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爱拍脑门是不对的
天色阴沉，毛毛细雨。
纪寻动作利索的收拾行李安顿战队，打车带着杜若赶到机场，看杜若情绪低落，他打理了所有途中的事，直到上了飞机，坐在位置上，才喘了口气，时间比较紧，他全程都是小跑的。
“安全带。”纪寻提醒杜若一声，看到杜若还是有点呆，索性自己动手给杜若系上安全带。
飞机起飞，杜若扭头看着窗外的云层，纪寻帮她要了杯咖啡。
“谢谢。”
“别说这个，不用你谢。”纪寻笑笑：“你还是先讲讲到底怎么了吧。”
捧着手里的咖啡，杜若盯着深褐色的咖啡液面，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窒息的晚上，她伸出小手推开自家大门。
杜若小的时候家里生活条件不太好，爸爸每天混迹在车站、市中心等人口混杂稠密的地方，拦些活计，可能是搬东西可能是刮腻子，甚至可能是一帮人凑在一起做些在违法犯罪边缘徘徊的事情。
妈妈则多数呆在家，她没什么工作也不愿意走出家门，对于她来说，丈夫是她的生活支柱，谈爱情大概是没有的，更多的，是她认为这个男人可以养活她，养活自己的女儿。
经济不对等加上捉襟见肘的家计，家里经常爆发战争，在唇枪舌剑和相互推嚷中，杜若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翻着自己的课本，她喜欢太阳，喜欢温暖，很明显这个家中没有她向往的东西。
那时候她想着，爸妈虽然经常吵架，不开心了可能还会来给自己两巴掌，但日子还不算太苦，总是过得下去的，等到自己长大赚了钱，这些矛盾自然会迎刃而解。
“我那时候以为，这就是最苦的日子了，没想到后来居然还能更惨。”
车站这种地方，三教九流混杂，人口流动性大，就算你每天站在车站广场不动，从你目光中走过的形形色色的往来者，也有万数之上。
见的人多了，心思就多了，杜若的爸爸在一个盛夏的黄昏，认为自己遇到了能唤醒他人到中年后早已沉睡在内心中的那一点激情。
从一开始的偶尔不归，到后来的半月消失，再到最终的离婚协议，这中间过了三个春秋。
杜若也不再是男人唯一的孩子。
杜若平静的接受了她早已在心里接受过的一切，但她的妈妈明显难以接受，她满脑子都是对于自己将失去长期饭票的恐惧，每晚她梦到自己被迫出去扶低做小赚个伙食费的时候，都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加深他对她丈夫的执着。
撒泼打滚痛哭流涕，她用尽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办法，包括跑到丈夫所混迹的车站上演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为了唤起丈夫的怜悯，杜若是她每一张闹剧所必须推出来的人。
那时的杜若，小小的瘦瘦的，用冷漠掩饰着自己对于周围站成一圈看热闹的人的恐惧，甚至发展到后来，她可以站在她精神处在崩溃边缘的妈妈身边，拿着书本认真的看着。
持久的撕扯最终演变为彻骨的仇恨，涂抹横飞的争吵和掌掌见肉的耳光也在一个夜晚变成了水果刀的银光。
看着妈妈倒在血泊中，杜若再也无法用冷漠保护自己，放声痛哭。
“若若，若若，爸爸是正当防卫，是你妈妈拿着水果刀向我扑来的。”男人染着鲜血的手掌捧住杜若的脸：“若若，原谅爸爸，求求你。”
男人最终被判了七年，而杜若辗转多处，最终收留她的，是把她爸爸从家庭带走的那个女人。
“你都初三了，我供你到高三，这也是你爸求我的，剩下的路你自己想办法吧。”
从那个带着血色的夜晚之后，离开h市拥有自己的生活，就成了杜若人生的第一要事。
现在，那个男人出狱了。
纪寻听的一呆一呆，眼前的姑娘所在的成长环境和他所习惯的温暖家庭明显不是同一种类，他从未想过爱爸爸如命的妈妈会伤害爸爸，也没想过面对妈妈时硬汉变成绕指柔的爸爸会背叛以及伤害妈妈。
特别是亲眼目睹妈妈倒下的场景，这该是多么大的伤痛。
纪寻突然觉得高考后被女友带了绿帽子以及讥笑了几句就负气跑到s市的自己是如此幼稚，简直像小学生过家家。
实情太过残酷，纪寻完全理解了杜若难以启齿的原因，这种事他这种听闻的人都想不出句子安慰，更别说亲历者了。
他有些庆幸，庆幸高中的自己是那么活力四射，每天不知疲倦的在班上折腾捣乱，虽然因为这个被叫过好多次家长，被批评过好几回，但如果能给那时的杜若带来一丝快乐，就全都值了。
“你打算怎么办？”纪寻温柔的问。
杜若摇摇头，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刚出狱的爸爸，她心里也没什么想法。
“随机应变吧。”纪寻拍拍杜若的头：“无论怎么样，你记得我在你身后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就好了。”
没办法安慰，就交给杜若自己整理内心，他相信杜若能够很好的处理这些过去遗留的伤痛，就算中途太过痛苦，他也会一直在杜若身边帮助她。
抵达h市时正黄昏，纪寻妈妈听说儿子回来了，早就拉着一家人等在机场门口了。
“这里这里！妈的宝贝儿！”
一个举止优雅但衣着朴素，虽然看着上了年纪但难掩风韵的女人小跑着过来。
“宝贝儿，妈今天给你做了一桌子菜，回家就开吃！”说到一半，纪寻妈妈突然反应过来纪寻身边站着一个眼睛肿肿的漂亮姑娘。
“哎呦，这就是你说的杜若？你的高中同学？b大那个？”纪寻妈妈眼睛发亮，一把拉住杜若的手：“早就听纪寻说起你了，走！到阿姨家吃饭，唉？怎么眼睛肿了？哭了吗？谁欺负你了？”
说这，纪寻妈妈扭头对纪寻怒目而视。
天不怕地不怕的纪寻一见自己老妈整个人立刻变成怂蛋子，慌忙摆手道：“我这种绅士怎么会欺负姑娘！妈你别管了，回家吃饭。”
“好好好！”纪寻妈妈一手拉着一个就往车上走。
莫名其妙就演变成自己要去纪寻家吃饭，杜若从悲伤中抽离出来，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纪寻。
纪寻冲她挤挤眼睛。
被强行按进车厢，被强行带进纪寻家小区，杜若感觉自己腿肚子有点打颤。
这是要见家长的节奏？
杜若面无表情的在脑海中纠结。
“哥！”家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脸蛋圆乎乎的小正太从一边蹦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蛋糕，上面写着欢迎纪寻回家。
蛋糕对于小正太来说明显有点过于沉重，纪寻手急眼快的托住了摇摇晃晃的蛋糕。
“你给哥哥一边乖乖坐着去。”纪寻另一只手拍拍小正太脑袋。
“这是谁？”小正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纪寻身后的杜若。
纪寻没接话，而是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小屁孩。
小正太也毫不示弱的回瞪过去。
“你嫂子！”纪寻“啪”的拍了小正太脑壳一巴掌：“给你嫂子拿拖鞋去！”
一听到嫂子两字，纪寻妈妈激动异常，她早就嗅出了自己的傻儿子每次说起那位姑娘时反常的态度，从刚刚在机场他就已经偷偷观察了，觉得儿子确实很照顾杜若，但杜若却有点魂不守舍的意思。
现在看到儿子已经直接承认了，纪寻妈妈急迫的想扭头看看杜若的态度。
呦呵，这脸可真红！
纪寻妈妈放下心来，从这脸色看来自己儿子不是一个人一头热。
如果说刚才纪寻妈妈只是对待儿子朋友应该有的热情，现在简直直接升级为渴求儿媳妇多年的婆婆对傻儿子好不容易骗回家花姑娘那种热情的态度。
“啪”的一声，纪寻妈妈一巴掌拍在小正太脑门上：“去！给你嫂.......不对，杜若姐姐拿拖鞋去！”
扁扁嘴，小正太乖乖的取了双拖鞋过来。
“快坐快坐。”纪寻妈妈打开冰箱，一股脑的给杜若取东西吃，光是饮料就摆了四种。
“那个旺仔牛奶是我的！”小正太吧唧吧唧嘴，一脸委屈。
“啪！”的一下，纪寻妈妈又一巴掌轻轻的拍在小正太头上：“你的什么你的！你自己跟你哥哥汇报汇报，期中考试考了几个分？”
纪寻挑眉看向小正太。
“全班第八。”小正太低下头。
“咳咳。”纪寻装模作样的挺起腰板：“怎么才第八？你哥我当年没这么丢人过！”
“哥。”小正太一脸不相信：“我从床底下找到你一张考试卷，那个分数应该是全班第48。”
被弟弟当场打脸，纪寻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胡扯：“那是别人没考好，看你哥成绩太好，产生嫉妒栽赃你哥！”
小正太依旧一脸怀疑。
“不信你看你嫂子，b大高材生，你哥要是不厉害能追到你嫂子？”
看着小正太崇拜的目光，纪寻哼哼一声。
而从进门开始就被纪寻一口一个嫂子冲击的血液循环加速的杜若，已经完全没空去想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了，她满脑袋循环的都是嫂子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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