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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洲站在房间门前,抬手凑到鼻端,嗅了嗅指尖的味道。放下手之后,他又俯首耸肩,低着头在自己身上也闻了下。
刚刚吸过烟,虽然是在排气窗前边吹了一会儿,但烟味也没那么好散尽。和苏明林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身上还是有些味道,沉淀起来,成为一种死寂的恶臭。
很不好闻。
也不光是这一次的,傅洲的抽烟史太久了,累积到现在这么多年,也差不多腌入味了,整个人都像是被尼古丁熏出来的腊肉。
而新鲜的烟味和那些留存很久的烟味还是不太一样。前者是刺鼻呛人,像是在抽烟现场,吸一口气就能带起烟雾,直接钻进肺部。但这还能保持一种很微妙的“新鲜感”,是活的。
那种长久积累下来的烟味,是大部分的味道散尽之后,留存了一丝一缕在周身、在体内。时间越久,那些丝丝缕缕的味道聚集在一起,就汇集成了种很恶的存在。
只是味道,没有什么烟雾了,存在于空气之中。像是死水,让人闻起来很不舒适。
傅洲有在戒烟,但这个事情也没那么容易,总是反复。坚持一段时间,因为一点动摇就失败了。复吸的时候就很凶很猛,要把之前亏欠下来的全都补齐,更加变本加厉。
成功最长的一段时间,就是程希嵘手术之后。傅洲他要照顾病人,自觉身上的味道不好,对病人来说太刺激了,他就硬生生把烟都给丢了,连打火机都没留。
后来坚持了很久,傅洲和程希嵘朝夕相对,每天吃薄荷糖,动了心思就嗑瓜子,倒也守了不少时间。
结果一切都坏在这个电影上。
筹备期间,傅洲的压力比程希嵘大多了,总是很紧张,像是被人追着赶着,十分急迫。有一段时间,他整个人是焦躁的,特别不安,连薄荷糖的消耗都变大了,一次要吃一包。
吸烟有害健康,吃太多的糖也不是什么好事。是程希嵘自己拆了一盒烟,拿了一根用燃气灶点着,硬塞到傅洲嘴里的。
程希嵘带点怂恿的意味,按着那根烟,不让傅洲吐出来。他还在旁边循循善诱,柔声劝着傅洲,一遍一遍重复:“吸吧,没事的,我给你把控着。就三口,剩下的等会儿再吸。”
刚开始傅洲还在跟自己抗衡,挣扎了好久,想把那根烟推开。他算是心智坚强的人,对自己尤其能狠得下心,可以把自己逼到一个极限,然后再超出那个极限。
更何况,这是和程希嵘有关的事情,就像是保险栓上再加一个密码,双重阻拦,怎么都突不破那一扇门的。
那个时候,傅洲想过,为了程希嵘,我是什么都肯做的。去死都行,把我的一切都给他,别说是戒个烟了。
有什么难的?
我今天就不吸,能有什么后果?还能挂在这里不成?
就算是会死人,我今天也不会吸的。
这个决心很坚定。原本对于傅洲来说,不管过程怎么痛苦,也就是怎么挣扎的问题,肯定是能做到的。
结果程希嵘一句“有我在呢,你相信我”就彻底打破了傅洲的所有坚持。心里防线完全崩塌,碎成了渣渣,被风一吹,一点都没留下。
要说程希嵘对傅洲的杀手锏,就是那一句“你要相信我”,不管到什么时候,也不管是什么境地、什么情况,都无限次管用。
只有程希嵘说出口,傅洲就跟吃下了什么魔咒一样,瞬间变得乖顺,再也不挣扎不反抗了。
基本上有了这么一句话,傅洲就化身程希嵘的提线木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好的坏的都不挑,一点都不排斥。
连情绪都能被安抚下来,那些焦躁和急切淡化,整个人就趋向平和。
至于程希嵘塞过来的烟?有了那一句“相信我”,那就只有相信他,认认真真地深吸了三大口。
傅洲为了程希嵘戒烟,历经千辛万苦,结果最后被程希嵘自己给打断了。
也不能说什么,也很没办法,只能这样下去。
戒烟这个事儿,是个反噬很厉害的存在。第一次戒烟时有信念,不管坚持多久,一旦再次吸上,想再戒就没那么容易了。
总是一次难过一次,反复的次数越多,人在这方面的抵抗就越弱,意志力成为一个摆设。尼古丁让人越来越沦陷,像个漩涡,把人拖下去。
是程希嵘给的烟,傅洲也认了。他重新买了烟和打火机,放在柜子里,在上边贴了一个无形的封条。
他有意识控制自己,每天减量,忍到实在憋不住的时候会去吸一口。
说是一口,还真得就是一口。一根烟分几次吸,点燃了再熄灭,放在阳台上,等下一次犯烟瘾的时候再去点燃。
每次拿起打火机的时候,傅洲会先给自己做个心理建设,规定好量。真尝到那个味道之后,多少会超出一点,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克制的,确实是在控制自己。
本来吸烟应该是一件享受的事情,硬生生被傅洲搞得十分艰难,像个苦行僧一样,也好像是在背上背了个十字架,十分沉重。
之后就进了剧组,“控制”这个事儿就变得越发艰难。一方面是环境的问题,以前就在家里,程希嵘也不吸烟,周围还干净一些。剧组中,吸烟的人太多了,别人点燃一根,对傅洲来说就是引诱。
再者,还是压力。
拍摄的压力很大,程希嵘越发消沉,傅洲的精神就更紧张。到了这几天,程希嵘几乎没在私底下和傅洲说上几句话,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之中度过了。
就像是一个束缚突然消失了,傅洲整个人在放松之中更觉得空茫无力,心底空落落的,瞬间失去了方向。
人就有点失去控制,不太能忍得住自己。
傅洲把自己闻了个遍,觉得实在是难闻,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
站在他身后的苏明林没防备,两个人冷不丁撞了个满怀,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苏明林稳住自己,终于从自己那满腔少男心事中脱离出来:“你干嘛?”
傅洲没说话,转身进了个公用卫生间,认认真真洗起了手。
跟在后边的苏明林:“……”
下一秒,傅洲双手并拢鞠起一捧水,开始漱口。
苏明林:“……师兄,你这沦陷得有点过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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