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旧衣 01
想要知道的一切近在咫尺，墨璃高兴又忐忑。她期待寒冬的到来，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
暑假到来的第一个星期天，祖母给墨璃打了个电话，祖父忽然病重住院了。
墨璃顾不得收拾东西，和老板娘说了一声，直接开车回了家。
杂货铺里少了墨璃，顿时就显得冷清不少。
三花猫趴在摇椅上有气无力地说：“老板娘，阿璃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办，她才走，我就开始想她了。”
“暑假结束之后，她就要回来上课了吧。”老板娘答道。
“老板娘，你真的要告诉她吗？”三花猫很难得地做出一个认真的表情，“告诉她之后，阿璃就不会再来店里了吧。”
“她本就不属于这里。”老板娘轻声说，“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三花猫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杂货铺里的人，都背负着一些东西，但是墨璃和他们不一样，她干净得的就像她挚爱的白衣。
老板娘的一颗心慢慢变得很柔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人也和墨璃一样，无论站在哪里，都干净得的不像话。从那时候她就知道，太干净的人是不适合待在杂货铺里的，无论是千年以前，还是千年之后。
不适合的，始终不适合。
她是知道的。
三花猫没有再说话，老板娘也没有，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别炎热，尽管在杂货铺里并不会感受到盛夏的酷热。
墨璃将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祖父祖母对她很好，她也很爱他们，所以听到祖父病重的消息，她就慌了神。她乘着电梯上了楼，路上墨璃已经打电话问过祖母，祖父是在哪一间病房。
尽管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当墨璃看到躺在病床上，虚弱到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的祖父时，她墨璃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
她扑到祖父的病床边上，一般哭一边喊祖父爷爷醒过来。
她原本就打算等到放暑假的时候结束就回家看看的，然而才放假的时候，祖母让她在杂货铺多待呆些日子，谁也想不到，才过了几天，祖父就躺在了这里。
“是阿璃啊。”祖父被她喊醒了，睁开眼睛微微笑着看着她，他实在是虚弱，眼神都显得无力，“别哭，爷爷还好好的呢。”
“爷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的。”墨璃心中有些自责，如果她一放暑假就回来，就能多陪陪祖父了。
“傻孩子，你有你要做的事，爷爷没事。”祖父慈爱地看着她，他伸手摸了摸墨璃的头。
墨璃陪着祖父说了一会儿话，祖父累了，墨璃就出了病房让祖父好好的休息。
父亲是傍晚的时候来的，他每天都在忙工作，只能忙里偷闲过来一趟。
“阿璃会待多久？”吃饭的时候，墨怀玉问墨璃，“暑假，还去杂货铺吗？”
“等爷爷好起来再说。”墨璃笑着说。
她并不是沉湎悲伤的人，无论多么悲伤的事情，只要给她一小会儿，她就能把情绪调整过来。她在知道祖父身体不好之后，就打算回来陪陪祖父的。她不喜欢等到失去之后才去珍惜，杂货铺里待了这么久，她也见过了很多人，听过了很多许多的故事，当然也明白了很多的道理。
陪着爱的人，哪怕只有一天。不要让遗憾成为爱人之间的悲歌，家人之间也是一样的。墨璃从小到大都没有体会过父母疼爱的感觉，是曾祖母带大她，曾祖母去世之后，是祖父和祖母一直陪伴着她。
他们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阿璃也快毕业了吧。”祖母温柔地问。
墨怀玉的筷子顿了顿：，“公司的事还有我，我还能再干二十年。”
“嗯，还有一年半不到的时间。”墨璃心中暖暖的，她明白父亲的意思话。，尽管他们之间仍然很少对话，但墨璃知道，父亲是想告诉她，如果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吧，不需要顾忌自己的责任。至少在他还能继续工作之前，他希望她是自由的。
祖父的病过了好几天才终于好转，好几次墨璃都忍不住想要去杂货铺给祖父买药，但最后都被祖母拦了下来。
“阿璃，得到的同时也是失去，爷爷年纪大了，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所以哪怕现在就走，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因为阿璃好好长大了，所以爷爷不会有遗憾的。”祖母是这么说的。
好在祖父好起来了，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祖父终于康复出院。墨璃没有急着回杂货铺，她一直在家里待到开学的前一天，才和家人道别，回了杂货铺。
三花猫一个暑假没见墨璃，非常想念她，墨璃才从车上下来，三花猫就扑过去，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
“阿璃你总算回来了，我想死你啦。”三花猫蹭了墨璃一身的毛。
墨璃摸了摸它的脑袋：，“我也想你，我带了很多好吃的！”
听到好吃的，三花猫的眼睛眼神顿时就亮了。
老板娘坐在竹制的摇椅上，看着三花猫和墨璃胡闹，脸上是浅浅的笑容。这种场景，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再也看不到了。
墨璃抱着三花猫走到老板娘面前，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祖父病重，墨璃成长了不少，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灿烂的笑容，给人元气满满的感觉，但她眉宇里却越发地的坚定。
“老板娘，我回来了。”她说。
“嗯，你爷爷没事了吧。”老板娘问了一声。
墨璃点了点头：，“已经好了。”
她将拎在手里的盒子放在柜台上，从里面取出了各种各样的糕点，三花猫欢呼一声，抱着一个只甜甜圈啃得的不亦乐乎。
就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之中，有个女生在杂货铺门外驻足。
她的表情有些迟疑，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
最近有关于杂货铺的传说在这座城市里疯狂地被提起，很多人不相信，很多人来找过。但能够看见杂货铺的人，都是有缘人。杂货铺并不属于这里，凤凰街37号，单纯只是一个门牌而已。
有人不信，自然有人深信，顾诗属于后者，或许说她期待有这样的一家店存在。
当你对某种东西抱有极大的执念，那样东西就会出现在杂货铺里，只要你想得到的，都能在杂货铺里买到，传说是这样说的。
可是当顾诗真的找到了这家杂货铺，她又有些犹豫，不知道杂货铺的传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进来看看吗？”墨璃咬着甜甜圈，带着灿烂的笑容看向顾诗。
顾诗怔怔地抬起头，然后她就看到了墨璃，她总觉得墨璃有些眼熟，仔细想了一下，她忽然的睁大眼睛看着墨璃：，“是你，你是墨璃。”
“你认识我？”墨璃有些意外，她反复打量了一下顾诗，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
“你是学校名人，认识你不奇怪吧。”顾诗其实是有些羡慕墨璃的。
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家里还非常有钱，或许墨璃自己都没有注意过，大学里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在有关注她。
“哈哈，你叫什么名字？”墨璃大大方方地说，“一个大学的好啊，进来吧。”
她转身拿了一个只甜甜圈递给顾诗：，“给你。”
“我是顾诗。”顾诗有些不太好意思，墨璃直接将甜甜圈塞进她手里了，她脸上的笑容很诚恳，不得不说，墨璃真的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女生。
“你想买点什么？”墨璃问了一声。
“你在这家店工作吗？”顾诗看她问得的这么娴熟，有些困惑。像墨璃这样的女生，怎么看都不会缺钱，既然不缺钱，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工作。
“是啊，这是我们老板娘，这是君生。”她一把捞起三花猫，举在顾诗面前，“这是三花猫。”
顾诗这才注意到，柜台里面站着两个人。
时光好像一下子往后退了一百年，穿着民国高中生制服的少年，静静地站在穿着红色旗袍的老板娘身边，他们立在柜台边，给这个小小的杂货铺晕染上了一层厚重的沧桑感。
“你们好。”她忙打了声招呼。
“想买点什么，这里都买得到的。”老板娘淡笑着问。
“我只是随便看看的。”说话间，顾诗的目光停在了一件衣服上。
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她在瞬间就着了迷。
那是一件旧衣，但陈旧非但没有让它黯然失色，反而有种被时光洗练过的美。
她伸手指着那件衣服，用略带惊喜和急切的语气对老板娘说：“我想要这件衣服。”
目送着顾诗离开杂货铺，墨璃不解地问了一声：“老板娘，那件旧衣是顾诗想要的吗？”
“杂货铺里的货物，都是因为人的愿望而出现，是卖家还是买家，这就不一定了。”老板娘说出了一句十分意味深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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