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佛曰 不可说
“坐下说吧。”
苏染离大步走到苏宁然对面坐下，“今日我……”
“二哥，你也坐。”苏宁然开口打断苏染离的话，温和地看着站在苏染离身后的玄湛。
玄湛低头，“施主，贫僧法号玄湛。”
苏宁然凶神恶煞地看着苏染离，“你忍心看着你二叔站着？”
苏染离眉目微动，自从张大夫那件事之后，她的六姑姑就特别的不待见她，就算表哥从中转圜都没用，后来她隐隐回过味来，她这位六姑姑哪怕身负血海深仇，也是个趾高气昂的人。
自己在张大夫这样的府医面前落了她的面子，加上一同在府中生活，她发现她不再是苏宅的中心，心里就越来越不平衡了。
身为云阳的少主，没有她的允许，玄湛是不会坐的。
原本，是她没有顾及到玄湛，忘记让他入座了，他本来就是自己怕尴尬硬生生扯进来的，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了。
“二叔？”苏染离平静地抬起头，看向玄湛，“玄湛，你是我二叔么？”
“回少主，贫僧已经出家，忘却前尘，与少主并无干系。”玄湛低眉垂手，对苏染离很恭敬。
“你！”
苏宁然狠狠剜了苏染离一眼，“玄湛师父是寒山寺的得道高僧，你就不能对他好一些？”
苏染离差点气笑了，她挑眉问玄湛，“玄湛，我对你不好么？”
玄湛一眼便看到了苏染离眼中的愠怒，可她眉目上扬，看起来特别得意，他内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他若是没有答应父亲出家为僧，也该有个与染离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了吧。
她之前，还劝他回家来着，他突然恍然大悟，染离刚刚挖苦他，是因为他拂了她的好意，没有还俗罢。
玄湛笑起来，犹如三月暖阳，只听他轻言，“你对我很好。”
面对玄湛突如其来的宠溺，苏染离愣住了，不得不说，二叔和七叔笑起来太像了，都那么温柔和煦，一脸人畜无害，让人心都酥了。
苏宁然看着玄湛，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连二哥都叛变了，为什么？
“苏染离，你滚出去！”
苏染离回过神来，讶异地看着苏宁然，“六姑母，我话还没说。”
“我不听，你滚出去。”苏宁然抓起桌上的笔墨纸砚扔向苏染离，“我不想再见到你，是你害死了子言，你还想害我，连苏乔之都被利用，你心狠手辣，不是个好东西，你滚，滚出去！”
“染离！”
苏染离起身一跃，躲开了砚台和纸笔，却没躲开洒出来的墨汁，她现在的脸色和衣服上的墨汁一样。
玄湛看她身手矫健，这才放下心来。
他快步走到苏宁然身旁，双手扶着她的耳朵，逼她将视线从苏染离身上转移到他的脸上，“没事，宁然，我在，没事的。”
苏宁然一开始还挣扎，可盯着玄湛如墨幽深的眸子，她渐渐安静了下来。
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二哥，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啊，二哥，永赫，永赫他死了……”
她扑进玄湛的怀里，压抑地哭嚎着。
苏染离看着苏宁然和玄湛两个人的行为，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落英见苏染离一声的墨汁，人也有些失神，她连忙迎上去，关切道：“大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苏染离摇了摇头，她脑海中一直有个念头。
一直到玄湛出来，她的猜想才得到了证实，她的六姑姑，苏宁然疯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苏染离望着厢房的门，有些愧疚，她答应过表哥好好照顾六姑姑的。
“在她送走子言，她的儿子是叫子言吧，万俟子言？”玄湛眉头紧锁，因为埋着头，苏染离瞧不见他的神色。
苏染离：“嗯。”
“在她送走子言之前，她就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了，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子言身上的伤，骗不了人，不然她怎么忍心送走她与永赫的儿子。”
苏染离没有听明白，“送走表哥？表哥离开的时候，姑母不相信他是表哥，都没见他啊。”
“嗯？”玄湛不知万俟子言死而复生的事情，也没听懂苏染离再说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苏染离灵光一闪，“你说的是表哥小时候被送回万俟侯府的时候么？”
玄湛点头，“嗯。”
苏染离震惊了，“那么早！”
“她在寒山寺见到我时，亲口告诉我的。”玄湛眼中满是心疼，“她一定等着我去救她，所以一见到我，难得清醒一回，将她有癔症的事情告诉了我。”
“那刚刚…她清醒过么？”
玄湛摇头，迟疑道：“清醒的她很温柔的，不哭不闹，还是当年的模样。”
苏染离悠悠地吐了一口气，知道了苏宁然有癔症，一切都能想通了。
送表哥去万俟侯府，不是因为六姑姑东躲西藏，一直在炎楚境内，比起六姑姑自己，比起远在云阳的亲人，万俟侯府是最优的选择。
她第一次见到的六姑姑是那般温柔娴静，只可惜当时来接六姑姑的人，是她，素未谋面的她，如果是祖父……
苏染离知道，六姑姑原本是没有打算回苏宅的，因为现在占据着意识的人，从没有觉得苏宅是她的家，她是被大梵天逼回来的，她一心想要倚靠太子殿下报仇，才会回来的。
所以她回来后，一切都是刻意和讨好。
苏染离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告诉祖父？”
“她不想让父亲忧心，无法在父母跟前尽孝，还要父母为她操心，她不舍得。”
这些都是清醒时候苏宁然的原话，玄湛说起来，却好像在说自己。
苏染离神色不明地打量着玄湛，“二叔可以告诉我，你只是带法修行，现在六姑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愿回家么？”
玄湛听见她那一声二叔，不由微微一笑，“佛曰，不可说。”
“呵呵，”苏染离挑眉，“我师父说，神佛不语，是天机不可泄露，二叔的理由难道算什么天机？”
玄湛：“听说你师父是薄奚拢越？”
苏染点头。
玄湛摸了摸胸前的舍利子，“那你分析分析我为什么不愿回家？”
“我忙着呢，”苏染离别了瘪嘴，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墨汁，心想算了，祖父肯定会发现的，还不如早点发现，她还能多陪陪祖父，“既然六姑姑不听我说，我去陪祖父看风景。落英，走了。”
玄湛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苏染离动身的时候，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头发，“不用担心你六姑姑，我会守着她的。”
苏染离嗔了玄湛一眼，问落英，“发型没乱吧？”
落英细细检查了一番，摇头，“没有。”
“快走！”
苏染离带着落英走了，走了很远，落英看着苏染离板着脸，不由宽慰道：“大小姐，看起来玄湛师父很宠大小姐的，若是……”
落英想说，若是玄湛师父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不是故意的。
苏染离停下来，问落英，“是吧，我也有这种错觉，我与二叔之间怎么突然就亲近了？”
既然二叔觉得祖父偏心，干嘛对她这么好？苏伯之不就一心想杀了她么？
想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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