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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希嵘的想象中,傅洲是个苦命的孤儿,被遗弃或者是被拐卖,几经辗转到了天叔面前,被天叔领了回去。一般说到“养父子”这种关系,大多数人都会先生出这种观念,自行脑补出一个凄风苦雨的童年,又如何在新的家庭中得到,可谓家庭美满、事业顺心。当时新闻没有大肆宣传报道,但也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总能引来一番热议,说这婚结得太划算,好处全都占完了。
至于到底是利益驱使,还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外人没办法评判,也无权干涉。不过生为那家的孩子,那傅洲和“凄惨”、“孤苦无依”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最起码在物质上不会有亏缺。
那可是真正的少爷命,含着金汤匙出生,在黄金殿中长大。只要不出大的差错,他这一路走到头只能是往上升的,会比身边的人顺利,也比那些人轻松自在。
怎么就……沦落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呢……
程希嵘环顾这间十平米的卧室,放了一张床,墙边树了一个柜子,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值钱的大件了——严格来说,只有床和床垫算凑合,柜子就真正的“能用”,不知道是几百块钱买回来的。
而房间的主人穿着老汉背心,一条夜市上十九块九的运动裤,脚上趿拉着超市打折买的凉拖。垃圾桶里还躺着他拧灭的烟蒂,程希嵘身边早就没有人抽这个价位的烟了,连那些刚出道的新人,也得往上走个几块。
贵公子最不缺的就该是钱。傅洲是什么都缺,缺钱、缺资源、缺机遇,也缺一条康庄大道,能好好走下去。
程希嵘内部消化完又自我感慨,腹诽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尴尬地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是落难的贵少爷……”
傅洲眉心蹙了一下,很细微的变化,恢复的速度也很快。但程希嵘还是看到了,也就收了玩笑的态度。他本意是想缓解眼下的僵持局面,但很明显,傅洲不爱听,那就是不合适的。
程希嵘自己岔开了那一句,一边琢磨一边问:“那位,你的父亲,不是升了吗?前两天还在新闻时政版块看见他了。.”
意气风发,精神焕发,还像个斗志昂扬的年轻人,说话的时候会握紧拳头,在空气中挥舞。傅洲可能在这方面是随了那位,时刻保持充沛的精力,随时都能往前冲,不知疲倦。
不过那位是更强硬的性格,带着点压迫的味道,要掌控局面,要领导时代。傅洲更倾向于闷头工作,他适合单打独斗,自己有了念头,自己去实践,去试错。到最后有需要的话,他和去请人“合作”。这么看的话,傅洲又很不像他老子,倔归倔,但是对外是很温和的,没有那个凌人的气势。
其实程希嵘最想问的是,他父亲还在位,没有犯错误,他也不至于流离失所,没有能回的家。那他为什么不回家?怎么跟天叔凑到了一起?
照例还是该阖家幸福生活美满的状态才对,就算孩子叛逆一些,跟父母之间有代沟也罢了,这是正常的家庭之中都会存在的问题。哪一家没经历过“更年期和青春期的碰撞”?
但傅洲呈现出来的状态,可不是碰撞一下那么简单的。他在割断自己和过去的关联,力图让自己是一个全新的人,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凭空蹦出来的。
他不要自己的过往,不要以前的那些牵绊和关联,也不要任何陈旧古早的沉淀。他就是单独的个体,在这个世界上孑然独行,身后没有负担,身边没有羁绊。
这得是断绝了关系才能有的心态吧?在程希嵘的观念中,很少能有人做到这么坚决,一点都不动摇,也根本不会回头。人毕竟是有情感的,人心难控,思绪更是没办法去压制。
但傅洲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巧赶巧到了这里,他自己主动想要去讲述,那自己永远不知道他的家庭,不知道他的背景,也不会知道他的过往。
而这个“巧合”也在自己身上。因为自己想起来了那个小男孩,那现在面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算是重逢了。而看他言辞之外所透露出来的讯息,似乎自己和他的那段过往也有些关联。
一连连一串,要跟自己相认,就要讲那段经历。
程希嵘叹了口气,觉得这事儿也真是不巧,上赶着走到了这一步,连回头的余地都没有。他听了杨天的事情,还勉强能当个观众,毕竟自己跟杨天也算是熟识,有一半关切的心态。而一个娱乐人,有点秘密也不意外,自己也听过其他人的,没太大影响。
不过现在继续讲下去,可就不是听个八卦那么简单了。娱乐圈复杂,也是因为人比较杂,避开当中的人还能保持洁身自好。这样倒也是简单,比政界的事情简单多了。
更政治挂钩的,那就不是躲一个、两个人就能解决的,没那么轻松。这个圈子水深,并且不给人反抗的余地。遭了事儿,那就只能着——挺也挺不过多久,总有低头的时候。
程希嵘平时与人来往,很注意这个阶层的人,把握着分寸和距离。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圈内和粉丝面前不管多大牌,受到什么样的追捧和尊重,其实也就是个戏子。有人想弄自己的话,张张嘴就能办到。
不巧,傅洲的父亲就是哪种张嘴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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