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父 爱
随着狗吠声，出现了一位老年人，一边呵斥着一白一黑的大狗，一边向车走来。
他的步子很快，依稀还有军人步伐的阳刚之气。
“陈伯！”包明月一眼看出，是父亲的贴身警卫！
虽面容苍老些，但精气神依然矍铄，双目有神。
听到呼唤，老者脚步一顿，马上凝视向包明月的脸。廋削的脸庞，一双明亮的大眼，眉梢上一小粒朱砂痣，正是首长的爱女一一明月！
陈伯跟随首长40余年，看着包明月长大，又心疼她的遭遇，突然见到她好好地站在面前，激动地说“明月，明月呀！”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包明月双手紧握陈伯颤抖的手，也是心情激荡，恍若隔世。
随后又有几个父亲家中的佣人前来，面露惊喜之色，但也是知趣地远望着。
没看到爸妈的身影，不由发问“我爸妈在哪里？”
陈伯脸色一滞，“唉，首长在医院，夫人去陪着了。”
闻言，包明月一呆，在自己的印象中，父亲年轻时在空军服役，后来又调职京都，一直身体健壮，从不曾生病，突闻住在医院，刚放下的心又马上揪起。
“怎么回事呀？”
“心脏病，搭桥三根了。”
包明月了然，看来自己正值青年就躺在床上，给山一样的父亲，带来不少打击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晓明离的不远，听的很清楚，知道这时不是共进晚餐的时机，就紧走几步，向包明月告辞。
送走王晓明，包明月与陈伯边说边走向屋内。
客厅正墙，还是一幅雄壮的《山河如此多娇》图，这是包奇正喜爱的用中国水墨画法夹杂少许彩色点缀式的大幅水水画。整幅面气势磅礴，画中河流澎湃，山峰险峻，似隐似现在云雾中。正好体现出朦胧的意象，引人遐想连篇。
睹物思人，画还在，人却残烛！
包明月回家的喜悦，立刻被担忧笼罩。
包明月转身进了厨房，安排人拿些吃的，自己坐在餐桌旁发呆。
与陈伯的谈话，家中情况已略知。
包奇正在去年体检时查出心脏出了问题，后来发展成心脑动脉硬化，由于年龄偏大，一直保守治疗，近期却发生了突发性昏厥，不得已实施了心脏搭桥术，现在仍在军区医院重症监护室住院观察，病情不稳。
在自己昏迷不醒时，孩子们安全来到世间，一男一女，已在读大学，学医，假期就住在这里。
张青峰，将自己送走后，很快就与一位年轻女性同居，与包家很少来往了。孩子们的事，很少过问，连上大学的学费，都是包家出的。
对于张青峰的行为，除了鄙视，就是庆幸自己先回了父母家，庆幸自己的新生同时，也上了一堂人性之课，提高了识别渣男的能力。
哥哥现还在军区，已是副师长，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包明月边吃边想心事，陈伯坐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看着明月，满眼疼惜。
看到包明月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可是至亲至爱的父亲，又陷入病魔之手，生死未卜。
正可谓：世事无常，人难料，生死不由人！
军区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脉搏检测器一直在闪烁，躺在病床上的是位似睡似醒的老人。花白的头发，鼻孔上还插着氧气管，国字形脸上有些老年斑，双眼微闭。
此时的包奇正，散去了威严和军人的阳刚，只是一位病弱垂暮的老人，连眼神也与平日不同，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他看向坐在床边的妻子白静秋，目露歉意，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
白静秋，人如其名，安静地坐着，时不时掖掖被角，尽量保持平静，面带微笑望向老人。
军人出身的包奇正，身上有大男子主义作派，当初与自己相亲时，就命令自己给她倒水。被他一身阳刚之气吸引，甘愿放下自己的骄傲，夫唱妇随地生活了这么多年，没有多少缠绵悱恻，天长日久，便也有了熟悉的彼此陪伴。现在，作为一名长期工作在医疗前线的护士长，她很清楚自己可能将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但是她不能把忧心表现出来，还要鼓励他。
包奇正看着这样的静秋，一目了然。
四十五度春秋，二人在婚后恋爱，牵手度过，共同面对爱女的变故，又承担了养育外孙的责任，现在又要面对生死离别，自己又该怎么安慰她呢？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初恋女人的影子。静秋什么都知道，一直隐忍，这么多年，由于她的柔顺，日子也是风平浪静。家庭的责任，该担当的都没有少，但是情感上的遗憾也伴随多年。偶尔会想起远方的她，断了联系，无从知晓过的好不好，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守望一丝青春岁月里灵魂的震荡。
还有一件事，总不能释怀；爱女明月，孤零零地被送到上江，这么多年过去，是生是死，也没有消息传来，这块心病，自己走也不安心。
“静秋，你还记得明月小时候的样子吗？”老人问道。其实不用旁人回答什么，包奇正己经陷入回忆之中。
白静秋双眼湿润，忙扭头走向床尾，借助倒水，掩饰着内心的刺痛。
包奇正仿佛又看到女儿四岁时吃饭的样子，边吃边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五岁时，在花园荡秋千，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六岁时，非要和小朋友比赛骑自行车，得了第二不服气，非要继续比，得了第一才罢休；八岁时，摇头晃脑地背“性相近，习相远”；十岁时，开始痴迷电脑游戏，最喜欢当侠客；十五岁，有了早恋的苗头；十八岁，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二十五岁，已经成为计算机专业佼佼者。可是，她的光华，却在二十八岁，戛然而止。一朵鲜花，还没来得及怒放，却被冰封！当看到躺在床上沉睡的明月时，痛便袭击全身，一个字也说不出！甚至于看到两个刚出生的孩子，也是满肚子的气。生命，总是兜兜转转，此时更是无比想念起女儿明月来。
一幕幕回忆，象开了闸的水涌现出来。包奇正除了欣慰外，也有自愧。自己没有花时间陪着孩子们成长，对他们过于严厉，少有夸奖，约束管教太多，孩子的童心，快乐也早早失去；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自己是多么地喜爱他们，不管他们做的好不好，都是自己眼中的宝贝！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怎么样对待和维护婚姻家庭，却已支离破碎，遍体鳞伤！还有很多的事，没来得及做，还有很多的话，没来得及说……
白静秋眼看包奇正的脸色变幻无常，正想叫医生来看看，忽然听到门口喧哗一片。
刚起身，房门被一把推开！
一个女人身影冲向床边！
来人，正是包奇正记忆中的包明月！
“爸！”
一个字，令包奇正瞪大双眼，白静秋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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