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深人静的寻觅
眼见着气温一天天热起来，狗蛋儿娘从灶屋搬了桌椅出来摆在院子中。狗蛋儿抱了毛豆坐在板凳上，被解了锁链的大黄狗流着哈喇子在桌下乱蹭，一家人亲亲热热在院子里吃着晚饭。
今天的毛豆看起来精神头格外好，小尾巴都摇动起来。连狗蛋儿轻轻触碰它的伤口都没有反应，仍旧不停舔舐着自己的毛发。
“臭美的小家伙，今天怎么如此沉迷梳妆打扮，倒真像个女孩子了。”狗蛋儿坏笑着挠毛豆头顶的毛发，瞧它着急又够不到的样子，“哈哈，舔不到了吧，看你怎么整理自己头顶的乱毛。”
虽是这么说着，和毛豆逗弄一番后，狗蛋儿还是乖乖帮毛豆恢复了美美的发型。
毛豆这么活泼，腿伤大概要完全好了。狗蛋儿本该开心，忧虑却逐渐遮住心头快乐的阳光。在毛豆心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呢？动物的世界里，他是一只没有毛的两脚兽，还是它的救命恩人，还是它的主人呢？抑或，是个根本不在乎的奇怪生物？
这些日子里，狗蛋儿努力让毛豆记住自己。他给毛豆起了名字，教会它听到名字就要有反应；除了日常玩耍，每晚入睡前，狗蛋儿都会固定和兔子说会儿话，再让它在自己手心里吃掉一小把青草；他还试图培养毛豆一些特殊技能，比如握手，不过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效果。
看它独自在院子里的时候，也是活泼可爱的样子。狗蛋儿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否有用。
开饭了。狗蛋儿在腿上放了盛满青草的竹编小盆，毛豆也乖乖在腿上进食。大黄狗趴在桌下等待人类的剩饭；燕子夫妻认真整理巢穴；辣鸡粑粑停歇在菜叶上饮露；连聒噪鸡群也难得安静。
红霞漫天，给这个小小的人类村落镀上玫瑰红，显得异常梦幻。此刻，人类与动物，如此和谐。
太阳渐渐隐没，最后一丝自然光芒也消散。暖意减退，清冷的月成了人间的主宰，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意挥洒月光。
听说要去缥缈域，兔子整个下午都没能平复心情。上万年没有波动的心，今日却能清晰感受到它的躁动与不安。
进了这样的地方，才算真正不白活一遭罢。
兔子心不在焉地和狗蛋儿玩着脚碰脚的游戏，心里满是对缥缈域的向往。
入夜，正是兔子精神的时候。燕子夫妻也说，它们虽本来是昼出夜伏的动物，但经过这么多年修炼，睡眠时间大大减少，早就可以自如改变作息规律了。
隐隐听到临屋宠物爹的鼾声，宠物和兔子做了一会儿游戏，也到了该上床入眠的时候。
整个村落终于安静下来，外面一慢三快的响声刚落，燕子夫妻就带兔子和辣鸡粑粑溜出家门。
“这是打更声，用来计时的。如今是四更天。”不愧是混迹在人间的鸟儿，小萨和小绵看起来非常熟悉人类世界的一切。
辣鸡粑粑一改平时嚣张，轻手轻脚地跟着燕子，低头听着各种新鲜名词。听说自己也有成精的可能，它一整个下午都拒绝进食，只吸食些许露水，理直气壮地表示要对缥缈域怀揣十二分敬畏，以获得永生的资格。
兔子默默看向辣鸡粑粑，宝石红的眼睛似乎更红了些。
夜晚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冰冷的雾气，燕子们不选择小路，倒让兔子往凌乱的草丛里钻。一满心装着缥缈域的兔子丝毫不介意，只缠着小萨小绵问东问西。本就是热情性格的燕子们滔滔不绝，讲述活了几百年的脑袋里装着的种种奇闻异事。
寂静的夜里掺杂着它们毫无顾忌的惊呼与笑声。
“到了。”本来高声阔论的小萨突然压低声音，停在半空。前方足有一人高的草丛挡住了兔子的视线，小萨和小绵飞得高，正笑眯眯地示意它穿过草丛。
“前方是什么？”兔子有点畏惧，燕子却只是笑着，并不言语。
“兔子别怕，我来给你探探路。”辣鸡粑粑自告奋勇，扇动翅膀往上飞。下一秒，却见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眉毛也拧成一团。
“什么也没有啊。小萨小绵，你们耍我们玩？”
怎么可能！兔子感觉脖子仿佛被人捏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难道这所谓的缥缈域，不过是两只鸟儿编出来的谎言？燕子们倒是毫不慌张，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来吧，穿过草丛就知道是真是假。”
“明明亲眼见到小萨小绵治好我的腿伤！它们不会骗兔！”惊讶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兔子一头扎进草丛，往前冲刺。
哗啦——
草丛并不宽，却有各类杂草纠缠，兔子冲劲儿又足，一路都是磕磕绊绊。晕头转向跌落在半软泥土中，兔子摔了个仰面朝天，身上还挂着几根不知名的草叶。
瞪大了眼，它盯着天空，忘记起身。
是紫红色的天空，奔放的红混着压抑的黑灰，当中夹杂丝丝浅绿缓缓流动。紫红本是最难定义的颜色：若调得过紫就显压抑恶心，调得过红又惊心刺目，这里天色的紫红却恰到好处——紫得高贵，红得张扬，绿得清新。
有丝状物浮在半空，泛着灰白的光彩。似有生命一般，它调皮地触碰兔子胡须，又轻巧溜走，仿佛可穿过任何障碍。星星点点的鹅黄点缀在天空中，闪烁着迷人的亮光。
“好美啊。”喃喃自语，兔子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怎么样，好看吗？”小萨和小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它们憋了好久，此刻终于大笑起来，语气倒是饱含那种早已预料的恶作剧的欢快。当然，还有……辣鸡粑粑委屈巴巴的声音。
奇怪，在兔子头顶的辣鸡粑粑却显得飘忽，就像一个虚无的影子。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看不到兔子在哪？这不就是普通的草地吗，哪有区别啊？”
小萨和小绵慢悠悠解释，缥缈域布了结界，除了成精动物以外，其他动物难窥其貌，看到的不过是一块普通草地。
对于普通动物来说，进入缥缈域的成精动物好像在世界上“凭空消失”了。而在缥缈域中，成精动物也只能看到普通动物一个没有实体的虚影映像。
“辣鸡粑粑别慌，我暂且退出缥缈域来陪你。”
小萨说罢，在天空中合拢翅膀，却没有坠落，竟然就这般直直悬停在空中。兔子沉浸在天空的景色中，一时没有作出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它喃喃自语，额头的亮光一闪而过。兔子习惯性闭了眼睛躲避强光，再睁眼，却见小萨已经和辣鸡粑粑一样，成了影子般的虚影。
“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这里的美丽惊呆了。快起来看看四周，更好的在后面呢。”小绵落在地面上，替兔子啄去身上的杂草，脸上恢复那种慈爱而温暖的微笑：“恭喜你，毛豆。欢迎来到缥缈域。”
“毛豆？”我有点困惑。
“嗯？这不是你的主人给你起的名字吗？我看你每次都会积极回应啊。”小绵也疑惑地瞧着我。
又被说是成宠物！
兔子气鼓鼓地翻身站起，正欲解释自己的主人地位，却被周围的景象惊呆，瞬间失声。
一人高的草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高耸入云的大树，看不到顶端。树的底部派生出三四根盘虬卧龙般枝干，每株都生长着不同的叶片。枝干横向蜿蜒向远处延伸，直至无法看清。
如此蜿蜒延伸，仿佛能包裹整个缥缈域。
向上望去，树的主干部分分出无数枝干，每一个枝干都像是一颗全新的树种。夜太深，树隐藏在黑夜里看不分明，但却能清晰嗅到无数种果实的芳香。一棵树，却仿佛汇聚了世界一切植物。
兔子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高地，回头四顾，眼前开阔无际。若无枝干形成的围栏指引，怕是会迷失其中再也无法走出。前方有一条狭窄小路，渐次延伸到远方的热闹地方。小路旁青草丛生，都是在人间从未见过的品种，但却并不因此显得凌乱，有一种奇怪的和谐。
此处无风，青草却柔顺地摇摆，如同生长在水中。
草地中散落着一些圆形领域，都有着不同的黑色图案，隐隐散发出淡蓝色光芒。极目远眺，是无数不甚分明的各种领地，能勉强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影子。似有无数动物提着小灯聚集，汇成一片熙熙攘攘灯火海洋。
几只萤火虫从兔子头顶晃悠悠飞过，显示出绿色的虚影。它好奇一抓，爪子却从它们身体上穿过，手心只留下一片虚无。
萤火虫们毫无知觉，也毫发无伤，继续沿着自己的道路飞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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