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白泽
题记
“帝巡狩，东至海，登桓山，于海滨得白泽神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因问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以示天下。帝乃作祝邪之文以祝之。”
“韦庶人妹七姨，嫁将军冯太和，权倾人主，尝为豹头枕以辟邪，白泽枕以辟魅，伏熊枕以宜男。”
——《云笈七签•轩辕本纪》&《唐书•五行志》
白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眼前只有浓重的雾气，望不见前路，看不见归途。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压迫感于无形之中袭来，令人举步维艰。
这里是茫荒，时空凝滞，吞噬一切，唯有万古不变的寂静。
白泽为天神，自愿堕入茫荒，找求朝暮归，只为寻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泽以为耗尽此生也走不到尽头，忽有一阵清风袭来，扬起了他银白色的长发，混沌的天光终于尽散，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高不见顶的楼阁。
那楼阁门扉紧闭，却让他心中一喜。能于茫荒中出现的楼阁，想必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的朝暮归了。
他疾步向那扇门走去，却不知怎的，那楼阁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无法靠近。
白泽心焦如焚，终是体力不支，眼前一黑，蓦然晕了过去。
白泽醒来的时候，已在朝暮归之中。他不禁眼前一亮，这里与茫荒完全是不同的世界。
朝暮归内如同一座宫殿，金雕玉砌，富丽堂皇。楼梯高耸不见顶，灯火亦灼灼，虽无窗扇，却亮同白昼。奢华如斯，却寂静冷清，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公子，你醒了。”
白泽闻声去看，来人正是思宁。她笑容爽朗，步履轻盈，在他面前站定。
白泽拱手，正欲开口相询，思宁便率先开口道，“归主说今日会有贵客到访，公子，且随我来吧。”
白泽微微讶然，朝暮归归主果然神通广大。
他坠入这茫荒神力尽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何时，此地何地。朝暮归归主竟早就算到时辰，当真是法力无边。
白泽心中更加笃定，朝暮归一定能找到他要寻找之人，顿时精神一振，对思宁躬身作揖道，“在下谢过姑娘。”
思宁引着白泽上楼，遇到正在擦拭楼梯的九黎。只见他神态专注，目空一切，白泽朝他施礼，亦没有得到回应。
思宁笑着对他解释道，“公子不必理会他，他乃是归主座下弟子九黎，不擅与人交谈。”
思宁走在白泽前面为他引路，一面又与他说着话。从她的衣服上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熏香气息，令白泽有瞬间的恍惚。
白泽跟着思宁走了一路，来到弥音的花阁。离的愈近，那熟悉的香气便愈加明显浓重。
白泽猛然醒悟，想起了这似曾相识的气味源头。接着心中一顿，心脏剧烈跳动，几近跳出胸腔。
是了，那香气，是她身上的气味。
思宁并未注意到白泽瞬间惨白的面庞，隔门朗声禀道，“归主，贵客带到。”
弥音正侍弄着她的花花草草，随口应道，“进来吧。”
她的声音温和，如清泉泠泠，悦耳动听。白泽努力压下心中激动之情，随思宁进门。进门之后，发觉别有洞天。
只隔了一扇门而已，这里俨然世外桃源。高山流水，亭台楼阁，繁花似锦，绵延百里，美景不胜收。
弥音正提着木桶给花儿浇水，裳徒跟在她身边，持剑而立，眉目清冷疏离，一派飒爽英姿。
弥音一袭白衣，清淡素雅，如瀑长发散落满肩，更衬得她肤如凝脂，白皙盛雪。
她眉眼清丽，容貌绝世无双，周身却又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如同高山之巅的雪莲，遗世独立，可望而不可即，令白泽惊艳。
弥音放下手中的木桶，转身看向白泽，漫不经心的问道，“朝暮归历来不受三界管束，白泽天神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白泽礼数周全，躬身作揖道，“在下想寻人。”
弥音奇道，“白泽天神乃昆仑山上古神兽，智慧无双，还天下还有你寻不到的人？”
白泽眸色黯淡，声音愈渐低沉，“是，我找不到她。”
弥音饶有兴趣的发问，“寻何人？”
白泽开口，缓缓吐出两个字，“卫南。”
弥音听见这个名字，慢慢收敛了脸上温和的神色。再抬头，眼内已是冰霜一片。
白泽被她冰冷的神色震慑，仍肯定的说，“我知道她来过，归主所用熏香便是卫南所制，这是以前我专为她研制的。”
白泽所言不错，弥音所用熏香确是卫南所制。
弥音虽法力无边，但身体孱弱，又时常惊梦，睡不安稳，每日都精神不济。
直到卫南的到来，她为弥音配制这种熏香，有安眠养神之奇效。她曾说，这是只有她才知道的独特配方。
卫南是两千年前来到朝暮归的，那时霓凰尚在，她与霓凰诉说自己的苦楚，让霓凰帮她实现心中执愿，弥音亦知晓此事。
想起卫南，弥音冷笑一声，“天神应当知晓朝暮归的规矩，朝暮归只为有执念无法/轮回的灵魂解执，让灵魂有归处。你为神仙，自不在朝暮归管辖之内。”
白泽慢慢开口，信心十足的抛出筹码，“在下愿以神眼作为交换。”
白泽神眼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通过去，晓未来，白泽因有神眼才得以智慧无双。
他甘愿献出神眼，便是下定决心抛弃神仙身份，也要找到卫南。
弥音正有些犹豫，房门被推开，玄阙拿着瓶子走进来。他向众人遥遥的看了一眼，就自顾自的去收集花露。
他总是这样，面目平静，眼神无澜，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弥音知道，这是因为他没有记忆，所以不知喜乐。不像她，过去已为前世，无需记得。
如果有了白泽神眼，就能看到玄阙的过去。这样他就能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就能解开心中的执念，不被束缚，得到自由。
她希望他是自由的，是快乐的，哪怕当他找回记忆的时候，就会离开她。
弥音心中如是想着，又转向白泽，冷声问道，“你既已弃她，又何苦相寻？”
白泽拧起眉头，语气微怨，“明明是她负我在先。”
世间多痴男怨女，你负我，我负你，伤人却又不自知。
弥音摇头轻叹一声，“那你便说说看，她是如何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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