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余也有声
“砰”的一声。
紧接着，一道身影踉跄而至。
刘曌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扶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同学，却被他立即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手。
这倒是让她有些吃惊，但没容她多想，一道上及祖宗，稍及母辈，下及后辈的粗俗问候语响彻整个走廊。
刘曌循声望去，就瞧见一个身形颇壮，长相确实很凶狠的男生气势汹汹地从拐角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个衣衫不整的少年。
呵。
转学第一天就让她荣幸地见到学生欺凌的经典场面，这学校的治安还真是有问题啊。
“董哥，您消消火，我真不是有意抢你的篮板的。您知道的，那球刚好飞过我头，我下意识就拦了一下…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了。我刚都让你们一人踹一脚了，泄泄火，泄泄火…”
刘曌看着眼前的少年立刻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极尽好言道，只是这微微下蹲的动作，摆明了情势不对立马撒腿就跑的样子。
果然，相比言语，身体的反应更能直接表现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小子看样子也吃不了多大的亏，刘曌微微一笑，只是这里学生的处事方式却着实让她不爽，她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学生们，只看热闹吆喝的不少，通知老师处理的却没有一个人，这不禁让刘曌对这所学校的教育印象又下降了几分。
“哟，就刚那一下，你倒是让我实打实踢上去啊，跑的跟兔子一样，又在嘚瑟你腿长？”
被称作董哥的人明显不屑了，手指动了动，他身后的小弟们迅速地向两边散开，这阵仗是要截胡啊。
那少年明显耐不住了，转身就跑，一下子就撞上了后面那些急需涌来看热闹的学生，顿时跌了个人仰马翻。
说那迟那时快，那些小弟瞬间蜂拥而上，拳脚相上。而刚那些被撞倒的学生迅速地爬到一边，笑着看着这一幕。
明显是故意的。
“简直有病！”
刘曌心里骂了一句，回身故意撞了一下那个带头的学生，穿出了人群。那个学生颇有怒怨地看了她一眼，嘴里问候了一句，然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角上扬了起来。
…
“快跑，快跑，教务主任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场面一下子变得骚动起来。围观的学生们，嗖的一下迅速窜回了自己的教室，教室不在这里的学生也都远远地避开这里，装出一副路过的样子。
那些动手的少年们则是相当惊慌失措，收手的同时纷纷把目光投向被称为董哥的老大，却怎料董哥早就丢下他们，远远遁走了。
“王兆、徐连成…..你们几个给我站着别动！”
教导主任的一声怒喝，生生让“蠢蠢欲动”的几个少年杵在了原地。待他跑了过来，拉起被打男生，看到他的狼狈样后，“师德”泛滥了。
“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有没有伤到哪里？他们打你，你怎么不往办公室跑？”
那些少年们虽然面有不悦，但还是一个个低着头听着教导主任对那男生“嘘寒问暖”好一阵，最后在一道道教鞭的问候下，排着队去了教导处。
“你自己赶紧去下医务室看看，别耽误了学习。”临走前，教导主任还不望关切地叮咛一番。
避重就轻！
刘曌看着越走越远的教导主任，心里越发感到可笑。
办公室里她就明确说了施暴的是个被叫做董哥的学生，为何最后却衍变为关爱伤者，然后带走几个“喽啰”？
还有他刚刚明明看见了董哥，故意装作看不见吗？
“你叫的教导主任？”不知道何时，那个被打的少年路过了自己这边，隐晦地问了一句。
刘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斜对面，墙壁拐角那里，“董哥”正有趣地打量着自己，而他的旁边，站着刚刚那个他故意撞了的同学，正挑衅地看着她。
“你不该插手的。”
那个少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留下刘曌在原地“怀疑”起了人生？
都说三岁隔一代，自己之前还不信。但是今天，99年的她怎么愣是不明白这些00后的行事规则了呢？
入学第一天就在这种走神走神再走神中的状态中度过，刘曌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还有最后一节课下课。
好不容易挨到钟声响起，就见一个矮个子扑哧扑哧地跑到自己这里来。
刘曌认得他，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叫宋元。他老爸是市作家协会会长，他也继承了他老爸的文采，于是偏科相当严重。
“班主任有事找你，顺便你帮我把作业薄也一并交给他吧，我还有补习班，时间来不及了。”
刘曌无语地看着自己桌上那么高的练习簿，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收拾好的背包，无奈只得放下，按照宋元先前告诉的地址捧着这一摞寻了过去。
这一寻，刘曌才算是彻底领教了这所学校的“悠远”布局。当她看到3302是一件摆满杂物的废弃教室的时候，她真的怀疑是不是宋元在玩自己。莫不是询问了路过的清洁阿姨，她还真不知道教室办公楼和学生楼竟然是分开的。
“最想打人的时候，还真的有人送上门来了。”
调整了下心情，刘曌颠了颠手里的作业，深呼了一口气，故作闲步拐到了一侧楼梯口。身形突然向旁一闪，整个人便贴在了楼道的墙壁上。侧耳听得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瞅准时机，一个上膝，就看的一个身影捂着小腹在地上四处翻滚。
“宋元？”刘曌有些惊讶。
这小子此刻难道不是应该在补习班吗？
宋元也不回答他，整个人蜷成一团，表情扭曲的相当痛苦，嘴里飞着某种外星语言。
这身体素质！
刘曌真想甩他几个白眼。刚刚她那一击明明在看到校服的时候就卸劲了七八分。现在的男孩子，未来的大老爷们，身体都是这么虚的吗？
看着宋元也不打算停止的样子，刘曌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作业本，过来适当“安抚”下这个弱男子，却怎料，那宋元待她凑的够近之时，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堆白粉一样的东西，向着她就是泼了过来。
虽然身体本能地反应后退了出去，但是还是不小心吸入了一些，只是一小会儿，刘曌便感觉整个精神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看见宋元在她面前站起了身，而他的旁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影子....
风从窗缝里鼓了进来，吹得刘曌汗毛直立。刘曌郁闷地看着这个地方，若不是今夜月明星稀，大月光将这里照的透亮，她不被黑死，就被这一堆杂物磕绊重伤。最无语的是，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时辰了，被人锁在这里面。
寻常人家的爸妈，自家的孩子这么晚还没回去估计都已经急疯了吧。自家爸妈这会铁定以为自己在学校里体验生活呢，想到这里，刘曌就忍不住抚额。
收拾出一个角落，刘曌用课桌拼出一块勉强够她躺在上面稍作休憩的床板。她盘坐在上面，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脑子里竟是出去怎么把宋元那小子扒皮。应该是想的太过入神，情不自禁就是一拳砸在了面前的课桌上，顿时带出一声巨大的“咚”声。
“我x”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她自己也是吓了一跳，但当她看到始作俑者时，不禁又好笑了起来。真是自己能把自己吓死。
摇了摇头给自己壮了壮胆，但是很快刘曌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那若有若无地“嘎吱嘎吱”，像是什么东西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最要命的是，声音来自她的身后！
她一个激灵，整个人一个翻滚而下，贴在了角落的墙上，顺势拉过了两三张桌子排在了自己的面前，又从附近顺手抽出一根烂拖把防身。
那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之处，摇曳的声音像极了当初寝室里姐妹们描述的鬼故事场景，虽然当初大家都是一笑置之，但是如今却是让人不免联想重合在一起。
嘎吱。
嘎吱。
嘎吱。
刘曌有理由相信，那边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同样打量着她。
对峙就这样持续了将近半小时，刘曌的神经也紧绷了半小时，直到教室的外面一道手电筒的光束照了进来。几乎是外面有人在询问的同时，刘曌便大声疾呼，有人！
嘎吱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那悬念一般的黑暗。
门外的捯饬动静越来越大，那边听起来似乎也很紧张，不断询问着：“你还好吗？”以至于到最后，刘曌都怀疑起到底是她自己害怕，还是门外的人更害怕。
或许是门外的人帮衬起了自己的胆识，又或许是这滑稽的情绪对调让自己稍微恢复了理智，在再一次强调自己很好后，刘曌慢慢拖开面前的桌子，握着手里的拖把棍朝着那片月光不曾迄及的地方慢慢探去。
“啪”的一声。
刘曌本能地握着扫把舞了一套横扫千军，待声响过后，却看见一个少年模样的身影愣在了门口。
虽然看不真切他的脸庞，但是隔着这种朦胧都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懵逼。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刘曌收起拖把，刚想解释什么，那个少年就迅速冲了进来，也不及她反应的机会，抓着她的手臂便狂奔而出。
出了教室，那少年头也不回地拽着她便向楼下跑去，虽然在极力的克制着，但是刘曌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发抖。
灯光，自己教室里还亮着灯光，而少年所去的竟然就是自己的教室。
这么无厘头的一顿狂奔，虽然对于刘曌来说这没什么，但是对于面前这个少年来说就不免有些牵强了。
那少年却也顾不上多少，提起刘曌座位上的背包，拖着她又是一顿狂奔，在几次迂迂回回七拐八拐之中，两个人终于出了教学楼。
马路两侧的路灯将路面映的如同白昼，也映的少年脸上的汗珠更加晶莹剔透。
“你特地来找的我？”刘曌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自己被抓红的手腕，轻声询问道。这种小女人的腔调还真是活了这么大第一次使用，以至于说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个少年，正是白天她化身“多”管的那个“闲事”。
“我想过他们会对你出手，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把你丢进那...”少年话说到一半也再也说不出口，仿佛那个地方就是他的禁区一样，连说也是会遭报应的。
忽而义愤填膺，忽而犹豫胆怯，忽悠懊恼自责，几种情绪毫无保留地在他的瞳孔里转化着，刘曌突然觉得这个小子倒是她来这个学校里认识的唯一不错的人。
不过。
应该很疼吧。白天那几个小兔崽子出手出的也真是不合江湖道义，难道不知道打人不能打脸吗，这脸上都贴了3张创口贴了，这么俊秀的一张脸要是留下疤，要是我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在看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刘曌的异样，少年忽然变得很紧张，握着她的包竟然慢慢地跟她保持着距离。
刘曌被这一出搞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玩笑道：“你这是怕我鬼上身？”
少年身体明显一僵，就像是被人一下子戳中了心事一般，无力反驳。
00后还信什么鬼神之谈。
刘曌白了他一眼，走上前去，拽过他手里的自己的包，在里面翻找着，不多时拿出一包面纸出来，抽出一张，直接对他命令道：“过来，不然我吸干你的阳气。”
那少年一愣，旋即尴尬的一笑，乖乖地走了上来。原以为刘曌会递给他让他自己来，却怎料她踮起自己的脚尖，将整个脸都凑了上来，吓得他一动都不敢动。
“伤口遇到汗，不处理好会发炎，你瞧不见脸上的小伤，我只能代劳，你不要多想。”刘曌虽是说的有些冠冕堂皇，但是语气却颇为**，果不其然，那少年的脸一下子变的通红。
刘曌浅浅一笑，话锋突然一转：“你为什么这么怕3302？”
少年的目光对上她颇有审视的目光，一时间竟移不开去。
“因为里面曾经死过一个人？”
“......”
“是不是死的是一个女生？”
“你怎么知道？！”那少年惊慌着后退着，像见鬼一样看着眼前的刘曌。
刘曌笑了笑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将之前擦拭的纸巾方方正正的叠好丢进了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少年的瞳孔突然放大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几乎略带哭腔的咆哮着，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这所学校的科学课难道都是摆设吗？怎么这么一个21世纪祖国的花朵却迷信到这个地步，这小子肯定又把自己当成那个已逝的女生了。
刘曌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记暴栗，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那一栋教学楼。雄壮的建筑物白天有多生气晚上就有多阴森，这话丝毫不假。
“嘿，我叫刘曌，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也没料到眼前这女生话题转这么快，一时有些顿愕，待回过神，才结结巴巴地道出两个字“言晖。”
“嗯，言晖，你信不信我？”
刘曌突然转过身，睁大自己的眼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作，难怪言晖从表情到身体都在明显地抗拒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神之论的。”
“你要坚信这一点。”
“好，坚信了之后，我要跟你说个事。”
刘曌一边充满微笑地说着，一边强制地掰开言晖捂着双耳的双手。
“我教室的灯熄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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