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飞机与不清醒的现实
你是哪一类人呢？是喜欢在飞机上呼呼大睡还是望着窗外想些什么？查理是后者，她总是会对天空有过分的着迷，但是查理不喜欢城市的天空，水泥森林之上的天空是灰色的，偶尔也会泛蓝，只是不太真切，家乡的天空却始终都是纯粹又美好的，永远蔚蓝，从不会忽悠人。
六点钟的航班，刚好可以赶上日落，查理记得曾有一次在飞机上看到过日出，红彤彤的太阳从地平线上探头，就像是一个溏心蛋一样，软软甜甜的。周围的天空是深色的，紫色还是蓝色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一种早晨的感觉。查理好久没有觉得那么轻松了，也好久没有这样期待过这样一次日落，日落之后是不是还会有星星呢，在飞机上看星星会不会更清楚呢？查理走过登机口的时候看见一个萌萌的女孩子，穿了一件满是星星的衣服，就像是把夜空穿在了身上。
还有三个小时就可以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爸爸妈妈了，所有自己想念的东西都会如约而至。
查理选的是靠窗的座位，登机的时候外边已经坐了人，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戴着一副有些夸张的大眼镜，查理不好意思地请他让一让，男孩抬起头冲她一笑，查理觉得这个笑容很好看。
滑行，然后是起飞，这个城市的天气一直都不是很好，机舱外边也是有些混沌，浓墨重彩的灰色填满了眼睛。查理觉得困，就是不想闭眼，生怕一闭眼就会错过一场极美的日暮。邻座的男孩好像一上飞机就开始打瞌睡，也没有想要认识谁的念头，只是恰好查理也有不愿搭理人的怪脾气，倒是觉得这种沉默更恰到好处，不像是以前航班上遇到的一群老太太，揪着查理问个没完，比查户口都还要仔细。
外边的光线越来越暗，日落怕是泡汤了，里边也渐渐没了声，大家都在这种无声的寂寞中浑然睡去，查理也有些倦了，不得不承认自己又是徒劳一场，合上眼睛想要睡去。
“亲爱的女生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在飞行过程中遇到了强气流的影响，发生颠簸，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坐在座位上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将暂停卫生间的使用，谢谢合作。。。。”客舱里响起了广播，查理以为就像是每次出行都会遇到不太乖的气流一样也不怎么在意，继续打盹。可渐渐的听见飞机里开始嘈杂起来，前排的大爷有点喘不过气地捂住胸口，还有旁边一个抱小孩的女士脸色苍白，广播里继续放着什么，查理突然惊醒，意识到什么事情不太对劲，那个男孩子却还在酣睡，好像屏蔽了所有声音。
查理的腿开始抖起来了，接着是手，嘴唇，查理想站起来，又被安全带缚住，无力去解开。这是查理在十八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那么近，就仿佛触手可及一样，飞机的倾斜幅度超过了她的想象，她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却一个都抓不住。
“难道我就要死掉了吗？”广播的声音听不见了，沸腾的人声也都消失了，眼前的混乱也都变得模糊起来。
“不要！”
气流在声带间震动，但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不像是空难，更像是溺亡，查理觉得肺里的氧气都快要耗尽了，嘴里好像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整个身体在往下坠，重力越来越明显。但飞机下坠应该没有那么快吧，这又是梦吗？
世界在查理眼前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逐渐消失殆尽。
“喂！醒醒！”是有谁在叫查理吗？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像是从水星上飘过来的一样，查理想起了那颗离太阳最近的行星，那颗小星球，上面会不会住着一个很孤独的人呢？
那个声音的主人摇了摇查理的肩膀，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挣扎起来，光线显得有一点刺眼。查理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又一次陷入了崩溃与绝望中。
“我又回来了？”
眼前的巨大落地窗和高大的书架，分明还是学校图书馆的样子，还有好多同学在伏案学习，俨然一副备战考试的紧张神态。太阳还没有落山，刚好从窗玻璃照进来，落在查理的桌上，水杯里的茉莉花安静地浮在水面，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过头去，那个摇醒查理的人，是查理平日里交好的一个同学，手里还抱着一大堆书，满眼含笑地望着查理。
“你这家伙，说是来复习，结果是来睡觉，口水都流到地上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啊？”
查理突然想起那个所谓的时间调节器。伸手往包里一探，除了几张皱巴巴的卫生纸，什么都没有，原来自己是做了一个梦中梦，查理觉得有点遗憾，原来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毕竟，一个正常的世界里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梦里那个穿着大袍子的人会像一阵风一样慢慢从查理的记忆中消逝，连同那个怀表一样的东西。还有，还有那个乘飞机时坐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子，那么好看干净的笑容，一看就应该知道不是真实存在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不着边际的梦境罢了。
查理觉得大概是自己的脑子坏掉了。
晚上回到宿舍，舍友还是一人对着一台电脑，谁都没有理睬谁，甚至没有人注意到查理的归来，如果你知道在火车站候车的那种感觉，你就会明白查理的心情，一起住了一个学期的几个女生，还是没有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谁都顾不得谁，甚至心中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怨念，埋怨舍友总是不关灯，半夜还把键盘敲得DuangDuang响。一切都没有变，查理梦中的那点热络，注定是不存在的。
夜里，查理在那张小床上翻来覆去，把那个梦境从头到尾想了三四遍，就是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那么真实的梦境，怎么说破灭就破灭了呢？查理的指尖似乎还记得触到时间调节器那一刻的冰凉，查理记得小时候在外婆家附近的那条河里边，脱了鞋子，挽起裤腿，小心翼翼地用脚点一下水面又飞快地缩回来，那一瞬间的凉意就像是梦里的触碰一般，深深地储存在了查理的心里。
后来的好几天，查理还是过着不能再平淡的生活，读书做题，城市里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丝毫不给人一点释然的感情，那些肆无忌惮的冷风，钻进查理的脖子里，让她不得不缩了缩肩膀，显得自己更加渺小。
查理已经不知道自己还不还应该对梦有更多的期待，也不明白自欺欺人和愿景有什么差别。也许生活本来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梦，又或者反复无常的就是本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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