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五的明月,玉盘一样挂在树梢头,微暖的夜风将满树海棠吹动,那粉白的海棠花便雪一样,簌簌往下落,落了树下满头华发的老人一身。
她真的很老了,月色之下,她的白发仿佛会发光一样,她脸上生了很多皱纹,曾经白皙的皮肤也生了老人斑。她穿着了一件民国时的对襟缂丝小衫,底下是蓝印花布裙,半躺在一张摇椅上。
有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儿坐在她边上吃着桂花糕,那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小洋装,整个人干净得的像是深冬梅树上积的那一捧雪,她有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哪怕坐着不动,也能让人感觉出她充沛的活力。
“阿璃,你要记住,就算墨家其他人都忘记了,你也必须记得一件事。”老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浑浊的眼底有一抹惆怅。
“太,你说,我在听。”小墨璃趴在摇椅的扶手上,忽闪忽闪着地大眼睛,满是好奇地看着老人。
“墨家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老板娘。”老人缓缓地说。
“老板娘是谁?”小墨璃不解地问。
老人微笑着答:“那是一家什么都能买到的杂货铺的店主,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认识她的人,都叫她老板娘。”
“可是爷爷说,墨家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老板娘和杂货铺应该早就没有了吧。”小墨璃不明白,为什么曾祖母要让她铭记一个已经消失几千年的人。
“还在的哦。”老人轻声说,“无论是老板娘还是杂货铺,都在的哦。”
“嗯?”墨璃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可是人不可能活那么久吧,太,你不要骗阿璃。”
“没有骗。”老人慈爱地笑了一下,“太是不会骗小阿璃的。”
“那老板娘是神仙吗?”墨璃好奇地问,“太,你怎么知道她还在?。”
“因为太见过她,在阿璃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见过杂货铺的老板娘。”老人慢慢地收了笑容,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悲伤,“所以小阿璃,你要记得,墨家是为了那位老板娘而存在的。”
“可是为什么呢?”墨璃不明白,她还想问,老人却闭上了眼睛,她累了,已经不太想说话了。
“太,。”墨璃抱住老人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她撒娇地缠着老人问,“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们家和老板娘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墨家是为了老板娘存在的?”
“如果有缘的话,你会知道的。”老人说完这句话,再不肯开口。
风拂落海棠花飘在墨璃掌心里,她仰起头看着夜空,明月如玉,霜华似水,这是墨璃第一次听说有关于老板娘的事。
仿佛是一粒种子在她心里落了根,在好奇的滋养之下,随着墨璃的长大而长成了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
她也问过家里其他人,却没有人知道什么杂货铺,墨家是为了老板娘而存在这件事,也没有人听说过。墨璃有想过,会不会是曾祖母在和她开玩笑,可惜的是她已经无法去求证了,因为在和墨璃说完这件事的第二天,曾祖母就在睡梦中很平静地的停止了呼吸。
她和墨璃最后说的那段话,竟是这辈子最后的嘱托。
墨璃出生的时候,母亲因为大出血而死在了手术台上,她一直被曾祖母带在身边养着,对曾祖母的感情非常深。
所以她对曾祖母最后说的那些话非常在意,从那之后,墨璃一直在试图寻找那家杂货铺。
家人都觉得墨璃是在胡闹,因为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那样的店,那种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怎么看都是别人编造出来的。
笃定那家杂货铺一定存在,是在墨璃十六岁生日那一天。
曾祖母去世之后,祖母和祖父就将墨璃接过去一起住了,父亲要忙事业,忙得的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墨璃,每年也只在墨璃过生日的时候才会来见她,明明是父女,见面的次数却少得可怜。
十六岁生日这一天,祖父和祖母带着墨璃回了墨家的祖宅。
这是墨璃第一次回祖宅。,那是一座旧式的园林,因为一直有人打理,所以每一砖每一瓦都被保护保养得的极好。
对一切都充满兴趣的墨璃,一个人在祖宅里迷了路,她穿过那一道一道的月门,每条路都似曾相识,她越走越偏,最后推开了一扇门。
就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引导着她一样,她在那个偏僻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木只盒。木盒是檀木的,上面刻着精美绝伦的吉祥纹图案,她好奇地打开来,里面放着两样东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红色的油纸伞,那伞看上去像是新的一样,保存得的非常好,而放在油纸伞边上的,是一幅一只卷好的画卷。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幅副画,那时候正好是黄昏,夕阳透过小轩窗照进来,打在那画上,将画面上面绘着的画照得的异常美丽。
画上一红一白,是两个古装女子,她们合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仔细辨认了细节之后,墨璃发现画上的那把红伞,就是装在木盒里的那把保存非常完好的油纸伞。
她盯着画上那个红色女子,她眉目里似笑非不死笑,仿佛很慈悲,又仿佛很无情。
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墨璃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样一家杂货铺,真的有一个看店的老板娘,那么那个人,一定就是画上这个穿着红色衣袍的姑娘。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她,墨璃愈发坚定了这个信念。
这些年来,她几乎把整个中国都找了一遍,可是杂货铺的消息仍然很渺茫。
她从八岁一直找到十八岁,整整十年,她为了找那家店几乎都要疯魔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当你非常想做一件事,只要你的信念足够强,那么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做成那件事。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墨璃缩在椅子上抱着笔记本上网,本是随意地逛着网页,然后就有这样一条帖子映入了墨璃的眼帘——
发现一家非常特别的店,开店的是个非常非常美的美女老板娘,在那里,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
墨璃屏住了呼吸,她的心在怦怦砰砰狂跳,握着鼠标的手因为紧张都捏出了一把汗。
她将网页继续往下拉了一点。
那家特别的店的地址用了加粗加黑的字体标注在了帖子的最下面。
凤凰街3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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