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脚印
早上七点，小辉和母亲一起下了楼。
等小辉背着书包走到看不见的拐角，母亲的目光才转回来，骑上自己的电动车朝另一个方向赶去。
小辉的父母在城南租了两个门面房，做碗筷瓷器的零售批发生意，每天早上，父亲都会早早起来先到店里开门摆摊，而母亲就在家里做好了饭，吃过再把饭送过去。
小辉的名字叫曹辉，是城东县四中的初三毕业班学生，每天的主业，就是上学、吃饭、睡觉。
因为天生的智力障碍，他比同龄的小孩的大脑发育都要迟缓，所以今年已经十七的他还只上到初三。
虽然经过父母不懈努力的长年治疗，现在的他已经和同龄人的智力水平基本保持在平均线上下，但是长年累月下来的副作用，还是让他在外形举止方面，有异于常人。
比如大脑明显比别人大一圈，比如目光无神呆滞，比如嘴巴总是不自觉的微微张开，再比如，他两条手臂前后大摆，步子迈的很大的成一条直线的向前“冲走”。
像是独自一人行走在无形的队列中，曹辉总是一板一眼的快步行进着，每当遇到一个拐弯或者路口，他都会稍稍停一下，确认没有障碍后，再一磕后脚跟，继续向前。
清晨的小县城没有大城市的繁华，像是一个刚刚睡醒的慵懒老人，所有的人都是慢腾腾的。
带着一丝凉意的夜风还没消散，街上经常能遇到那些散步锻炼的老大爷和大妈们。
开在街口的早摊店里，包子油条辣汤的香味随风飘来，常常能勾动着锻炼归来的大爷大妈们过去，在这个刚刚苏醒的小地方，渐渐的带来了热闹的氛围。
也有和曹辉一样早起上学的学生们，从各自的家里或急或慢的出来，买着早饭抱着书包，向着不同的学校汇流过去。
小县城的学校往往都不太大，三两栋教学楼一个操场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各种活动设施，就是一个学校的所有组成部分。
一个班少的五六十多的六七十的学生，往往让一个班级里的活动空间非常拥挤。
两个桌子一排，三张桌子一行的排列组合，成为了每个班的常见景象。
就像所有的班级一样，曹辉这个个子高大的超龄初中生，也不可避免的被安排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没有人和他打招呼，也没有人故意的刁难他。
自从开学后不久，那些看他傻傻憨憨的样子而想要随意欺负他，却被他狠狠的揍上几次之后，所有想要这么做的人，都不再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毕竟，他是个男人！
当然，没人欺负他了，却也没人愿意和他交朋友。
这是个现实的社会，每个人都不想有这么一个，一起出去时让自己丢人的朋友。
就算他的内心其实很善良。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
“坐下！”
带着眼镜的中年妇女，一手拿着课本一手端着茶杯，踩着低矮的老式黑色高跟鞋，“哒哒”着径直走上讲台，严肃的表情不漏一丝笑容，飞快的扫视了一圈下面所有的学生，放下课本教材，随后掀开冒着热气的杯盖，不慌不忙的小小抿了一口。
“上课！”
哗啦啦的翻书声响起，曹辉也慢一拍的翻开了课本，开始认真的听课。
曹辉的成绩相对来说还算是不错的，处于整个年级的中上游水平。
十几年锻炼下来的强大自制力，使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个时刻最应该去做好什么事情，而不会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去花费在别的事情上。
无论是学习，还是做其它任何事，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烈阳高照。
放学了，蜂窝般的学生们从学校里涌动出来，顶着头顶的大太阳，三三两两的各奔回家的方向。
曹辉也背着书包，甩开膀子大步朝家走。
一路上，曹辉异常的动作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他们站在路两旁，纷纷对他指指点点的讨论。
“这哪家憨子，也不怕胳膊甩到人”
“四中有名的傻大个，叫什么草灰还是什么？”
“你看那胳膊甩的，还怪有劲来！”
“那是，这憨大个打仗厉害着来，上次五六个人想按倒他，都没管紧，还被他一个个给掏地上去了，半天没起来。”
“哎！你看憨个前面那个大楼楼顶，可有一个人像跳楼样的？”
“哪了？”
“就前边洪都大厦楼顶上，那西边拐子，你看那可是的？”
“哎呦乖乖！真是滴！”
所有人的注意力突然被曹辉前边的跳楼者，给吸引了过去。
没人再关心他的举止有多怪异，而是纷纷掏出了手机，对着楼顶的人，尽情的拍照炫耀，快速的发到朋友圈上。
曹辉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的向着前边走去，直到经过大厦西拐角的楼下时。
“哎哎哎！跳了跳了！快拍快拍！”
“我的乖乖，俺们县又要出大新闻喽！”
“哎你看，那憨大个给楼下来。”
衣裙撕裂空气的风声乍起遽无，紧跟着“嘭”的一声剧烈撞击，一道白色的身影瞬间从高空砸落在地。
下一秒，一只大脚踩在了白色的身影上，并且深深的陷入了进去。
洁白的连衣裙，边角有蕾丝纹绣边，上面绘画着婉转淡雅的云纹流苏。
一滩不成人形的扭曲身影，被连衣裙套在里面，血水从身下渗透出来四下流淌，渐渐浸透到了曹辉的鞋底。
一个看不到面目的女孩，长长的黑色波浪下，一只血红的眼睛渐渐倾斜着向上直视，直视向僵硬着低下头来的曹辉眼睛。
一生一死，一上一下。
两道目光于短短的咫尺之间内相撞。
在那对视的短短一刹那，曹辉隐约感觉到一阵阵的轰然鸣响，在耳畔盘旋，在脑中嗡鸣。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那只眼睛里钻了出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自己的眼睛里，化作了一股微弱的电流，最后消失不见。
曹辉猝然一惊的向后猛退，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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