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安玉门 一
带着那样东西，玄玉一直很不踏实。他曾经想过要通过自己的能力破解关于那样东西的秘密，他曾经以为它会是找到父亲至关重要的线索——或许他现在依然这样认为。那上面的神秘文字和奇特符号令他在意，但是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根本破解不了。现在为了妹妹孙如萱的安危，他必须将它暂时地送出去。当然，萱儿的安危自然也不是他必须将它送走的唯一理由……
安剑羽的父亲安昀成是隋朝末代御史台安插在民间的耳目。安家人虽然也会和皇亲国戚以及朝廷重臣打交道，但是从来不摄内政。他们一向只完成雇主的任务，从来不过问任务背后的那些所以然。在安家的祖训里还有很重要的一条，那便是不参与任何组织任何阶级任何形式的纷争。安昀成过世之后，年纪轻轻的安剑羽便成了安家祖上建立的安玉门少主。
“少主，门外有一个自称是孙家公子的人求见。”安剑羽闻声停下了正在舞着的剑回过头去，剑锋划过之处，一片血红的枫叶悄然落地。
“孙家公子？那人可提过他是从哪里来的？”安剑羽问道。
“不曾提起过。”安家前来报信的下属回答道。
“好，请你带孙公子进来，在前厅稍候。”安剑羽一下将剑不偏不倚地插入剑鞘。
“是。”说罢，那名小厮就自行退下了。
在等候的时候，玄玉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长安见到安剑羽的时候的情景。
孙毓宣，十岁。孙毓宣自小聪慧，再加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慢慢地显现出了同龄人所没有的隐忍和成熟，孙竫很早便将家中的一些大小事宜交由他来处理。那时的孙毓宣不过还是个孩童，却也已经替父亲前后五次入长安办理公务了。十岁那年，孙竫为了进一步锻炼儿子，曾经将他送往身在长安的好友安昀成的门下学习技能。能够师从安玉门第六代宗主安昀成实乃人生一大幸。也正是在安昀成的安玉门，他结识了安昀成唯一的儿子，下一任的安玉门宗师，少主安剑羽。
孙毓宣和安剑羽，同样地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第一次见面正可谓不打不相识。说来也巧，孙毓宣在经过一番舟车劳顿抵达长安的时候，刚进安家的宅院一伸手便抓住了安剑羽射过来的一支羽箭。若不是他伸手抓住，一旁的一位家丁可能就要不慎受了这箭伤了。
“何人在此伤人？”孙毓宣后撤一步将羽箭牢牢地握在手中，抬头一看，原来是安剑羽在自家的庭院中练习射箭。
“你是何人？”十二岁的安剑羽抬起头来看向了孙毓宣的方向。今日他已经射出了整整一百支箭，射穿了二十个靶子的靶心。唯独射偏了这第一百零一支，还恰恰被一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一把抓住。
“太行孙毓宣，你是谁，敢在此乱伤人？”孙毓宣继续问道。
“这是我家，不用你管。倒是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安玉门的后院？”安剑羽将弓箭暂时放下，往孙毓宣所在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你是安家的人？”孙毓宣逼问道，说话的口气丝毫不让步，“没想到安家竟然还有你这般狂傲自大的小子，在自家后院胡乱伤人！如果真如此，那我孙毓宣今日也可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了。”
“不管你是谁，到了我安家府上还出言不逊侮辱我安玉门，我安剑羽可是一定不会放过你！小子，敢不敢就此比试一番？”安剑羽轻蔑一笑随即提高了声调。
“好，我此行目的正是要向安家人讨教，既然这位公子如此开口那我孙毓宣怎好回绝？”孙毓宣于是不顾家中随行的家丁的阻挠，握着那根羽箭直走到院子的中央。
第一回合，安剑羽命人拿来两颗熟透了的大枣晒干之后用来泡酒的红枣并且用细线拴好挂在枝叉上。“第一轮，我们不妨来比试一下用箭将枣肉和果核分离，用羽箭数量少者获胜，如何？”安剑羽说着拉开了弓箭。一支箭嗖地射出，紧接着是第二根。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细线上只剩了一颗来回晃动的枣核，被剥离的枣肉已经掉落在地上，众人全都暗暗称奇。
孙毓宣轻勾唇角，将两支羽箭同时搭上弓箭，一次射出，围观众人目瞪口呆，拴着枣核的丝线纹丝不动，枣肉掉落在地上。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家丁一阵惊呼。
安剑羽自然不服，马上开始着手安排下一轮的比试——对弈。在经由一个时辰的角逐之后，安剑羽以半子获胜。
孙毓宣随即提出要比试骑术。于是两人不顾众人的阻挠跳上马飞奔出城。安家的管家怕事态闹大这才慌里慌张地通知了安玉门的宗师，安剑羽的父亲安昀成。可谁知安昀成听罢哈哈大笑，只感慨了一句：“羽儿终于遇上了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随他们去！等他们两个闹够了回来了将他们都带来我的书房——今天我要和这两个毛头小子共进晚膳。”
那场不打不相识之后，安剑羽和孙毓宣成了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强劲的对手。在武功和学识上，二人不相上下。安剑羽成了孙毓宣最敬重也是关系最好的师兄。
“就知道是你。”一个愉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玄玉回过头去，安剑羽正站在身后。安剑羽一身深青色的衣裳，腰间戴着配剑，束着青丝腰带，一缕发髻垂在额角，一对剑眉下面是一双略微含笑的明眸正望着自己。
“师兄，别来无恙。”玄玉说着迎了上去。
“你也真是不够意思，这次来长安了都没有跟我招呼一声，许久未见，今日我可定是要和师弟来一场不醉不归！”说着安剑羽伸出手拍了拍玄玉的肩膀。
“酒席嘛，不妨改日。今日我来是有要事要与师兄商议。”玄玉回绝道。
“有什么事不能边喝边叙？今天这个酒，你可一定要喝！”安剑羽坚持道。
“也罢，我也不好扫了师兄的兴致。那我们不妨边喝边说。”玄玉微微笑了笑。
“那正经事一会再说，”安剑羽的唇边浮现出一丝戏谑的微笑，“我且问你，当时你在我安玉门学艺时心心念念还时常挂在嘴边的萱儿现在怎么样啦？”
“师兄你……”玄玉被安剑羽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
“怎么……”安剑羽笑着打趣道，“你不是向来最疼你的养妹孙如萱吗？如今那小丫头也一定长大成人出落成一个温婉动人的姑娘了吧？”
“师兄见笑了，萱儿她……这些年确实变化很大。”玄玉说道，“其实我今日来与师兄相商的事情也与萱儿有一定的关系。”
“哦？竟是如此？”安剑羽答道，“你呀，果然还是很疼你的小萱儿。这回连师兄和我这安玉门都要搭进来啦？”
玄玉笑而不语。他以前确实常常在安剑羽面前提起孙如萱。每次长安有庙会，他都会将给萱儿买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放在衣袖里，每年秋葡萄爬上藤架的时候他也会格外地牵挂着孙如萱。这一切都被朝夕相伴的安剑羽看在眼里——在感情方面的洞察力，安剑羽一向远远高于孙毓宣。玄玉知道，这一次，他将需要的不仅仅是安剑羽的洞察力，他还需要他的帮助，除此之外，他甚至需要他调动安玉门门人的资源去保护萱儿……因为他渐渐意识到，他自己已经卷入进去了，比白慕、陈子宥、和萱儿都要陷得深……必要的情况下，他会选择离开萱儿单独行动——当然——这便是他此行来寻安剑羽的目的所在，就目前而言，离开还并非必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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