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篇 悬崖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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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篇 悬崖镇

  

    1

    这是一个建在高高的悬崖上的小镇,清一色的紫灰瓦片铺的顶,深灰石头砌的墙,浅灰石头铺的路,黑色石头搭的门,加上街上的红色的灯笼。矮墙、拱门、篱笆上缠绕着怎么也不容易凋谢粉色的、白色的和红色的蔷薇花,甚是开得怒放。它的花瓣,一年四季都会在不停地长出,不停的凋落。一阵风起,四处飘飞,在屋顶、在墙头、在街头、在拱门,在巷子里。

    唯独有一个小院,不见蔷薇,只有白色的荼靡花。沿着墙墩子,爬得满满的,正开放着。幽幽的香味,一缕缕穿过门缝,进到里屋,和香炉里的白烟纠缠在一起,又飘渺又清香。

    4月清明节前后,悬崖镇总是细雨濛濛,雨丝和花瓣成了空中和地面的两大主题。

    屋外,来了一个披着斗笠,带着草帽的瘦高男子,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整张脸,正抬起手来准备敲门。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拉开了,男子愣了一下,瞅着空荡荡的门口,很是诧异,一直纳闷门是谁打开的。他进了院子,把门轻轻合上,并上了门栓。

    脱下斗笠和摘下草帽,甩了甩上面的水珠,直接给挂在门口的一个紫色衣帽柜里。柜子最下面一层放着一双深蓝色的布鞋,布鞋前端绣着一朵白色的荼靡花。

    男子很高,穿着裹腿齐脚踝的深灰色裤子,外面穿了一件腰间系带的,恰好盖住臀部的宽松皂色外衣,一条黑色的围巾罩在头部,两头从前面交叉后,在脖子里缠绕了一圈,多出来的部分就给塞进外衣领子里面了。脚上一双厚平底的灰白色兽皮鞋子。

    他阴沉着脸,神情就像镇子上空鱼肚子一样的灰白色天空,了无生气。

    “进来吧!”一声有些冷冰冰的声响从里屋的门缝里透出来。

    男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院子里贴墙盛开的挂着雨露的白色荼靡花。他通过铺着细石的石径,向三十多米外的里屋走去。庭院中央,是一棵高大枝叶浓密的月桂树,下面有着石桌石凳,石桌上还放着绣了一半的绢布,经过时隐约可看出是一朵盛开的荼靡花,边上是一个绽白的花骨朵,花茎只绣了一半,没有叶子。

    快走到里屋门槛的时候,一片荼靡花瓣从屋顶上,悄然地落在了他的左肩上。

    里屋没有插门,他轻轻地推开就迈进去了。案几上放着一根没有灯罩的蜡烛,门一开,金黄色的火焰闪烁摇摆了几下。烛光里,一个低头正在画画的女子,就站在放蜡烛的案几后面。

    她,一身洁白的长袖长裙,散落的长发一直垂落到腰间。她,低垂的眼睛被浓密的眼睫毛严实盖住,只看到清秀挺拔的鼻子,和白洁光润的皮肤。细长的手指正握着毛笔,在卷布上涂画着。笔尖点染处,是一片黛色中的白点,恰好和贴着她白裙的是最下角的那一墙白色荼靡花相辉映。雪白色的荼靡,金黄色的月光,银白色的繁星,交相辉映。那个刚落笔的白点,恰好就是北斗七星中最大最亮的玉衡星。

    画卷中间是个院落,很是熟悉,前院是居住的房屋密集高大,上翘的屋檐上,蹲坐着滴水兽。后院是一个空旷的空地,沿着墙有一圈迂回的长廊。空地里一半插满高高的梅花桩,一半竖着三个射箭的木靶子。还有一道不易察觉的月牙门就藏在左边的长廊里,通到旁边的一个小花园里。花园里,除了亭台楼榭、除了池塘假山就是满园的白色荼靡。

    “如何?”女子的声音不大,笔下的勾勒并没有停止。

    “没抓住,被一个骑着凤凰的白衣女子截走了。”

    女子的毛笔描完最后的几个星星点点,轻轻搁置在画作边上的笔架上。

    “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沙漠狐已经出了死亡沙漠了。无影秃鹫一直紧跟着截走那两个青年人的凤凰,可惜,进了无涯山时就碰到一阵雷电,跟丢了。”

    “无涯山?”

    “就是那个渺无人迹的蛮荒地带,据说气候恶劣,怪物丛生,已经好几百年没有人进出了。”

    “想办法去探探。”

    “已经安排了,你最近还好吗?”

    女子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男子,“苟延残喘,子衿一日不活,我也一日不生。”

    “如果,如果这次曼陀罗华得不到,或得到了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神奇,你还是不能放下,让子衿早日安息。”

    “子晟,咱们认识都这么久了,还一起生活了好几年,也经历过几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到如今你还是不了解我。”女子拿起笔墨还没干的画作,直接卷了起来,放到蜡烛上点着了,看着它被金黄色的火焰一点点吞噬,青烟过后,手里握着得是一卷蜷缩着的黑色灰烬,和刺鼻得纸张燃烧的味道。

    看着捏在手里的最后一点还在发着红光的残图,嘴角露出一丝凄苦的微笑,“我如荼靡,如今已是花开,尘烟过,人未回?子衿存,我存;子衿亡,我亡。”

    男子听了脊背有股寒意,眼角有些发酸,心里平添了更多的绝望,“潸潸,子衿不在了,我还在,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一次尝试的机会。我和子衿是同胞亲兄弟,子衿的样子,我有;子衿会的,我会;子衿不会的,我还活着,只要努力,肯定也会,你就不能试着接受我。”

    “子晟,你别说了。我们悬崖镇的人,山有千重山,镇有万座镇,只认一崖一镇,这就是我的宿命,我的爱,我的选择。选择了就是一生的承诺,除非有来生,不要让我碰到子衿。子晟,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尤其最近几个月,对我不离不弃,一直陪伴我,帮助我。说句真话,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现在。我要子衿活过来,没有他,我只是行尸走肉。如果不成功,还望你成全,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日同葬在一起。”

    “潸潸,”男子看着女子眼角溢出来的眼泪,抬起右手来,想要擦拭,最终又忍住了,重重地放了下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潸潸,我帮你,哪怕粉身碎骨,我一定帮你找到曼陀罗华,你等我的消息,自己多保重。”

    “只是,潸潸,保存子衿身体的方法你确定有效,千万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男子好像想起什么事,始终觉得有些不踏实,但又不好直言。最近,悬崖镇出了一些蹊跷的事,他第一时间收到就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裘潸潸。希望不是她做的。

    女子放开捏着的最后一点画卷。眼睛里的光亮也随着画卷上的红边熄灭而消失,只剩下一片空洞,灰烬一样的了无生气。男子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女子一眼,临走前在茶几上留下一个信封,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头也不回地穿过院子,到了门口,戴上他的斗笠和穿上披风,拉开门栓和门,迈了出去,消失在晨霭里。

    屋外不知道何时,刚停了一会的小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还起了风,风卷雨点,追着拍打在男子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清晨的悬崖镇,街道上空落落的,男子孤寂的身影穿过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的街道,向着镇子的南大门走过去。南大门,说白了就是一个半月形的石头拱门。拱门上开满了紫红色的蔷薇花,雨丝一点一点撩打着盛开的花朵,花儿叶子都有些娇羞地底下了头,露出花茎上密密麻麻的绿褐色小尖刺。

    出了南大门,就是下山的路,男子刚走出拱门,踏上下山的石阶,一只白头的秃鹫马上就飞到男子的肩膀上,尖锐的爪子恰好抓在一片白色的荼靡花瓣上。它转过头,回望着悬崖镇,看着男子走过的路,经过的房屋。炯炯目光,试图穿过层层叠叠紫灰色的瓦片,看进每一家每一户。

    在镇中心的一户高房檐下,有一个阁楼,窗子完全地敞开着,拉开的窗帘边上,站着一个玄衣少年,他远远地看着男子的身影在镇子的街道里时隐时现,最后走出拱门,下了台阶,很快消失在山的拐角处。

    雨终于停了,风也止住了,有的花枝上已经没剩几片花瓣了。还是那个院子,有神秘男子来过的那个院子,突然间,就像下了雪一样,洁白的花瓣沿着大门口,一路铺到庭院里的每个角落,有的还飘到了窗檐上,连水沟里也是。凉凉的香气裹在冷冷的寒意里。一个穿青衣的16岁左右的少女从偏房走出来,端着她做好的糕点,看着地上白色花瓣上留下来的浅浅脚印,避开积水,踩在高一些的隆起处,向主屋走过去。

    “小姐,你让我准备的糕点。”

    “拿下去吧!不用了。”

    “好的,”少女端着糕点重新返回了偏房,只是片刻过后,她又返回大门处,拿起沉沉的门栓把门严严实实地插住。

    烧完画作,听着男子离开了,白衣女子发了半天呆。最后她起身返回案几前,发现桌面上的有一个信封,没有封住,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纸片,她拿出来,一看那苍劲的笔锋,不用说就是子晟的,那位刚离开不久的神秘男子。

    致潸潸愚妹:

    都说时间是记忆的刷子

    一来一回

    鲜活会变陈迹

    完整会成破碎

    汝却愈久弥坚

    都道时间是岁月的刀子

    一雕一刻

    青春也变沧桑

    年少也成耄耋

    汝却不以为然

    一年前

    汝等力撼山河威震九州

    十年前

    汝等意气风发同仇敌忾

    而如今

    汝自避世孤壤形容枯槁

    雁独哀不如鹰飏去

    光阴似箭一去不返

    生命如烛一燃不还

    花开花落自有时

    情为何物,爱为何意,汝偏要生死执

    望汝谨记三人盟誓

    勿蹉跎勿枉杀

    缘生缘灭自有时

    “我何尝忘记,我们三人在一起习武生活的时光,我们三人对着月亮,割开手指滴血清酒、摆放香炉焚香盟誓。三人永结同心,相亲相爱;做不枉杀无辜,行侠仗义,保护弱小,铲除奸恶的侠客。如今,已经来不及了,要下地狱,要偿命,全找我吧。”女子黯然的眼神飘向屋子的黑暗处。

    2

    雨停没多大会,一抹红色的光亮就穿过沉甸甸的云朵,斜斜射在紫灰色的瓦片上。玄衣少年紧锁着眉头,目光越过层层如刀锋舔着血一样的屋脊,落在一个紧挨着悬崖边缘的发出白晕的院落。

    他已经不声不响地观察这个院落好些时日了,最近一直没啥动静,除了刚刚进去又很快出来的神秘男子。男子帽沿压得很低,看不到样子,只是鬼影一样来得悄无声息,去得无声无息。

    那抹光亮没持续多久,又被厚重的云层给遮挡了,霎时,天又变得有些昏暗了。因为刚下了雨,空气有些阴冷,给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出来活动的小镇平添了一层阴郁的寂静。玄衣少年收回盯在那一个庭院的目光,看回自家的院子,落在院子中间的秋千上。青色的藤椅已经变得有些发黄了,落了一层白色的蔷薇花瓣。这是她最爱的花,最喜欢的飞翔,最爱呆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听到她的欢快笑声,现在已经没有了。只有一地的花瓣,枯萎的枝叶,和被遗忘的秋千。

    “娟儿,你在哪里?”

    少年紧握的手有些发青发白了,腹部绷得紧紧的,半饷没有起伏。他拿起窗边放着的一瓶酒,仰头猛喝了两口,辣辣的刺痛感直穿喉咙,进到心脏,烧得五脏六腑直翻腾。憋在深处的那一丝痛楚和绝望被高高地掀起,又被重重地砸下。心脏处,像被点燃了一般,焚烧起来,火光窜了出来,从他的两只眼睛冒出来。他一口接一口喝起来,越喝越痛,越痛越喝,最后有些不省人事了,踉跄着想走下陡峭的楼梯,不料到了最后一段,直接就摔了下来,跌落在院子里,他挣扎着爬到千秋处,伸起两只手抱着娟儿常做的藤椅,直到胳膊酸痛难耐,滑落到地上。还在飘飞的蔷薇花瓣儿悄悄地落在他的身上,头上,脸上,嘴唇上,带着娟儿的温暖,带着娟儿的体香。

    “娟儿,娟儿……”

    夜深了,万籁俱寂,整个悬崖镇一片死寂。街上悬挂的红灯笼圈出一个又一个大大圆圆的光晕区,衔接处,是浸了水一般的浅墨色。

    一个女孩,穿着白色棉麻睡衣,披散着长发,从一个院子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街的两头,朝着悬崖边的方向走去。经过一个个灯笼时,只留下瞬间就消失的或短或长的影子。

    第二天一早,天上厚重的乌云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东边山峦处一点点光亮起来,带着红霞,金黄色的火焰云慢慢升腾起来,托着一轮红日,越过山峰,穿过薄雾,慢慢往罩着一层薄纱的蓝天中移上去。

    “闺女,燕子……,我闺女燕子不见了…闺女,闺女,燕子,燕子,你在哪里?”清晨的寂静被一声接着一声的惊恐和绝望声给打破了。玄衣少年一下子惊起,后脑勺重重地撞在秋千的藤椅上,藤椅马上飞了起来,眼看着撞飞地藤椅快速落下来又要砸在他的头上,他就地一滚避开了,顺势慢慢站了起来。头眩晕的厉害,两条腿也有些乏力,全身又酸又痛的,玄衣少年拍了拍身上的花瓣,打开门,循着声音也奔过去。

    出事的院子里一下子围了好几个人,都是燕子家的近邻。人群中间,围着一对年过半百,但看起来还比较显年轻的夫妻俩,正坐在台阶上。女的哭得都抬不起头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女孩卧室穿的拖鞋,男的有些干嚎,欲哭无泪地搂着女的肩膀。

    不一会儿,一个青年,走过让开一条道的人群,手里拿着另外一只一模一样的拖鞋走到坐在台阶上的男子前面,“爸,悬崖边上找到的,同样的位置,姐姐的鞋。”

    “不,不可能,燕子绝对不会去悬崖边的,她恐高,她绝对不会跳悬崖的。”燕子的母亲瞪起眼睛,慌乱和无措一下子让她语无伦次,几次欲站起来想冲过人群,奔向悬崖,最终在燕子爸爸和燕子哥哥的死命拉住下,慢慢瘫软跪在地上。

    玄衣男子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心里懊恼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两个拳头,身体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

    “该死的,又是一条生命,不能再耽误下去了。”玄衣男子心里恨恨的。

    “咱们悬崖镇真中邪了,怎么都是女娃出事。”

    “是呀!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太邪门了。”

    “这地方,没法呆了,短短一年时间就没了三个女娃,你们说,她们真的会跳悬崖,而且三个。”

    围观的人看着一家三口进了里屋,便禁不住七嘴八舌地交耳低语起来。

    “咱们悬崖镇都上千年的历史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离奇的事,一年不到呀,三个女孩居然在同一个地方跳悬崖,这肯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了咱们镇里,得让镇长好好查查,想想办法,要不有闺女的都得准备撤了。”

    “是呀!没闺女的心里都慌慌的,别说有闺女的了。”

    “你们说,去年回来的老镇长女儿裘潸潸,就带着她的婢女,两个人住在老宅里,会不会也有危险,要不一会过去看看去。”

    “是呀!有家人在的女娃都保不住,何况是没了爹娘的女娃。哎,你们说,老镇长怎么突然就没了呢?女儿回来了也没来得及见上。”

    “是呀!老镇长的女儿打很小就送出去学艺了,就没回来过,估计镇里没有几个人见过她。”

    “这不,一回来先是自己的老爸没了,现在又碰到这么诡异的事,女娃家一个人,怪让人担心的。”

    玄衣少年静静地听着,悄悄地离开了。

    裘老镇长的女儿,裘潸潸,和娟儿同岁,儿时的好朋友。只是六岁后就突然不见了,被老镇长的一个朋友带走了,从此就没再见过。

    “现在,该是会会她的时候了。”少年朝着悬崖方向走过去。

    悬崖镇,不知道当时的祖上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把房子建在陡峭的悬崖边上,四面都是刀背一样的悬崖壁。壁下,北面和西面是乱石林立的山谷,长着稀薄的灌木丛;东面和南面流过一条的河流,水流湍急,暗礁密布。一不小心,不管从哪一面落下去,绝对都没有生还的机会。悬崖上面,顶峰处是一处茂密的树林,小镇就建在树林边上,面向南面。整个山顶,东高西低,小镇的主要街道都是从东往西的半弧形状,一条条,延伸汇合到紧挨着西边尽头的南大门。出了南大门,就是一条下坡的石径,沿着西侧山壁盘旋下去,如同一条纤细的缝衣线,穿梭在悬崖面石壁缝里。一会儿凸出,悬挂在山壁上;一会儿凹陷,又镶嵌在山壁里。一直盘到半山腰,那里挂着一座藤条编成的200米长的颤悠悠的桥,就到了对面一座常年云雾缭绕的山包包顶上,山包包种满了竹子和梨树。

    据说,悬崖镇上的最早的居住者就是乘坐一艘艘竹叶一样的扁舟来到这里的,最初是选择这座面包山的,因为河水经常泛滥,时不时淹没了整个山包,不得已,才一点一点挪到了这座直插云霄的山顶上,一住就是千年多。

    山下,船来舟往,但很少有停下来的,更别说特意通过让人胆战心惊的藤条桥,花几个小时爬到山峰顶上的悬崖镇。悬崖镇上的全部供给,专门有几个老镇长指定的壮汉负责。他们被镇长派了驻扎在河边做采买,必要时就会乘船去大的码头采办一些生活必需品。这样,在面包山角下,也就形成了一个简陋的小码头和一个小集市,有了几户提供吃住的小客栈。比起悬崖镇的冷清和与世隔绝,这个小码头还显得比较有点人气。但是,负责采办的壮汉或闲不住跟着下来的婆姨,对山上的事,悬崖镇的生活及故事,绝口不提,采办的除了负责购买生活用品,还负责收集外边的一些信息。这样,知道悬崖镇的人,也就不多了,但悬崖镇的人,了解的外边的事,却倒不少。情况往往是这样的,和壮汉做了几十年生意的异乡人,居然没几个知道有悬崖镇这个地方的,虽然每次他们就停泊下悬崖镇的下面,一呆就是几天。

    与世隔绝的悬崖镇,不可能出现什么仇敌或外边来的恶人。一千多年的恬淡寡欲的淳朴民风,不可能突然间就会有变成恶魔的邻居。现在,悬崖镇里发生了这么蹊跷的事,除了刚回来不久的潸潸,裘老镇长的独生女儿,真不会有其他嫌疑人了。玄衣少年是这样认为的,随着一段时间的观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怀疑,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证据。

    “娟儿,娟儿。”

    少年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距离悬崖最近的那个院落,种着满院荼靡花的神秘男子来过的。荼靡花,很小的时候,娟儿就喜欢上了这种白白的花,喜欢在花瓣落地时,漫天的飘雪里面旋转。每年一到白色荼靡花开的时候,就有事没事跑过来看,捡起满地的白色花瓣,装在随身携带的布袋里,说要做成一个香囊,送给子云哥哥。

    就是在某一个黄昏,娟儿正蹲在地上,专注地捡着花瓣,院子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同岁的,一身白衣的小女孩走了出来,她就是裘潸潸。刚要落山的余晖照在裘潸潸的身上,她挽着两个小鬏鬏,白色丝带飘在阳光里,也变的光灿灿的,大大的眼睛里蕴满了纯纯的灵气。娟儿看着潸潸,惊呆了,第一次看到这么纯净的像个小仙子,漂亮得让人炫目的女孩。娟儿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居然还满心欢喜,不由得站起身来,向着裘潸潸走过去,想要和她亲近。潸潸看到蔷薇一样的带着点率性的娟儿,除了老镇长请来的私塾老师,没见过外人的她,第一次停了下来,等着娟儿的接近。从此,在潸潸没离开悬崖镇前,娟儿和潸潸就经常在这里碰面,一起玩。院子南面不远处,过了一个有几棵松树的凉台处就是悬崖。除了娟儿,这个点很少有人走到这里,这里,就成了她们玩耍的乐园。

    潸潸突然离开后,娟儿就一个人,看着悬崖下的云雾和偶尔露面的银丝一样的河流发呆。

    玄衣少年走到院子前,抬手放在门环上,轻轻扣了起来。

    门,严严实实地关着,许久许久,才感觉到有脚步声走近,迟疑了一下,门缓缓打开了,一个青女少女探出头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少年。

    “我想见一下你家小姐,潸潸姑娘。”

    “你是谁?找我家小姐什么事?”

    “我是娟儿的表哥,想问问你们小姐关于娟儿的事。”

    “您稍等,我问问我家小姐可愿见你。”

    门吱呀一声合上了,过了好大一会儿,青衣少女再次打开了门,让玄衣少年进了院子。

    有幸进到这院子的,估计没有几个人。裘老镇长轻易不带人过来的,他要处理事务和联络人,都是在他开的私塾或茶社里。悬崖镇常年避世,外边的人进不来,镇里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包含人口延续,基本相互婚嫁,时间久了,难免有这种那种的问题。裘老镇长是16岁接的任,他的父母就是在他16岁的时候突然没了的,就像他现在一样,裘潸潸刚满16岁,他就没了。老镇长没事就喜欢琢磨事情,喜欢阅读他派出去采办的人收集的各种各样的书籍,喜欢了解收集到的各式各样的信息,自个琢磨着吸收着并融会贯通。这个做派和以往的镇长迥然不同,比如采办人的设置,沿袭的是以前镇长的惯例。但是在他的任上,采办人却整整增加了好几百倍,采办收集的范围已经像蛛丝一样不断编制和延伸到了需要好几年的路程之外,平日通讯就全靠他驯养的秃鹫了。这些秃鹫通了灵一样机警和善解人意,但是碰到危险的人和事时,却是最残暴的豹子和老虎狮子都要避让它们三分。驯养秃鹰和管理秃鹰都是老镇长自己亲力亲为,他的身边只有几个影子一样的人物存在,专门替他处理一些特殊的事,平日里肯本看不到这些人。

    裘老镇长还创办了福利院,里面都是一些孩子,负责采办的壮汉们从外边带回来的孤儿之类。这些孤儿,不是一般的普通孩子,他们有男有女,身体都很健康,有的特别聪慧,有的还具备一些常人没有的能力。比如一些孩子能在水里呆很长时间,一些能在悬崖峭壁上攀爬很快,一些记忆力超好能过目不忘,一些出奇的稳重……。这些孩子到了悬崖镇,得到老镇长的较好照顾,就像老镇长自己的孩子一样。福利院里单独请了最好的私塾老师,不仅教授文字数理,还传授棋琴书画和武艺等,甚至聘请了最好的厨师。镇里的孩子都到老镇长的私塾里学习,但是所学的东西都凭各家偏好,就是一些传统的知识,和福利院的那种全面性、综合性,甚至带着一点军事性的不一样。老镇长的福利院里的孩子,可都是文武兼具,身体强壮灵活,脑瓜子灵活机警,还特别忠诚。他们在求学的过程中,会经常被带到镇子外面一些危险的地方拉练,完成一些挑战性任务。等到这些孩子长到16岁后,就会逐步被派到外边,或经商,或采办,或执行一些老镇长的特殊任务,所有孩子,一届接着一届,源源不断培养出来,最后都成为了老镇长的影子部队,慢慢替代了之前的那些传统的采办。派出去的影子都人手一只秃鹰配置,作为联络的主要方式。留在老镇长身边的影子们,那是优中择优选择出来的,而且100%的忠心,介于保镖和总管之间,还有内务。老镇长突然去世了,恰好在他唯一的女儿,裘潸潸16岁的生日那天,镇里的人谁都没见到他本人的尸体。这是老镇长家千年以来,固有的传统悲剧,所以镇里的人都没有一丝意外和怀疑,只是都大大的伤感和痛苦了一场。

    3

    少年跟着青衣少女进了东边一间看起来像书房,又像会客厅的房间。大大敞开着的窗子只垂着一层薄薄的蚕丝纱,外边是远远的黛色的连绵山峰,穿透进来的阳光给青砖地面、给古香古色的原木家具增加了不少的生气。屋子很是宽敞和明亮。北面的墙上挂着几幅画,中间的一副是身着盛装年轻时候的老镇长,挽着一位高鼻梁、大眼睛、蓝紫色眼睛、浅褐色头发,肤色白润的有些透明的绝色美女,眉中间有颗小小的蓝痣。老镇长年轻的时候真英俊,长的比绝大多数男子都秀美,棱角分明的有点偏长的脸,卧蚕眉,细长的眼睛,嘴唇有些薄,微闭着,不怒而威。他紧紧地搂着女子的肩,柔情万般地侧头含笑看着也望向他的美女。

    “这是我母亲和我父亲,他们结婚的时候,父亲的证婚人给他的礼物。”

    玄衣少年回头看到刚走进来的一位女子,眉眼和画上的女子像极了,估计就是裘潸潸。

    “你就是子云吧!娟儿常提起你,说你是他的好哥哥。可惜,一别就是十年,十年回首,时过境迁,人非昔日了。娟儿的事我也听说了,很遗憾回来居然没能见上一面她就…”

    “会找到她的。”

    潸潸没再说话,走到子云的旁边,抬头看着画里的父母。

    “我母亲生了我没多久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很快就过世了,只留下我和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我父亲就是担心我遗传了我母亲的病,就不让我和外界接触,并在我6岁的时候就送到几千里之外的他的朋友家里代养和调息。希望我能去除我母亲的怪病和我家族短命的魔咒。”

    “走得时候匆忙,没能和娟儿告别,我知道她肯定会来找我,我不在,她不知道,就会一直等着。我回来,我父亲又没了,等有了功夫的时候,才得知娟儿失踪的事,我立即就派了人去查找,一直没有消息。”

    “你今天来找我就为这事吧,我知道的就这些,能告诉你的都说了。”

    “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的,或还没查明白的。你放心,只要我有了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就会通知你的。”

    裘潸潸接着说,“现在的新镇长是我父亲的义子,我吩咐的事,他必会尽心的,放心吧。”

    “那我替娟儿谢谢你了,谢谢她儿时唯一的朋友,有生以来最惦记和想念的朋友。”

    潸潸低了一下眼睛,一丝痛楚闪现但很快就消失了。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不送了。再见,子云,非常高兴能见到你。”

    子云咧嘴苦笑了一下,转身冲着潸潸低了一下头,抱拳作别,跟上侯在门口的青衣少女,出了房屋,出了院子,听着大门被重重插上的声音。

    潸潸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低处的雾气,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线丝一样的河流和山色。

    青衣少女返回书房,“小姐,子云很是奇怪,他已经监视咱们好久了,好像怀疑咱们了。”

    “随他去吧!他喜欢娟儿,自古多情自烦恼。娟儿失踪了,他难免会有一些怪异想法,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

    子云离开了这一处荼靡花开的地方,反倒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这一年来自己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把悬崖镇的每一个可能去的角落都搜索了一遍,就差老镇长家了;把悬崖镇的每一个能想到的人都推敲了一通,就差老镇长的女儿了。老镇长家和裘潸潸就像一个最终的目标,一个信仰。突然接近了,却没有任何结果;突然盘问了,却没有任何线索。这下,弄得心念也动摇了,希望也绝望了。子云走着走着,抬头一看,又到了悬崖边,发现燕子鞋子的地方。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一片云雾,天空悬挂着的一轮红日在这一片稠密的云雾里,也是格外的压抑,只能一点点挣脱层层叠叠的包裹。以前,从来没有人从这里坠下去过,生还的机会谁也说不清楚。好歹燕子的一只鞋子是在这里找到的,但是娟儿,却消失地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从这里跳下去的痕迹。

    这会,从发现燕子的鞋子到现在,估计下山去找的人也快到藤桥了,希望能有所收获。

    娟儿这一生,最是重情,她儿时从偶遇裘潸潸后,两人在一起玩耍也没超过半年,裘潸潸却成了她一生的记挂。燕子大大咧咧的,虽然岁数小些,最是活泼,在裘潸潸突然失约,被老镇长送走学艺后,娟儿失魂落魄的那一阵子,就是燕子这个开心果帮着娟儿度过的。

    燕子最喜欢缠着娟儿学画画、学古琴、学厨艺、学做衣服…,娟儿就是那么心灵手巧,很少没有她不会的,只要她下了决心想做的。

    和燕子变得熟络也跟裘潸潸有些关联,记得娟儿偶然一次说起。就在裘潸潸离开的那个秋天,满地都是金黄色的叶子,连天空飘飞的也是,正当娟儿再次来到裘潸潸家院子外边,暗自伤神时,燕子胖乎乎的,走路一摇一摆的出现在娟儿面前。燕子她是自个偷偷溜出家门的,看到一只白色的蝴蝶飞来就追着跑,拐了两个巷子,找不到家。两岁的她,也不知道害怕,就这么萌萌哒哒在无人的小巷子里东窜西跑着。直到看到娟儿一个人蹲在地上,用白色的石头一遍一遍在地上画着几个方方块块,那是她和潸潸一起跳海用的格子。燕子也蹲了下来,指着白色的格子奶声奶气地问娟儿,“漂亮姐姐,你在画什么?燕子也要画,你能教我吗?”

    娟儿看着扎了一个丸子头,肉乎乎的燕子,拖着一双不知道是她妈妈的,还是姐姐的白色木屐鞋,穿着藕色绣花棉长袍,圆圆的腰上系了一条带子,两只有着深深**的手腕上带着银手镯,脖子上,高领白色荷叶边棉内衣上也带着一个银色的锁链。鼻子不高,但是眼睛又圆又大,黑溜溜的眼睛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娟儿,红润的小嘴唇微翘着,挨着娟儿蹲下来。

    “可以呀!不过对于你,可能刚开始稍稍有点难,怕不怕?”

    “不怕。”

    说完后她开心地搂着娟儿的脖子,湿润润的小嘴唇立即亲在了娟儿有些冰冷的脸颊上。从此,燕子就变成了娟儿的小跟班,开心果。苦涩的思念慢慢也变成了期盼的甘甜。

    娟儿和燕子家其实相隔的不算远,就在前后排。只是悬崖镇的人都不喜欢形式上的热乎,相互间相敬如宾,有热度但又有距离。一种延续千年的宗族纽带,加上自持自重的修养,形成了这种亲而不近,分而不离,有事了绝对空前的团结对外,没事了就自过自的小日子。所以娟儿和燕子后来的交往,在悬崖镇,确实也算是比较特殊的了。

    如今,娟儿失踪刚一年,燕子又出事了。说来也巧的邪门,自古常言双喜临门,祸不单行,这下横祸都一起来了。

    对了,如果能找到燕子出事的原因,没准娟儿失踪的事也能水落石出。子云突然一激灵,刚刚走到死胡同的绝望感立即就没有了,他也朝着下山的方向,南大门走去。

    “小姐,子云刚才在悬崖边上发了好一会呆,突然折头往南大门走去了。”

    “随他吧!吩咐你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吗?”

    “备齐了,就放在您让放的地方。小姐,需要我陪您一起去吗?”

    “不必了,今天就锁好门,最近几天谁也不见了,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出。帮我把罩衣拿过来。”

    “好,小姐。”

    青衣少女进了潸潸的卧室取衣服,等她回到院子里,发现已经空无一人了,潸潸已经离开了。她把打开的罩衣又重新叠好,送回了潸潸的卧室。

    一条黑漆漆的通道里,一个纤细的身影,执着一盏有些朦胧的灯,正一步一步沿着盘旋向下的石阶走下去。走了不到半小时就来到了一个石门前。进了石门,屋里一片光亮,有着石壁里透进来的自然光。进来的人熄掉蜡烛,把灯罩放到入口边的宽敞处,抬起头来,一只手把垂在额头的头发轻轻往后一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有些粉红的脸,她就是裘潸潸。

    石屋里放着一些做工精致的极简家具,沿着左边墙壁搁置着一个带书柜的大书架,挨着透光的裂口处是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右边墙壁放置着一张单人木床,铺着白色的被褥,被面上用蓝色丝线绣了一簇盛开着的荼靡花。几件家具,在宽敞的石屋里,显得空荡荡的。潸潸坐在椅子上,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古琴来,挪开放在桌子上的笔和纸,把古琴轻轻放在桌子上。再从书柜里拿出香炉来,熏上香。抬起手来,随意拨动着琴弦,刚开始声音有些杂乱。来回停顿调整几次,挣扎和迟疑渐渐消失,只剩下一股决然的流畅,行云流水处刀光剑影,潺潺溪水间煞气横生。一曲终了,潸潸站了起来,掀开被褥,露出床板,正中间雕刻了一朵大大的荼靡花,花开盛处,有一片微微卷起的花瓣,上面有个木料自然的纹理圆,瞅着像一滴露珠。潸潸食指轻轻按了下去,从对着墙的床梁处马上弹出一根尖锐的木棍,剪一样插进墙里。

    她连同床开始旋转了起来,转进了另外一间石屋里。这个石屋里,全是精美的珠宝做装饰,闪亮亮的,自然光差一些也能看得很清晰。一颗大大的夜明珠悬挂在石顶上,周边四壁的墙壁上镶满了各种珠宝,像满天璀璨的星星,中间有一个大月亮。一条水晶铺成的小路连接到一座水晶砌成的拱桥,拱桥远处,就是一个远古神木做成的亭子,据说是灵族人用来做琴的远古梧桐。路的两边种满了一种生成在水里的像极了荷花一样的植物。水里还有一个小舟,小巧的小舟可以穿过拱桥,绕过亭子,划到对面岸边上,去到有光亮的地方。

    潸潸坐上小舟,自己慢慢划动着木浆,过了桥洞,过了亭子,过了石壁,到了对面没有任何途径可以通到的岸边,放下木浆,下了小舟,进到洞的深处。

    走到尽头,就是一个从上面透进自然光的岩洞,两棵巨大的树相互依偎着长在正中间,四周的石壁上爬满了这棵树的树根树须,一直延伸上去,只是从树根的缝隙处漏进来星星点点的光亮。一棵树的树根缠绕处,放置着一个玉槽,里面躺着一个青年,赤身裸体,从胸部以下盖着一块白色的卷布。他的眼睛紧闭着,鼻息和胸腔处看不出来有任何的起伏。他的旁边不远,另外一棵树的树根涡旋处也嵌着一个玉槽,躺着一个少女,也是赤裸着身体,全身已经没有任何血色,半透明的脸映衬在周边褐红色的树根上,像个小玉人。在她有些透明的躯体里,隐约可以看到红色的根须插进她的脊柱上。而另外一个女孩则昏睡在一边的地上。

    潸潸走到涡旋处的女孩,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她抬了一下右手,从石壁的阴影处走出一个黑衣女子,一身贴身的黑衣服,头发挽成一个丸子,竖在头顶上,脸上蒙着黑色的丝巾。

    “开始吧!”

    黑衣女子走进树根,从涡旋处把女孩抱起来,女孩果冻一样透明的煞白身体离开了树根,黑衣女子小心把她平放在身边的柜子里,罩上一件白色的袍子。不一会儿,离开树根的女孩的身体马上变得僵硬起来,最后就真正变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人。她脱了另外一个女子的衣服,把她平放到之前少女躺的玉槽里。立即,许多发丝一样红色的根一点一点钻到女孩的身体里,连在了她的脊柱上,开始抽取女孩的血液。

    少女的脊柱处两根绣花针粗细的管子连到青年玉槽的底部,也是扎在了青年的脊柱上,血红血红的血液,顺着少女的身体流向青年,又从青年流回少女。青年虽然一动不动,但是面色和活人差不多,只是看不到他呼吸的迹象,要不真以为就是熟睡了。

    “每天定时给燕子导入营养液,不能让她出现任何意外。”

    “遵命,小姐。”

    “你下去吧!”

    黑衣女子拿起装着燕子衣服、娟儿玉化的躯体的木箱隐到了石壁处,立即就消失了。

    整个山洞里就只剩下她和燕子,看着一动不动的赤裸的身体,婴儿一样蜷缩在红色树根涡旋里。

    潸潸坐到玉槽处,双手紧握着子衿的手,眼角的眼泪一颗一颗溢了出来,落在少年的脸上。

    “子衿,你快点醒过来吧!如果娟儿和燕子的血用没了,就只能用我的了。”

    “子衿,我没有办法救活你,如果三个月内还是找不到曼陀罗华,不能让你复活,我只能用我自己的血来供养你,直到我们俩一起断了气。子晟师兄已经发动他所有的人脉,包括我父亲的影子,我全都用上了,派出去了,一定会找回曼陀罗华的,等着我。千万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久久回旋在在这空旷的地洞里。

    “我父亲培植的这棵血爱树,只要有我的爱,你就能一直活着。子衿,我知道你能感觉到我,感觉到我对你的思念,感觉到娟儿对我的惦念,感觉到燕子对娟儿挚爱,有了**,你不会死的,只要有爱,只要有我,你一定会没事的,会活过来的。”

    潸潸把子衿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处,使劲感受着那一点点温暖,从燕子身上源源不断地流淌过来的生命力。

    石壁外,千丈之下,一个刚刚从悬崖石缝里扔下去的木柜,落了许久,才消无声息地砸在湍急的河面上,很快就被翻腾的河水卷进去,随着前几天上游某处泥石流冲下来的树干、树枝和不小心碰撞了暗礁船只的残骸,快速流走了。木柜在河水了几个翻转,马上浮了上来,一起一落地经过悬崖镇采办的简易码头和几个小客栈。子云和下山寻找的青年恰好过了藤桥,进到面包山的树林里。

    子云站在山包的高出,透过树缝,看到山脚下的河面,一如既往地平静流向远方。平日里很是清澈的河水今天显得有些浑浊,有些湍急,宽敞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物品。突然,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点闯进了眼角,他的眼皮毫无征兆地猛跳了几下,心里变得紧绷起来,等他赶紧再去寻向那个黑点时,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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