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血焰凶魔——赤鬼 八
我从来不敢让自己完全沉溺于血液中的暴戾，因为我的兄弟还在那里，被迫面对孤独的我毕竟有所救赎。可自己最后的牵绊，世上只有一个可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也离开了的现在，那我还要去在乎什么。
放纵力量，去把眼前的一切都摧毁又能怎样。
绝望在侵蚀我的灵魂的同时，血液中那禁忌的力量开始回应我的呼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无与伦比的力量充满了我的身体，那种感觉让我迷醉，似乎能够让我忘记痛苦，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所不能了。
听从灵魂深处的那个声音，我的右手从地狱的深渊之中拔出了那柄散发着似乎连黑暗都能吞噬的黑色光芒的长剑。它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我曾经无数次的抚摸着他入睡，在将它抓在手中的刹那，剑身最细微的花纹都已经牢牢的刻在了我的灵魂中。
“你是什么东西，不，请您宽恕我，我不知道…..”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赤鬼，连保持站姿都似乎非常困难了，它在不住的颤抖，跪在地上向我求饶。
可这时我已经体会不到愤怒或者悲伤了，我只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破坏掉。它的胆怯和恭敬再也打动不了我了，反而让我体内的黑暗越发的难以抑制。那是一种无比奇特的感觉，我既是我却又不是我，明明身上每一块肌肉的运作，每一分渴望破坏的欲望全都是那么真切的传回我的大脑。但那又完全不能算是我，我甚至无法理解这个生物或者说这个东西的想法、目的或渴望。
与其说是他是为了毁灭而来，不如说他根本就是毁灭的本身，他的到来就是为了带来毁灭。他是谁，我又是谁。
缓慢但有力的握了握拳，细细打量着上面的每一道纹理和伤痕。视线上移，甲胄被烧穿的上臂本来焦黑的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结痂、再脱落，然后生长出新的血肉，并不比以前更加粗壮的手臂里却能感受到远不是当初所能比拟的力量。
我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它冰冷的气息让我感受无比的舒畅。我轻笑着睥睨着那只一时无所适从的红皮怪物，长剑轻轻挥起，在赤鬼的身前留下了一道诡异的横沟。其中的土地并非被斩飞，而是在碰到长剑中那纯黑的力量后消失掉了。
接着，我再次把长剑指向了跪在我面前的赤鬼。虽然我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但我的意愿应该已经明确的传达到了它的心里。我期待着它的反抗，如果就这样杀死它实在太过无趣。在它无数次的努力后，在把它碾碎，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似乎还能让我稍微的得到一些愉悦。
看起来赤鬼是终于明白了祈求是毫无作用的，我根本没有怜悯这种感情。它拿出了一个精巧的小水晶瓶，将其中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那种瓶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笼罩在黑暗中的城市，七个拥有非人气息的黑色身影。
赤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嚎，它的皮肤有本来的深红色变成了一种苍灰色，无数青紫色的血管扭曲的出现在了上面。我可以感觉到，它的魔力急剧的攀升了，那种特异的魔力我居然还有些亲切。呵呵，会有点儿意思么？
赤鬼又一次发出了一声嚎叫，这一次似乎是在压抑自己的恐惧。紧接着，随着它的魔力最大限度的释放，黑色的巨门在半空中打开。一条黑炎聚成的巨大手臂从中穿出，随后那浑身都由黑炎覆盖的魔神出现在了人世，它对着长空发出了另万物颤抖的吼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可抑止的指着一半身体已经从那黑色大门中穿出的恐怖魔神，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居然是炎魔，你好样的啊，可惜是个假货。”
我看着那因为力竭已经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赤鬼，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给出了赞扬。
“就是这种感觉，虽然是假的，但幻影也应该能让享受一下了。”
鼓动体内的力量，我向着半空中那巨大门，那只火焰的魔神迎了上去，神话时代的战争重演了。
那一夜，黑炎将天空整个点燃，作为战场的这座小山全部沙化了，几乎全部的生灵都被无差别的夺去了生命。即使是无尽的夜也掩不住那末日的景象。百里内的生灵无论是人类还是魔物都目睹了那种绝望的力量，不禁颤抖着跪伏于地，向诸神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带着少有的愉悦，我返回了地面。来到了趴伏在那里的赤鬼面前，在我有意的保护下，整座山只有这不足百米的一小块土地免遭了大战的波及。我静静的看着它，它不住的颤抖着，但失去力量的它已经不再让我拥有兴趣，它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价值。不过，我还是要回应自己的愿望，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杀掉它。
我将长剑收了回去，然后一点点的将这只赤鬼撕碎了，在碾碎了它的最后一块骨头后，我又无聊了起来。
“做些什么好，为什么这么无聊呢？”
刻在转身的刹那，心再一次揪了起来，为了帮助我这个最不值得的怪物失去了生命。这个人为什么那么蠢，他做的事情有任何意义么，可为什么我心这么痛，我本应该已经没有了这种感情，我本来不可能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么痛苦，为什么会又一次变成这样。
痛苦在达到了极致后，我却又平静了下来。我坐在了竹竿的前面，拿起了本来准备路上喝的蜂蜜酒大口的喝了起来。
“竹竿，你会希望我怎么做呢。”
“一瓶蜂蜜酒，一盘煎肉，最好再来一份土豆牛肉浓汤，你请客。不过，现在先给我来一口。”
这虚弱又轻微的声音是这么的熟悉，让几乎不会再震惊的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我不敢抬头，怕在抬起头的瞬间就发现了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竹竿？”
看着面前的“焦尸”，我不可置信的问出了声。不可能的，他绝对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我不可能判断错误的。
可是他真的在艰难的眨动着眼睛，翕动着嘴唇。我站起身来，用手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是温热的，他还活着。
我第一次感谢那禁忌的力量，因为它我唯一的兄弟还活着。
本来已经和我牢不可分的黑暗在顷刻间湮灭了，本来失去的感情和感觉全都回到了我的身体里。疲惫、疼痛、眩晕让我有些站立不稳，就干脆再次坐在了地上。可这一切都不重要，即使这一天我耗尽了一生所有的幸运也无所谓了。
我先是不可抑止的大笑了起来，紧接着又放纵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我说雷，你就算再怎么被我的无私感动了，能不能先帮我躺下去顺便知心的给我找个医生。算了，你哭去吧。”
竹竿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我，最后干脆不说话了。
三天后，我和竹竿告别了热情邀请我们加入军队为国家效力的女骑士，继续踏上了旅途，朝着我们的下一站目的地贝尔金。
女骑士一行中，除了晕倒的她得到了我的保护，其他的几名骑士都已经去沐浴神明的荣光了。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我能看出她眼中掩饰的悲伤。可我又能帮她什么，只能默默的祝愿她早日从这些痛苦中走出来。
那男孩儿居然活了下来，并且没有受什么实际的伤害。一来他和赤鬼那恐怖的魔法距离最远，另一方面，那名可敬的骑士直到最后都把他护在了身下。不过男孩儿的父母留在世上的只剩下几块被撕烂的布片了，赤鬼的巢穴里有许多的白骨，有的还被它打磨成了装饰品。可怜的男孩儿失去了自己父母，许多善良的骑士也因他而死。比起女骑士，这男孩儿的将来更让人担心，可我能做的不过是在他手里塞上一小袋钱币。
拜那种禁忌力量的作用，我和竹竿的身体基本上都恢复如初。我们都刻意不去提起那些，我不知道竹竿到底看到了多少，但他一句话都没问过。
竹竿本来烧焦的身体，在几天的时间里就结痂了，这倒霉的家伙还在那炫耀自己机智的用手挡住了脸也是让我哭笑不得。或许是这种力量的副作用，竹竿那消瘦的过分的身体居然稍微强壮了那么一些，看起来身上多少有了几分肉。
“竹竿，你这样看起来倒是顺眼了一些。”
冒险者的记录：赤鬼，危险性A，攻击性A。传说中炎魔的后裔，也是这世界上唯一一种可以驾驭黑炎的生物（除却后来得知的维鲁）。这种魔物拥有比人类更优秀的魔法天赋，更强壮的身体，甚至更聪明。人类的幼儿是它最喜欢的食物，几乎可以另它们疯狂，这往往也是它们的弱点。人类的无休止的欲望终究会给自己带来毁灭，而拥有了人类欲望的魔物也早就注定了毁灭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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