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交谈
信息部办公室内灯光被调至最暗，数面大小荧幕和工作的电脑屏幕都被关闭了，室内的光源就剩下了几盏简单小灯泡落在三人的头顶，维持着简单的照明。昏黄的灯光下，只能看到身边所坐人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让人难以揣测他人的神色。
元杉身后的玻璃储柜里珍藏了不少名贵的好酒，今夜有旧友到访，他倒是没有多少吝啬的样子，虽然之前毒舌地损了几句司徒文止，但作为目前仍然活在世上不多的老友，该有的礼仪和情谊都在，都融在杯中的酒里了。
办公室里播放着一首低沉压抑的钢琴曲，像是呜咽的风声，在窗外盘旋不断，办公室内门窗紧锁，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而这股悲怆的风就绕着房梁，在桌椅之间穿梭，如泣如诉，如同阴影降临。
三人围着办公桌坐着，其中X和司徒文止坐在办公桌的对面，而元杉在桌后给两人的杯中斟酒，同时也给自己留了一杯，看起来这间办公室就像是一间酒吧，元杉是酒保，在夜深人静的夜幕时分端酒上来服务两位失意的老人。
这是一处阴暗封闭的空间，在这里的三人似乎与世外隔离开来，今天在这里说的话都不会被窃听不会被记录，从这里出去之后，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在这里说过了什么。
司徒文止抓着酒杯摇晃了一下，“又是这首曲子啊……我这是多少次听了呢？”
“肖邦的《降b小调钢琴奏鸣曲》，又名《葬礼进行曲》，这是它的第三乐章，”元杉举杯轻轻地在司徒文止的杯沿擦过，发出轻响，像是翅膀轻掠水面的燕子，“你应该明白的。”
司徒文止点了点头，这已经是组织内不成文的规定了，每当办公室清空关闭大量灯光并播放这首压抑曲子的时候，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十分悲伤的事。
“又有人离开我们了吗？”司徒文止轻抿了一口红酒，这一次他喝比较优雅，只是脸上显得心事重重，并没有打算细细品味口中醇香的酒液。
“调查组的‘坚锯’和比尔，在本次任务中阵亡了。”X低低地说道。
“太可惜了，”司徒文止叹了口气，“是那一届爱看恐怖片的孩子们吧？我记得我还担任过他们半年的心理学导师。”
三人碰了杯，把酒杯托过头顶，举向高处，像是向着那些逝去的灵魂致意，可头顶上只有寂寥的灯光。
“最近的伤亡事故越来越频繁了，”司徒文止把酒杯放在台面上，“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苏醒过来，要摧毁掉我们建立数年的全部基业。”
“这一点雷渊走前也和我说过，他的原话是‘山雨欲来风满楼’。”X轻声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吗？”司徒文止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幽幽中不知道是谁又叹息了一声。
“行了，在我说明来意之前，我有件事特别好奇……”司徒文止抖了抖精神，忽然说道。
“是关于常星留的？”
“不是，”司徒文止摇头，“就算我再过多地打听他，你们两个还是会一味地庇护他吧？”
元杉和X对视一眼，并没有回应。
“放心好了，既然你们庇护常星留，那应该也就能明白我对我学生们的心情。这次我不问常星留的事，我想知道你们回来基地之前，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元杉有些迟疑。
“我虽然老了，但眼睛和嗅觉都很灵敏，我上车的时候，你们每一个人似乎都尽显疲惫，虽然竭力掩饰，但逃不过我的眼睛。而且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几乎有一股土腥味，那种味道很浓郁，如果不是你们每个人都被活埋了一遍，我很想听听你们的遭遇。”司徒文止再度举杯，“而且‘坚锯’和比尔就是在这次行动中阵亡的吧？”
元杉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很快又稳定了下来，他抬着头，目光直迎向司徒文止，这个老人的目光犀利如鹰隼，有时候你觉得他好糊弄的时候，却往往会被他抓住机会，在如此阴暗的空间里，他的眼神如同闪亮的银针般刺在二人的身上，像是从他们身上刺出缺口，窥见秘密。
X显得很平静，他知道司徒文止定会打听这里面的事，他也没有打算隐瞒，他缓缓地说：“你还记得‘掘井人’吗？”
司徒文止有些惊讶，没想到话题是从这开始，他扬了扬眉头，“你是说那些古籍里记载的神话人物？”
司徒文止所说的古籍并非完全指代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和史实记载，而是一种只在组织内流传的古时传闻，神话这种体裁的言论是通过口口相传来流传至今，有些神话为人信服，流传广，而为人津津乐道。但也有些传说鲜为人知，所以更多的是被人忘却，或者当作是胡编乱造。
组织的古籍是与古代神话相联结，但更多的部分是从未被人提起过的，像是被人刻意隐瞒的历史，在这段历史里就提到了这么一名神话人物，掘井人。
掘井人与组织关系密切，在记载之中，时空之井最初就是由掘井人开凿而成，但没有人知道掘井人姓甚名甚，隶属于哪个部落，也不知道他们开凿时空之井的意图为何。
但时空之井从数百年前流传至今，由于它深埋地下，隐藏得很好，知道它的人古往今来少之又少，异时执行局可是说是人数最多的组织之一。
甚至于异时的存在和时空修复这一说，都是组织从古籍的蛛丝马迹中找寻出来的，并在现实生活里得以应验。
但至于时空之井的来源和用途，至今都是一个谜团。
而异时执行局，就是建立在这样扑朔迷离的谜团上建立起来的。
“这和你们这次出任务有关系？”司徒文止问道。
“我们进到掘井人的遗迹了。”X淡淡地说道。
司徒文止心中大惊，摇晃的酒杯一不留神洒了几滴酒出去，元杉像是早有预料，抽出桌布拭去桌面上的酒液。
“你说什么？”司徒文止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你们找到了‘掘井人’？”
“别激动，”X神色依然平静，“这其中还有太多的线索需要考证。”
随后X便把他们此行进入深山寻找德松泰要塞以及在遗迹里遇到的事情从头到尾细说了一番，听到惊险处，司徒文止抓着桌椅的扶手，仿佛自己也在现场，不得不跟着众人一起匆忙逃命。
直到最后金坛被制服，整个深山的故事似乎就告一段落了，司徒文止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冷汗从额头处流下，“所以你之所以确定是掘井人的遗迹是因为那处黄金洞穴里形似掘井人的浮雕，以及后来常星留陈述中看到荣格进入了由掘井人巨脸打开神境的大门？光凭这两点，能确定吗？”
他这个问句是问X的，他似乎在等待一个肯定的答复。
X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不能，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司徒文止心说想来也是，于是他再度发问，“接下来你们打算从什么方向开始调查？”
“我们这次行动所取回来的物品有两样，一样是德松泰倾泻处的废药河水试样，另一样就是背包里的金坛，可惜的是所有装有神血的石头都自行破裂，里面的血液蒸发殆尽，没能拿到神血的试样，不能进行进一步的分析。”元杉说道。
“分析需要多长时间？”
“只是时间问题。”元杉说。
“可时间偏偏就是问题。”司徒文止忽然看向元杉，元杉感觉自己眼睛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赶紧移开视线。
“怎么回事？”X问。
“不知道，但我总有一种感觉，整个事情的背后已经有不少的势力开始暗中行动了，而我们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一群人。”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想看，德松泰这一群为什么会正好挖出遗迹的入口，是巧合吗？应该说是他们背后有一支更为神秘的势力在驱动他们吧？之前通讯里提到的‘思想家’一派估计也在其中，还有你们提到的荣格和汉斯，他们又是另外一组势力，而且显然，他们对于掘井人的了解远甚于我们，尽管在他们的理念里，掘井人更像是某种神一样的存在，外加上袭击你们和我的学校的时间狂徒一支，这背后究竟还有多少种势力？”
元杉和X都暗暗地打了一个寒颤，被司徒文止这么细说，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说之前阴影中的那些势力不过是蠢蠢欲动的话，那么很快他们就会撕破暗幕，冲出台前，露出他们真实又张狂的面目，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不管他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元杉重重地把酒杯放在台面上，酒液飞溅，这一次却没人上前擦拭。
司徒文止饮尽杯中最后一口红酒，目光发亮，挺直身板，“你们说完经历了，现在我也该开门见山，说明我的真实来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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