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为妃
不久之后,皇帝便因病禅位,虚极从东宫之主一跃成为天下之主。
新帝登基,封后自然也成为了头等大事。
原太子妃已逝,皇后是要从原东宫的妃嫔中选出,还是重新进行大选,成为了朝臣们每日争论不休的话题。
皇帝现今的妃嫔中,唯司徒雪身份最高。她本就是太子侧妃,地位仅次于正妃。如今膝下还养着皇帝唯一的嫡子,其他姬妾自都比不过她。况且,她还是将军府的嫡女,有着实际雄厚的母家。
司徒将军深觉这是一个让司徒雪上位的好机会,于是他便联合其他大臣共同上书,打着为大皇子出身着想的旗号,谏议将司徒雪立为皇后。
岂知虚极却道大皇子自然是嫡子,无需司徒雪这个养母为他抬高身份。并以司徒雪嫁入东宫六年无所出,犯七出之条为由,驳她无资格为后。
此事惹得司徒夫人特意求见,入宫来探望司徒雪,询问她是否身体有恙,为何迟迟未能受孕,为皇帝增添子嗣。
司徒雪不禁苦笑,这六年来,虚极根本没碰过她,她若真能生个孩子出来,那才是有问题。
可这些话,她哪里敢对母亲说。她只能让母亲给父亲带话,规劝他老实做官,安安稳稳的熬到致仕,莫作他想,以免惹皇帝猜疑。
其实司徒将军也无他想,他只是觉得宫中波诡云谲,尔虞我诈,实是凶险。司徒雪唯有坐上凤位,方能保证身家性命安全。
于是司徒将军尽力斡旋,可是最终司徒雪也没能封后,还因此事被虚极发了通脾气。
虚极认为,司徒雪贪慕虚荣,渴望皇后之位,司徒家亦野心勃勃,妄图干政,他对此颇为不忿。
虚极从不主动踏入司徒雪的寝宫,这次却是气势汹汹而来,狠狠的对她说,“你想做皇后,朕偏不成全。朕封你为妃,赐你封号为舜,便是要你时刻铭记,你们全家就如同那木槿,朝开暮落,薄情寡义!”
司徒雪愣愣的看着他,未曾想过她的封号竟还有这层含义。
他曾用舜华形容她的貌美,表白心迹。如今他却用舜华奚落她,表达对她背叛他们感情的恨意。
司徒雪从未奢望过皇后之位,他又何至于如此羞辱她,令她心伤。
虚极看着司徒雪眼里的星光逐渐变得黯淡,最后坠落成灰。心里涌起报复的快感的同时,也如同被石磨碾过,狠狠地疼着。
他恨她抛弃了他,却仍是不忍看到她的失落。
他曾经倾尽全力,只为博她笑颜,如今却不惜用最刺耳的言语伤害她,他们是怎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虚极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肃清党政朝争,凡结党营私的大臣,一律革职查办。
司徒雪没有想到她爹征战沙场清廉为官多年,竟也被安上了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起因也不过就是司徒将军为某个官员说了几句好话,却不知怎么就触了皇帝的逆鳞,不仅罢免了他的官职,还罚了他几十板子。
司徒将军乃是朝中老臣,年轻时也是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哪里受得住这种屈辱。他自觉失了颜面,心中郁结,回到家中便一病不起。
司徒雪听闻此事,怒火难平,不管不顾的直接跑到景阳宫,当面质问虚极,“我父亲年事已高,你罢免他的官职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对他动用刑罚?你未免太过分了些!”
虚极不怒反笑,森然道,“你父亲当年忘恩负义,差点杀了朕,你却来指责朕过分?司徒雪,你父亲不配,你亦不配。”
司徒雪眸色黯淡,他果然还是记恨当年的事。
她隐在深宫不问世事,父亲亦收敛锋芒忍气吞声,为的就是不惹怒虚极。她承认,她的父亲确实有错,可罪不至死吧,虚极为何要将他逼上绝路?
当虚极允许司徒雪抚养太子妃的孩子时,她还满心欢喜的以为,他们之间的隔阂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总能过去。
可实际上,抱有这种盲目乐观心理的只有她,虚极从未放下。
司徒雪抬眼,眸中已是寒霜一片,“当年的事皆是因我而起,你若要怨恨,就冲我来。”
虚极似听到笑话一般大笑两声,转而看着她,表情阴郁,“好啊,朕原本赏了你父亲一百大板,他未领受完便晕厥过去。你既然如此有孝心,那这剩下的板子,你便替他受了吧。”
虚极看着司徒雪,眼中满是挑衅和不屑。
司徒雪定定的看了他片刻,随后敛眸缓缓屈身,跪在地上行礼,声音平静,无悲无喜,“臣妾谢陛下成全。”
虚极一愣,似被钉在原地,眼中的得意慢慢退却。
他愣愣的看着司徒雪的发顶,那一头乌黑光滑的长发曾在他怀中划过。那时他是怎样的心情,欣喜,雀跃,身体轻快的好似要飞上天空。
虚极勾了勾嘴角,在司徒雪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丝无奈的苦涩笑容。
他原本以为司徒雪会知难而退,会温言软语的求他几句,那么他就会顺势而为,绝不会为难于她。本也是气头上说的话,不作数的。
可是他却忘了,她是怎样一个任性又有主意的小姑娘,她从来都不会逆来顺受的。
司徒雪宁可受罚,也不愿向他求情,不知她是倔强,还是赌气,却都刺到了虚极。
“好,好,好。”虚极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气的全身发抖,最后甩袖离开。
司徒雪心中是憋着一口气的,她在赌,赌虚极对她还有怜爱之心,不会对她动刑。
可是她也忘了,他已不再是那个时时都会护着她的阳光少年。如今他是帝王,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怎能反悔。
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先低头,可却谁都没有等到。
司徒雪规规矩矩的去领了二十板子,那板子打在身上,她疼的却是心。
她甚至觉得那板子不是打在了她的身上,而是打在了她和虚极之间那根薄薄的姻缘线上。
板子一动,那线就断了。
司徒雪身娇肉嫩,怎受得起这样的刑罚,加之心中憋闷,后来干脆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并不在自己的住处,而是在皇帝的寝殿。
她抬眼去看,只见虚极穿着缎黑的中衣,头发散落,倚在窗边遥遥的看向她,眼神有些迷惑。
他看着她,唤道,“阿雪?”
他的面色微红,眼神迷离,原是饮了酒。
司徒雪还在生气,不想理他,便忍着伤处起身,想要离开。
虚极见她要走,忙慌乱的扑过来抱住她,目光哀切的对她说,“阿雪,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这句话,他早便想说,却等了这么多年才说出口。
司徒雪心中一动,眼眶微红,仍是赌气的说,“是你不要我的,放开我。”
虚极力气极大,司徒雪挣不过他,被他箍的快要喘不过气来。这些年心头的委屈憋闷一同涌起,便窝在他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虚极心疼不已,他捧起司徒雪的脸,慢慢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细致。
司徒雪看着他深情的眼睛,便不自觉的陷了进去。这是她的虚极哥哥啊,她有多久没见到了呢,她好想好想他。
虚极的一次酒后迷乱,阴差阳错的令司徒雪怀了身孕。司徒雪面上虽是不显,心里却很是欣喜。
不仅是作为母亲的天性,让她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充满了期待。亦是觉得这个孩子的到来,会使她和虚极的关系有所缓和,甚至恢复如初。
咿呀学语的大皇子爬到司徒雪身边,已会指着她的肚子喊“弟弟”,让她乐不可支的抱起他,狠狠地亲了两口。
司徒雪很喜欢大皇子,待他极好。尽管这个孩子代表着虚极并不完完全全的属于她,使她如鲠在喉。可他们之间误会重重身不由己的过往,让她不得不委曲求全。
她想,她为他抚养他和别人的孩子,也为他生属于他们的孩子,总有一天他会看见她的付出,她对未来有期许。
司徒雪觉得自己最大的不幸就是,即便被伤,她仍然对虚极抱有爱情的贪念。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贪念刚刚萌芽,就被虚极的残酷无情当头浇熄。
司徒雪被诊出有孕,差人去给虚极报喜。回来的却是虚极身边的内侍总管,带着一碗漆黑冰冷的滑胎药。
内侍总管宣布了虚极的旨意,“娘娘,这是皇上赏给您的,您趁热喝了吧。”
司徒雪的心瞬间坠入冰窟,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透过血液传到四肢百骸。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猛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内侍总管却只是重复,“请娘娘领旨。”
司徒雪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嘴里喊着,“我不相信,我要去见他,我要他亲口告诉我!”
内侍总管按住司徒雪,看着她绝望的模样心内有些不忍,却也不敢违抗圣命,只好劝着她说,“娘娘,这是皇上给您的体面,还请娘娘莫要辜负君恩。”
他要杀了她的孩子,还说这是恩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司徒雪的双目赤红,声音凄厉,“这是我们的孩子啊,虚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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