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
我叫泠欢，今年十七岁。
可能是我命不好吧，我一生下来我妈就血崩而死，我爸说我是丧门星，要把我扔了，结果被外婆拦了下来。然后我爸终日醉酒，有一天在过马路的时候被撞死了。他们有的人说我可怜，也有的人说我是天煞孤星，那时候的我并没有什么感觉，我不懂。
后来的十几年是外婆一个人抚养我长大，外婆养我虽然很辛苦但是却从没少过我吃穿，每年上学的学费都是外婆东拼西凑攒的。有件奇怪的事就是，外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上一笔钱，外婆说是去给外面的种植基地打工得来的报酬，一直以来我都信以为真。
说起来挺对不起她老人家的，我读书真不怎么有用。从小就记得她说，要好好读书，长大了才能离开这里。
我不想走。
我想陪着她，就在这里，在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可能人老了都有叶落归根的想法，因为我有预感，即使有一天我有能力带她去好的城市生活，她也不会跟我离开，我都知道的。
外婆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装作无知，理所应当的享受她给予我的一切。我就是个累赘。
听说有人来我们家说亲了，好像是村长家的亲戚，姓蒋。我知道他们，他们家从文革前就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后来家道中落了靠着媳妇家的祖业起死回生，现在虽然说不上多么富有，却说得上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地主。
他们家是祖上没积德，明明衣食无忧却生了个傻儿子，二十几岁的大男人每天只知道对着人傻笑，偏偏他家媳妇芳娟又是个不能生的，嫁进门十年就只生了那个傻子。
有人嘲笑他爹，他爹总说傻人有傻福，好歹是个带把的。
好歹是个带把的.......
有哪个正常人家会愿意把自己好好的闺女嫁给一个傻子呢？
“我愿意！”外婆原本悲伤的脸突然震惊的瞪着我，我害怕，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表情对过我。
“我说我愿意嫁过去！”
“闭嘴，我不同意。”外婆向来柔和的语气如今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
“哎呀，张婶，有什么不乐意的，你家姑娘嫁到蒋家来就是享福啊。”
“我家儿子是笨了点，但是怎么样您闺女也不会吃亏啊，您要是不放心，彩礼钱我再给您点？”媒婆和芳娟开始了二人转。原来不下蛋的母鸡也是会叫的。
“外婆，不用再想了，我愿意嫁，你也知道的，除了这些人也不会有人愿意娶我的。”外婆的脸色从生气转为了悲伤，芳娟听到我的话嘴角抽了抽。
“闺女，你不能嫁啊，外婆养得起你，咱也不是没人要，你这嫁过去就是活受罪啊。”
不得不说这两个女人的嘴还是很厉害的。
“张婶，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嫁到我们家就是活受罪，你说你们家泠欢有人要，是有人要呢，那村口的李瘸子，隔壁村四十多岁的癞老头，哦，还有那个去年刚死了老婆的赌棍，叫什么来着，确实有人要呢。”
老母鸡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尖长的尾音，就像有人在你身后用指甲刮黑板一样的感觉，浑身不舒服。
“就是就是，你看嫁到蒋家吃喝不愁，再不嫁就真没人要了，谁不说你家泠欢是个天煞孤星，难道你还真等着那些个瘸子流氓来娶吗？一出生就死娘死爹，现在人蒋家愿意花大价钱娶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都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了那我们家囡囡还真是高攀不起，你们哪来的从哪去吧！”
“别说了......我嫁...你刚刚说的彩礼钱要加的吧，记住了。”
“您看人闺女都说愿意了您还有什么好想的，就这样吧，彩礼钱按照之前那个数我再给您翻个番，多的也没有了，就这么说定了啊，改天再带着聘礼上门。”
不下蛋的母鸡带着媒婆风风火火的走了。临出门还能听到老母鸡刻薄的声音，“什么啊，还没嫁进来就图着钱，敢跟我蹬鼻子上眼，嫁进门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到他们的身影从外面的院门消失后外婆才长长的叹了气，“我苦命的孩子啊，外婆是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啊，你看我这还有点钱，你拿着走吧，走的远远地，别再回来了。”外婆一边说一边把放在堂屋粮食柜子下面用破布包着的零钱拿出来。不多，甚至是不能够支持我在一座城市短暂的生活，可这些都是外婆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我知道她的顾虑，我的年龄越来越大，身体也开始发育成熟，村里的老头都总是怀着色眯眯的眼神看我，隔三差五都有人来，都是那些死了老婆又好吃懒做的老光棍，即使闭门不见也无济于事。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嫁给一个傻子能够从此让外婆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总比嫁给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色老头好。
我终于把外婆说通了，隔天老母鸡又带着媒婆过来，找了人抬了一箱子的破铜烂铁说是当做聘礼，这次还叫上了村长和她的七大姑八大姨，美其名曰做个见证。不就是怕我们反悔赖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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