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八十折 沙上并禽池上瞑
洛尘看着永翊宫内那棵巨大的海棠,此时已值春末,落红满地,已经是绿肥红瘦的季节了。洛尘叹了口气,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萧凌夜这么近,又那么远。
她跟萧凌夜赌气已经有一个月了吧。她本想从弥小胖那打听一下萧凌夜的消息,结果被御医院的人告知,由于南方疫症突然肆虐,萧凌夜领着弥小胖已经连夜南下,去视察疫情去了,由沈丞相监国。
洛尘眼神暗淡,这一别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她跟萧凌夜的误会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呢?
洛尘回到房间便看到桌子正中央上放着一套紫砂壶的茶具。洛尘一愣,她记得一直用的是青花细瓷的茶盏,怎么突然间就换了。
她拿起茶盏打量一番,发现这些茶盏多少有些磕磕碰碰,显然是别人用过的。而底部刻着几个字“昌县特制”。洛尘转念想到和萧凌夜冷战期间,宫人们经常对自己经常克扣用度,这想必又是哪个人刻意换的吧。
这样想的洛尘便不甚在意起来。顺手就倒了一杯水,仰头便喝了下去。
半夜,洛尘就开始觉得身体甚是酸疼,就像被无数的银针扎着毛孔,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当天光蒙蒙亮的时候,洛尘开始腹痛难忍,痛的她浑身发软没了力气,只能从嘴里吐出无力的□□声。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她知道她一定要去看御医。
这是她听到屋外有人说话的声音,洛尘辨别出这是高嬷嬷的声音。高嬷嬷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对她百般殷勤,现在一整天都不会理会她一次。洛尘知道如果现在不让人知道她需要帮助,她有可能真的要病死在这里了。
这样想的洛尘,咬紧牙关,颤颤巍巍的从床上爬起来,弓着身子一路上跌跌撞撞。她尽量拂掉触手可及的东西,吸引门外人的注意。
果然,门外的人脚步和声音一顿,但是不多时便又不在意的向远处走去。
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洛尘猛的摇了摇头,击碎逐渐涣散的意识。门外高嬷嬷的脚步声已经渐行渐远,洛尘咬了咬牙,倾身就向大门方向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洛尘的身体撞开了大门,手肘撞在门槛上,钻心的疼痛反而让洛尘情形了几分,她朝着马上就要消失在拐角处的两人用尽力气大声喊道:“救命!!”随后,便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那高嬷嬷一愣,看着远处倒在门边的人,皱着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嬷嬷,这就是那皇上曾经喜欢的苏姑娘吧。她这是怎么了?要是在这院子里出了什么事,且不是说不清了?”她身边的一宫女随口道。
那高嬷嬷一听,立刻朝倒在地上的洛尘走去。
“张御医,她怎么样啊?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高嬷嬷看着为洛尘把脉的御医有些着急的问道。她可不想担什么责任。
而那张御医越是把脉神色越是凝重起来。他收了手,对高嬷嬷说道:“老夫没诊错了的话,苏姑娘得的应该是疫症。”
话音刚落,高嬷嬷就吓得立刻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道:“疫……疫症?张御医你可要救救我啊,我刚才可是碰到苏姑娘了,我现在还不想死啊!”
张御医扶起高嬷嬷道:“嬷嬷放心,这疫症是主要由口进入,你回去定要用雄黄桐子大烟熏全身即可。”
那张嬷嬷顿时放心下来,她捂着口鼻看了眼床上的人道:“现在皇上远在宫外,云妃娘娘又在禁足,这要怎么办?”
那张御医神色是不容延误的凝重:“看来只能找沈丞相出来主持大局了。”
沈流景匆匆赶到永翊宫,刚要抬脚进去,就被屋外候着的张御医给拦了下来。
“丞相现在还是不要进屋为好。毕竟苏姑娘身得疫症,任何人还是不要太接近为好。”张御医弯身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疫症怎么会出现在宫里?洛尘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流景急急的问道。
“老臣也不知。只是苏姑娘这疫症来的凶猛,我怕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有性命之忧。老臣在这方面的医术甚是匮乏。而治疗疫症有经验的弥御医已经随皇上去了江南,所以……”那张御医看着流景,没有再说下去。
流景脸上满是凝重,随即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沉声道:“所有洛尘碰过用过的东西一并掩埋销毁。永翊宫从现在起封宫,不准任何人进入。不可再让疫情在皇宫里蔓延。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宫里出现疫情的事。违令者,斩!”
流景顿了顿,神色更加凛冽起来:“这几天你就给我好好照顾洛尘,如果在皇上回来之前她稍有什么差池,你提头来见!”
那张御医一愣,吓得冷汗直流,连连称是。
外面阳光猛烈,树木葱茏如盖,灼热的热气已经有了些许夏日的味道。世界沉闷而寂静。
云纤歌悠闲地的摆着手上的棋谱,绝色出尘的脸上扬起一抹轻快的笑意来。外面的世界越是安静,越是合她心意。
深夜,一只通体黝黑,赤红双眼的雀影,鬼魅的在黑暗里穿梭。它锋利的鸟喙敲响了南方一个衙府的窗户。
萧凌夜瞬间睁开双眼,他披上衣服,把夜寻放进来,从它腿上的竹管里抽出纸条,就着灯火摊开一看,是流景的笔记。
萧凌夜看着纸上的字迹,神色阴沉的可怕,浑身散发着冰冷慑人的冷意。而这冷意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翊城这几天一直阴雨绵绵,让人提不起精神,那驻守城门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哈切。上面传来命令,说今晚有重要的人会进城,让他们举着火把,随时准备迎接。他看着前面神色紧张的老大,心底犯嘀咕,到底什么样的人如此兴师动众?
城墙上的火把,在夜色和细雨的冲刷下,轻轻摇曳。
这时,从远处浓厚的夜色里传来阵阵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蹄声就像踏在心脏上的鼓点,让人莫名紧张起来。不多时,一身着玄色兜帽披风,身下驾驭着拥有雪蹄的千里驹的人,冒着斜风细雨急急向城门奔来。
那士兵伸头望去,那人兜帽罩住脸,看不清长相,但周身的清寒气质竟让人莫名的心生敬畏。而在那人身后不远处,则有一身材微胖的人紧随其后。
只听得他们老大扬声大喊道:“开城门!!跪!!”
所有城门士兵全部低头,单膝跪地。直至那两人顺利通过。
弥小胖看着前面疾驰的萧凌夜,他大半夜的就被尊主从睡梦中捞起来,没日没夜的往回赶,也不知道路上跑死了多少匹千里驹。弥小胖脸色竟是担忧之色,希望他们还来得及去救洛尘。
萧凌夜回到皇宫就直奔洛尘的居所。此刻的永翊宫,灯火通明。流景等人一惊候在那里了。
萧凌夜随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扔到候着的宫人手里。然后便要推门进去。
“皇上,万万不可!苏姑娘得的是疫症,您这样进去恐有伤龙体。”那张御医慌张上前拦住萧凌夜。
萧凌夜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依旧推门大步走了进去。
“这里有我,你先下去吧。”流景对着吓得脸色苍白的张御医说道。那张御医瞬间如释重负般躬身退了下去。
流景看着萧凌夜决绝的背影摇了摇头。立刻也跟了上去。有些东西等到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重要吧。
“尘儿到底怎么样?”萧凌夜坐在床沿,他看着床上昏睡的洛尘,她脸色异常苍白,嘴唇干涸,眼底有明显的青色。
萧凌夜摸着她的脸,手指竟微微颤抖起来,眼底满是心痛。他不应该,不应该有什么妒火,不应该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弥小胖半晌后放下洛尘的手腕,神色异常凝重道:“洛尘的情况很不好。虽然得的是疫症,但是又和我们在南方所遇到的疫症又有所不同。感觉在原来的基础上转变了。我现在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治好她。但是我先按照原来的配方给她抓药试试。”
寂静,空气中竟弥漫着死亡般的寂静。萧凌夜寒潭般的眼眸里是彻骨的冷意,玄衣黑发,周身暗流涌动,凛冽而嗜血的杀气喷涌而出。就在众人被这气势压迫的喘不上气时,萧凌夜薄唇轻启,吐出冰冷的字眼。
“本尊必须要她活着。”萧凌夜自称本尊时,就说明这是命令。
萧凌夜转头望向流景又道:“流景,你去给本尊查,为何尘儿会得疫症。”萧凌夜眼神凛冽而幽暗,“从凤藻宫开始,一个不漏!”
流景立刻领命。他也想过,这么大的皇宫为何只有洛尘一个人得了疫症,这明显是有人有意而为之。但是当时他为了防止疫症传染,而破坏了案发现场。看来他要找个时机好好问问洛尘了。
这是床上洛尘□□一声,就要悠悠转醒。萧凌夜扬了扬手,流景和弥小胖便躬身退下。
“哎,你先不要走,我得给你全身消消毒,要是一国丞相得了疫症我可管不了哈。”弥小胖胖嘟嘟的脸上满是严肃。这疫症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我当然知道。”流景摇着折扇笑的风流倜傥,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道:“你还是好好照顾他们俩吧。照尊主的态度,他是不可能走出这个房间的。”
弥小胖扶着额头一脸头痛的样子,这也正是他头痛的。
在风沙漫天的北曜国边塞的一座府邸的书房里,萧天旭皱着眉看着从翊城传来的信息,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非烟,这时,书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萧天旭吓了一跳,惊慌的把信笺藏到身后。
而他的这一系列动作丝毫没有逃过曲非烟的眼睛。她眼波一转,随即浅笑起来,款款向萧天旭走去,柔声道:“相公,这时我特意给你做的燕窝莲子羹,快趁热吃了吧。”说着就把手上的碗盏递了过去。
萧天旭被曲非烟的笑迷得七荤八素,又听是她亲手做的,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伸手就要接过。而双手刚拿出来,他就愣在原地,他记得他手上正拿着那封信笺。
“这是什么啊,相公?”曲非烟笑的阴测测。
“啊,这是……”萧天旭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曲非烟已经从她手中抽走信笺,细细读了起来。而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起来。
“洛尘得了疫症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瞒着我!”曲非烟脸色甚是难看,焦急异常,“不行,我现在就要回翊城!我要去找洛尘!”曲非烟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
萧天旭一惊,立刻起身追了上去,从后面牢牢抱住曲非烟。
他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才不敢告诉你。我知道你跟洛尘感情深厚,但是你现在才有一个月身孕,还不稳定。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让你回去?!”
萧天旭见曲非烟不说话,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忍不住在暗地里松了口气。
曲非烟转过身正视萧天旭,她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她嘴角一弯道:“那你帮我做一件事吧。”
“没问题!只要不是出卖国家我什么都愿意为娘子做!”萧天旭说的信誓旦旦。
曲非烟看着他挽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萧天旭忽觉背脊发凉,娘子不会真让他卖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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