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井口天光
最后还是“坚锯”和X共同搭把手才把元杉和老人拉了上来，所有人半蹲在浮桥之上，控制着重心，一面是害怕脚底下的浮桥会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轰然倒塌，一面也是怕老人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不过老人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不少，他趴在浮桥上，双目出神，像是在回忆一场十分久远的场景，那是一幅只留存在老人大脑中、长达七十四年仍未褪色的画面。
“这么多年，也该走进去了吧？”元杉微微地喘息，说起来刚才被老人带翻下浮桥，他心跳得厉害，满脑子都是“吾命休矣”的念头，好在被吕不遵抓住了手腕，没能和老人一同殒命。
他强装着冷静和老人对话，却不小心挖出了老人深藏的心事，触动了往事的老人，安静得像是一个孩子。
元杉暗自拍着胸口，心说你下次再要发作，麻烦你把我身边这几位仁兄扑下去也行啊！他们身形矫健，孔武有力，足够你折腾的，我就不行啦……
老人抬起头，眼睛逐渐恢复了焦距，但还有几分迟疑：“我真的……应该去吗？”
看着老人的眼睛，元杉微微地偏开眼神，这句话他不好回答，听起来自己就像个刽子手一样，巴不得希望别人去死。青光洞穴也许真的很危险，甚至致命，但要不要进去，这还要老人自己下决定，别人做不了主。
“你可以留在这里慢慢想。”吕不遵说道，他说这话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也没有催他的意思，他想的很简单，如果老人下不了决定，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他们现在在浮桥上，往前一步是青光洞穴，往后一步保得安全，选哪个都无不妥。
其他人也不去催老人，他们越过老人的身子往青光洞穴走去，老人很是迟疑，但挪动了身子给他们让了路。吕不遵走到留在洞口里的常星留边上，他看了看常星留的脸色，有些苍白，他随即往浮桥下看了一眼，问道：“怕高？”
常星留僵硬地点了点头。
“抓着。”吕不遵转过身去，他转身的动作把他肩上的东西甩了过来，常星留下意识伸手抓住，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吕不遵斜背在肩上的刀袋。
“别往下看，看着我的后脑勺，我走一步你走一步，别走快了。”吕不遵转身就走，不给常星留犹豫的机会，常星留赶紧几步跟上，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在浮桥上了，也容不得他再想退回洞穴里去，只能死死地盯着吕不遵的后脑往前走。
往前走了几步，吕不遵顿了顿，又说道：“注意了，我们现在要跨过一个人，你先看一遍我的动作，首先先抬左脚……”
吕不遵说的“人”自然是趴在浮桥正中间的老人，他不催着老人做决定，但他挡在浮桥中间他们也不好过去，于是他教常星留该如何抬脚跨过这个老人。
常星留心说师兄你这语气也未免太冷淡了，听起来你好像在说“其实我们踩着这个人过去也没啥问题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跨过去吧”……
吕不遵跨到一半，老人无比揪心地看着他抬起的脚以及跟着在他身后的常星留也在有样学样地抬脚，他心里无比纠结，这几个人不会就从他的身上踩过去吧？他这一把老骨头了，不剩多少肉，挨上一脚估计骨头都要散架了吧？
他越看越是纠结，最后愤然地一挥衣袖，从浮桥上爬起来，离开了吕不遵的脚面，直接往前走去。
因为老人变换了位置，吕不遵抬起的脚不好落下，他看着老人，有些惊讶，“想好了？”
老人瞪他，“我没想好就给你踩死了！都是一死我还不如死在里面！”
吕不遵很是不解，他是真的没有在催老人，不然他干嘛还要费尽心思从他身上跨过去？这不是为了给老人留有足够时间去思考做决定？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老人终是想通了。
常星留默默无语，要不是他踩在如钢丝一般细的浮桥，他肯定忍不住会吐槽的。
通过了浮桥，洞穴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四壁铺满了玉石，那些玉石就像是从岩壁里生长出来的藓类植物，附着在岩壁的表层，一瞬间他们还以为来到了一个冰晶溶洞，四处挂着镜面般透明的结晶体。
“这一点倒是和外面的玉石洞穴很像啊。”元杉看了看这条通道，“不过似乎比外面的玉石都纯粹一些，色泽更为深沉，光度不减反增，青光大盛。”
他们一边看一边往前走，看到有几处玉石外壳下竟然裹着几只飞蛾和鸟类，就像是琥珀般封在玉石中，透过外壳还能看到它们的羽翼和身上细小的纹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困在这里的，但看起来却像还活着一样。
“看起来就像个展览馆一样。”常星留说道，他们沿着长长的通道前行，一路上的玉石内部裹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越往后体型越大，他们甚至还看到了铁爪猫头鹰和钢牙鼯鼠，它们也同样被封在玉石之中，双眼闭合，像是陷入了长长的沉睡之中。
元杉看着这些洞穴，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总觉得这些家伙在哪里看见过，被封冻的外形以及动作都很熟悉，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前方一道白色的光芒照在身上。
元杉感到疑惑，快步走出了通道，他进入到了一个无比宽大的空间之中，像是一座山的中心，四周都是平滑而又笔直的山壁，直直地朝着高处延伸，汇聚于高点。在他们的头顶的正上方，有一处圆形的开口，开口很高，怀疑是打通了洞穴和外界，白光就是从那里照射进来，这道光众人都很熟悉，那是太阳的光线，是现世的光芒。
“可以……出去了？”常星留看到那个洞口是又惊又喜，喜的是找到了出洞穴的路，这次他们第一次在遗迹里看到外面的光，有了一丝回到人世的希望。
但惊的是他感觉希望渺茫，因为开口距离他们足足有百米之高，看起来就像是把一整座百米来高的山体内部掏空了，他们在山底，而洞口却在山顶，中间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四面都是几近垂直的峭壁。
眼看着就能出去了，但这无法逾越的距离都是将众人一棒子打醒。
“有点像是冒气洞，广西那边就有类似这样的洞穴，上部开一小口，底下基本掏空，空间足以容下一座小型城市，在开口处有时气流上升有些气流下降，气流的变化生成气旋，气旋像是烟雾般升起……”
“是自然形成的？”常星留问。
“你问的是眼前这个还是广西的？准确来说，两者都不是人为形成的，因为广西的是自然地貌，而这个……估计又是神的杰作。”
吕不遵盯着四面的山壁和顶上的开口，不由得觉得奇怪，“你不觉得这个地形很像是……一口井吗？”
“你也发现了？”元杉沉声道，“确实太像了。”
常星留抬起头，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相像，四面的山壁垂直平滑，成圆筒状包围了众人，就像是一根巨大的圆柱从山顶处穿透了这座大山，凿出了圆筒般的空洞来，并留下了高处那个圆形的开口。
这样的地形很像是一口井，而他们就是井底的……人。
元杉又看到接近三米多高的山壁上钉入了一些铁扣，很明显是登山攀岩用的装备，看来德松泰他们的确来过这里，也试图从这个山壁爬到外面去，但铁扣再往上就没有了，显然他们也知道这种尝试并不可取。
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在这些铁扣下方是一面环形的玉石，像是长在井底深处的青苔，围绕着山壁的底部。德松泰他们能把铁扣发射到三米多的高处，但他们试图往上攀登也是无功而返，这种玉石踩上去会止不住地打滑，根本无从借力攀爬，这一点他们已经在浮桥上体验过了，稍有不慎就会摔落洞底。
在他们的面前还有一条通道，和他们之前穿过的“玉石展览”相同规模，但里面的青光更为强盛，看到这道光元杉立马想起了之前在“影晷”顶上看到的光芒，简直就像是一颗青色的太阳落在了山谷之中。
留在这个所谓的“井底”也没有出去的办法，众人正要动身前往更深处的青光洞穴，这时候“坚锯”忽然在队伍尾端喊了一声：“你要去哪？”
众人回过头来，看到队伍之中有个人脱离了队伍，朝着山壁的一侧走过去，那是汉斯，他满脸虔诚的神态，犹如参拜神佛的信徒，井口的白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身上笼着一层微光，乍看起来像是圣光洒落。
也是因为光线过于明朗，之前众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井口和对面的通道上，倒是没有注意到白光背后的山壁，但此时追着汉斯的背影看过去，他们看到了一尊铁青色的石像。
石像双手交错，手掌按在腹前，手下拄着一柄长剑，面目凝重，像是一名守卫此地的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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