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像风吹过凤凰街 05
他听得见由远及近的警车呼啸着来了,他错过警车狂奔,等到警察到了现场,知道他逃走,他就没有办法顺利抵达杂货铺了。
要赶在被警察捉到之前。
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妈妈,没有了李岚。
不想去跟妈妈解释这一切,不想跟李岚确认她是否讨厌他。
没想到,最后的最后,他最想做的事情,竟然是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奔赴一个懦弱的退路!
当他终于跑到杂货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脱力了,他趴在柜台上喘着气。,老板娘还是老样子,叼着细长的烟斗,不过这次她站在这里,面前放着一颗只药丸,像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而早早准备好了。
“给你钱,全部的钱!”他将从小偷那里抢来的钱全部堆在了柜台上,他整个人都颤抖得的厉害,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着,“给我后悔药。”
“这个吗?”老板娘笑着将面前的那粒后悔药朝他面前推了推,“今天后悔药的销量可真好。既然会后悔,为何当初会那样做?”
苏涵并不想听老板娘说下去,因为他已经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了。
他抓起那粒药丸就要往嘴里塞,可就在药丸碰到他嘴巴的一瞬间,消失了。
他愣在了那里,有些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药,我的后悔药,我的药呢?!”
“人好像总会去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一次,两次,三次,一个人,两个人,几乎所有人,一直在重复着错误。”老板娘淡淡地说,“以为有后悔药,所以肆无忌惮地挥霍着自己的人生,想着就算失控了,再重来一次就好。可是没有人意识到,这所谓的后悔药,这所谓的重来一次的机会,并不是自己留给自己的退路。”
“什么意思?”苏涵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你还给我药,你把药还给我啊!”
“你还不明白吗?”老板娘懒散的眼眸里,似乎带着一丝怜悯和同情,“我没有抢你的药,你之所以会拥有后悔的权利,是因为你的母亲,给了你生的权利。在你走进杂货铺前五分钟,你的母亲来这里买了一粒后悔药。曾经她没有后悔,是你硬生生磨光了一个人的信念和坚持,让她最终选择了后悔药。”
“父母总是包容孩子的错误,愿意给孩子一次又一次机会,可是信任是有限度的,一旦挥霍完了,就没有了。”老板娘轻轻叹了一口气,用看罪犯的眼神看着他,“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自己唯一的亲人,说出宁愿没有生下来这种绝望的话呢。”
苏涵像一摊滩烂泥似的得瘫倒在地上,他想笑,可是笑不出来,想哭,可是眼泪流不出来。
妈妈说:“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不生你就好了!”
不生你……就好了。
“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你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得到你想要的后悔药?”老板娘吸了一口烟斗,吐出一圈层烟雾,“活着,不要让爱你的人绝望,不要挥霍得之不易的信任和爱。只会伤害别人的家伙,活着都不被允许。”
他躺在地上,他似乎看见大队的警察从外面走进来。
可他们像是看不到他。
他们从他身上踏了过去,像是践踏一个卑微的垃圾。
他想起妈妈头顶灰白的发,他想起李岚带着眼泪的微笑。
没想到人生的最后,他竟然会想到这些。
人,是一种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后悔的生物。
有些悔恨,因为别人的爱与包容,能够得到救赎与成全。可是有一些,永远都没有办法被原谅。
后悔药也许可以挽回所谓的遗憾,却也可以造成更大的伤害。你得到的,与失去的,永远是等量的。
他明白了,可是明白得的太晚了,他就这么看着外面外满惨淡的天光,然后一点点消融在空气之中,不见了。
“老板娘,他去哪儿了?”三花猫跳上柜台,望着空荡荡的空气,声音有些困惑。
“去他该去的地方了。”老板娘淡淡地说,“或许他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也说不定。”
“因为他妈妈后悔生下他,所以吃了后悔药,就会回到还没有生他的时候,选择不要他吗?”三花猫问。
“走吧,我们去看一看吧。”老板娘取出了一把钥匙,她领着三花猫走进了那条长长的走廊,她打开了其中一扇门,三花猫惊奇地的发现,那扇门的背后也是杂货铺。
与真正的杂货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仔细地看会发现货架上陈列的商品还是有区别的,除此之外,这个杂货铺和真的杂货铺并无区别,甚至货架上的伤痕都完全一样。
“老板娘,这是杂货铺?”三花猫上串下跳上蹿下跳,眼眸中满是好奇。
“是啊,十年前的杂货铺。”老板娘微微笑着,推开了杂货铺的大门。
呼啸的冷风卷着雪花扑进来,这场雪下得的非常非常大,三花猫知道杂货铺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去揣摩,可是穿过一扇门会去到十年前的杂货铺还是让它惊呆了。
“可是,为什么是十年前?”三花猫不解地问。
“因为十年前,那个母亲第一次带着她的儿子走进了杂货铺。”老板娘将躺椅搬到杂货铺的门口,她半倚依着躺椅静静地等。
三花猫窝在躺椅边上,它觉得那个人肯定不会来,因为她吃了后悔药,如果没有儿子拖累,她一定不会在这个雪天到这里来的。
然而叫它意外的地是,黄昏之时,雪下得似乎小了一些,依稀看得见街道上一大一小手牵手走来两个人。
是个年轻的妈妈牵着自己年幼的儿子。
“来了!”三花猫坐了起来,猫眼里满是激动的神情。
老板娘坐起来,打算迎接这一对母子,可年轻的妈妈只是朝她看了一眼,似乎很感激地对她点头微笑,她略微有些咳嗽,脸色不太好,像是久病之人。
“妈妈,我饿。”小少年轻声说。
“乖,一会儿就有吃的了。”她说着,牵着自己的儿子从杂货铺门前路过。
他们没有踏进这间杂货铺,尽管老板娘知道,那个年轻的母亲口袋里只有两块钱硬币,那是她全部的家当。
“为什么他她们没有来?”三花猫不解地看着那对母子越走越远,“老板娘,这是为什么?”
“人……还真是执迷不悟的家伙啊。”她忽然笑了起来。
她似乎低估了父母对孩子的感情,纵使绝望,纵使被抹去信任,可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永不会消失。
那个母亲,她没有走进这家杂货铺,哪怕这里有医治她病痛的药。她让一切回到了孩子人生最为关键的岔路口,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让他别再有走上那条错误的路。
“没有生下来就好了。”父母总爱说这句话,可无论多少次,还是怀着爱意,将一个生命抱在怀里。
絮絮叨叨的叮嘱,气急之下口不择言的话语,那是一味药,苦涩,却用心良苦。
可孩子,到底有几个可以明白这种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的道理?
老板娘抱着三花猫转身走回杂货铺,三花猫趴在老板娘的肩膀上,琉璃似的猫眼中,纷飞的雪花里那对母子渐渐地越走越远。
远远地的,他们遇到了另一对父女,小少年有些害羞,那实在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我叫李岚,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问。
小少年不好意思地抓紧了妈妈的手:,“我叫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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