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聆听的力量
擦干身上的水滴,换上老人提供的衣服,陆巡瞬时觉得精神了很多。
老人说“应该穿得下”绝对是经得起考究的,因为老人只给了陆巡一件亚麻长袍,披在身上如果不是体型相差太多,总能算得上是合身。只是下身空荡荡的,不免让人有些没有安全感...
走出卧室,老人正闭着眼睛倚靠在摇椅上,腿上盖着毯子,身子随着摇椅不住的摇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摇椅一旁摆放着一张小方桌,桌子上有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一根傻大黑粗的法式长棍面包。
“坐。”
见陆巡走过来,老人缓缓坐起身,笑着指了指方桌对面的矮凳,“先喝口热咖啡吧,骸骨教堂中阴冷,又充斥着死气,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大病一场。”
“麻烦您了...”
陆巡没有客气,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小心坐下尽量用长袍下摆遮掩住不雅之处。
咖啡没有放糖,尝起来有些苦涩,面包干巴巴的,还掺杂着少量的麸皮甚至是沙砾,嚼在嘴里的感觉并不怎么美妙,咽下去还有些剌嗓子...
陆巡是真的饿了,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面包,时不时喝上一口苦咖啡顺一下,丝毫顾不得顾及吃相。
老人只是面含笑意的看着陆巡狼吞虎咽,似乎对陆巡可以吃得这么香感到羡慕。
陆巡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打了个饱嗝,一股满足的情绪溢于言表。
往日里大鱼大肉也从未感觉如此美味、充实,似乎就连面包中的麸皮都能打动自己久经美食考验的味蕾。
抬起头见老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陆巡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羞赧的笑了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
“我叫约翰,算是这里的牧师,你叫我老约翰就行。”
老约翰笑着道,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就让人凭生亲近感,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天赋。
“我叫陆巡,您可以叫我陆...”
“陆巡,陆巡...”
老约翰似乎对陆巡的名字很感兴趣,反复嘀咕着陆巡的名字。抬头看了看陆巡的黑发黑瞳,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是东方人?”
不是被绑来的!
最起码不是被老约翰绑来的,不然老约翰不会连自己是哪里人都搞不清。
陆巡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心中却已经了然,点了点头,“是的,听父亲说祖辈确实来自东方,不过我倒是没有去过...”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经历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陆巡有满肚子的疑问,偏偏又怕引起老约翰的怀疑不敢多问,只好极力的对付着,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所以千言不如一默。
“东方,确实是太过遥远了...祖辈就过来了...”
老约翰笑了笑,声音中充满了对生活的感悟,“那你应该不会有思乡的感受了...落叶归根啊...”
陆巡赔笑,这种话题以自己的年纪强行迎合反而会令人反感。
老约翰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所说的话题并不适合陆巡的年纪,眼神中闪过一丝异彩,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中。
“以你的年纪还不会有这种感觉...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向往着远方,一有机会便离开了坎普镇,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可离开了几十年,反而越发觉得哪儿都不如自己的家乡,兜兜转转的结果又回来了...”
坎普镇...
陆巡只是笑着,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老约翰身上。
聆听,是一种无声的鼓励,一个善于聆听的人总是可以让人倾诉欲十足,不住的想说些什么。而此时老约翰的倾诉对于陆巡而言,不亚于一款新游戏的攻略。因此陆巡十分配合的聆听着老约翰的絮叨,时不时的还要附合几声引发老约翰新一轮的诉说...
......
“这里的山,这里的水,甚至是这里的人,都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喜欢...”
老约翰卖力的夸赞着自己的故乡,说到坎普镇的人似乎想到了陆巡之前的遭遇,不免神情有些尴尬,“最近几天,镇子中出了一些变故...把你安置在骸骨教堂中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你不要介意...”
骸骨教堂?
应该是说地下室吧...
陆巡晃了晃神,突然想起地下室中那十几具死因相同的尸体,忍不住开口问道,“您说的变故...是指那些尸体么?”
“你看到了啊...”
老约翰笑容中充满了苦涩,靠在摇椅上,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都是很好的孩子,说死就死了...”
陆巡可以确定,老约翰的那一丝痛苦并不是演出来的。
将亲人的骨骼保存下来么?
虽然听起来有些变态,甚至邪恶,但总归是一种习俗,陆巡并没有评判的资格。
不过,事情说通了,陆巡反倒开始有些好奇。
如果说人是被绑着残杀的,陆巡还是可以理解的,但听老约翰的话音,这些人似乎并不是被人杀死的,这就很难理解了。
十几具尸体,无一例外的全部死于喉部的撕裂伤,看上去像是遭到了野兽的袭击,但十几次袭击全都攻击在咽喉的位置,这绝不是一句巧合可以解释得清的。
“我看到,似乎所有人都是被撕裂了喉咙...”
陆巡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老约翰看了一眼陆巡,沉吟半晌,“是异鬼...”
“异鬼?”
“恩,异鬼!”老约翰沉重的点了点头,有点歉意的解释道,“所以,在树林中发现你的时候才...”
才扔在地下室的么?
陆巡在心中帮老约翰补上了后半句。
这里的事情很不正常。
以老约翰的口气,所谓的异鬼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什么,可自己却从未听说这种东西。更不要提死了十几个人已经算得上是特大案件了,老约翰竟然绝口不提报警的事...
不过,如果可以抛开地球的常识,一切都是能够解释的了,不管是所谓的异鬼,还是自己突然学会的外语...
异鬼是什么,陆巡还不清楚,但既然可以误会自己是异鬼,想来与人的差别并不大,甚至有可能就是人类。
自己的遭遇大概也清晰了,在树林中昏倒被发现,然后被误认为是异鬼关了起来。至于自己是如何出现在树林的,陆巡不知道,想来老约翰也不会知道...
此时,陆巡对自己被囚禁已经丝毫没有怨言了,在死亡的威胁下,人性的丑恶陆巡可以想象,只是将自己锁在地下室中,可以说是很好的待遇了。
看来确实如同老约翰所说,这里的人还算不错...
陆巡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楼下突如其来的一阵嘈杂声音打断。
急骤的风雨声中隐约的听见似乎是有人在叫门,老约翰朝陆巡笑着示意要去开门,刚从摇椅上站起身就听见“哐”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
看样子应该是楼下的门被撞开了,这门叫的好没有诚意...
陆巡暗自吐槽着。
“约翰老爹!约翰老爹!”
“咚咚”几声爬楼梯的声音,一个穿着短汗衫,全身湿透了的壮硕汉子冲了进来。
见老约翰安然坐在摇椅上,壮汉的音调中甚至带着一丝哭腔,“太好了,老爹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以为...”
“怎么了汉斯...”
老约翰诧异的看着汉斯。
“异鬼,异鬼又出现了...”
汉斯提到异鬼,语气中充满了恐惧,“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异鬼?”
陆巡笑着插嘴道。
“你?”
汉斯似乎此时才发现房间中还有第三个人,尴尬的看着陆巡,“你是那个外乡人?”
“对,我是那个外乡人...”
陆巡无奈的摊手道,“不过现在很明显,我并不是异鬼。”
看汉斯焦急的样子,显然是以为陆巡就是那只伤人的异鬼,而距离陆巡最近的老约翰,自然就是最危险的。
“你,你怎么可能不是异鬼?那异鬼是谁?”
汉斯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无法接受陆巡并不是异鬼的事实。
“汉斯!”
老约翰厉声提醒道。
汉斯也察觉到了自己语气有些过分,挠了挠头,“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是异鬼的...”
“没关系的,人之常情...”
陆巡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异鬼,是怎么回事?”
老约翰将摇椅上的毯子递给汉斯,“还是没有抓到?”
汉斯接过,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两下,苦涩的道,“没有,和以前一样,只是发现了尸体...”
老约翰叹了口气,坐在摇椅上沉默半晌,“这次又是谁?”
“酒馆的艾尔莎大婶...”
汉斯喏喏的道,语气中充满了懊恼。
老约翰站起身,“去看看吧,顺便把小艾尔莎的尸体接回来,但愿在天国她能过得舒心一点,不用这么辛苦...”
见老约翰起身取了蓑衣,陆巡也站了起来,“我跟您一起吧。”
老约翰有些犹豫,在阴凉潮湿的地下室关了一整天,陆巡脸上充满了疲惫,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是不关陆巡事的。
“我去看看吧,或许能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陆巡见老约翰犹豫,笑了笑,“我的实力您应该也是知道的,就算是通风孔的赔礼吧...”
说起通风孔老约翰也笑了,能够单手扒着通风孔“扩建”,想来这位看上去有些单薄的东方人并不像外表那么弱不禁风。
“那,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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