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学艺
小雪生削削停停,磨磨蹭蹭耗了一个下午,到晚间停下时双臂已经近乎脱力了,连抬起都费劲;想到明天还要习字,小脸更加苦成一团。
晚饭间,小雪生右手抖个不停拿不稳筷子,老木匠看在眼里也不多说,只颇是高深莫测的笑,看的小家伙莫名其妙,以为老头子终于被整日吸的烟秌昏了脑袋,心里还不免一阵担忧。
第二天,上午又是去私塾时间,想着昨天的遭遇小雪生就有些挪不动步子。最后在老木匠和到点时间的共同催促下,硬着头皮往私塾跑去。仍然是那些青石板,仍然是砸铁的砰砰叮叮,进了院门,仍然是那几棵稀疏的枯竹;兜门抬眼便是那个画像老书生,不苟言笑,正身危坐。同样,一进门便成功吸引了广大注意,又是免不了一阵好奇叨叨。小雪生如昨日那般径直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微低头不看旁人,静等开课。今天的课一样难熬,特别是还没见昨天那只一直绕不出去的笨虫子,上午更加漫长了。
老先生有块惊堂木,重而迅速地拍一下表明接下来是重点,拍两下提醒注意听讲,轻而缓地拍一下就是下课放学了。小雪生觉得这轻而缓地拍最有味道,也是最吸引人注意的,大概其他人都会这么觉得。
下午仍是练斧功,小雪生又艰难的削了一个下午,比昨天没好几分。想着明天,后天,还有很多个明天后天,顿时觉得天空黑暗,前景绝望,手上都更加乏力几分。可一想到现在放弃就做不了后面的了,特别是雕刻,就觉得不甘心,最后还是决定先干上几天再说。
于是一连数天就这么过去了,每天分成三部分,上午去私塾,下午挥斧子,晚上恢复胳膊。小雪生都有点麻木,直到最后实在挺不住了,看不到效果,才迟疑地问老木匠自己的疑惑。老木匠没有马上回答,只看了一眼小家伙两只胳膊,又嘿嘿笑了一声,颇有几分老奸巨猾,奸计得逞的味道,搞得小雪生心里七上八下。见酝酿的差不多了,老木匠用烟杆敲敲小家伙的小脑袋,笑着说道,“知道苦了吧,知道累了吧,终于问我了?我还以为你无师自通呢。”说到一半压住不说了,叭叭抽几口烟,顿了顿,“这斧削看似简单,可哪里真那么简单,你削的这么辛苦,一方面确实有力量不够的原因,另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你不得要领。这伐木一斧子接一斧子下去就完事了,可这木工活可有得讲究,哪一样不是木匠慢工慢作琢磨出来的?就比如这斧削,你得讲究斧面角度吧,你得讲究持握方式吧,还有用力方向呢?”老木匠看了眼小雪生,见他皱着眉头,便说道,“现在还觉得这事简单吗?是不是觉得也是个挺复杂的事儿?”小雪生点点头,颇以为然的味道,逗得老木匠一乐,笑道,“你也别以为就复杂了,只是你被眼前的酸累牵扯了注意力,又自以为这本来就是简单的事,所以不曾细想,其实你自己就能总结,只是全不全面,细不细致的问题罢了。”又说道,“别以为简单的事真有那么简单,也别以为复杂的事有多复杂,大多是人被自己遮住了眼。”说着做了个以手指遮眼的动作,然后便瞅着小雪生,就让他自个儿琢磨去了。小雪生似懂非懂,隐约觉得懂了点什么,可细想又抓不到,只能就这么着,准备明天请老头子示范。
于是日子便在这一天三分中慢慢过去了,一晃便是半年过去了,这期间小雪生学会了斧功,锯功,刨功,凿功等等,当然每样都是差强人意,毕竟人儿还不大,这种火候目前就够可以了。老木匠似乎还有几分急促,每次没等小雪生自己提出学下一样,觉得差不多了就主动开始下一样教授。
等这些粗活学完,终于开始了细活的学习,这便是尺规线墨。老木匠一如既往的耳提面命,直入主题,也不搞什么自主探索了:“这尺有尺距,圆有圆规,线可直可折不可弯,规矩到处,以墨为记;就比方这每天都有日夜,太阳东升西落,一年又一年长度等一,周而复始,这便是规矩,没这等规矩岂不是要乱了套?初学功夫不深的,要用墨迹留痕,待到功夫深了就能笔下不留痕,心中自有迹。就比如年复一年,人也在变老,或许表面看不出什么,其实内里再清楚不过”说完便叹息一声,开始教小雪生一样样的道理操作。
这些学完,终于开始雕刻了,这也是小雪生最期待的部分,等这一天都有些等不及了。学了前面那些部分,如同备好了作画的纸笔,如今才是真正开始作画。老木匠:“这雕刻不是乱划乱凿,要先做好布局谋划,就比方人做事要先有个想法,像无头蜂子乱撞可不行。光这样还远远不够,雕刻不是你想刻什么就能刻的出来,就能刻的像的;你刻的像就行吗,真正的功夫是要有神韵,活猫和死猫都是猫,看起来一样吗?所以你首先要细心观摩......”
要观摩就得接近实物,多接触多观察,还要多体会;于是小雪生就开始了到处乱瞅,随便瞅肯定是不能刻的像的,但首先要有画面吧,这就成了小雪生抬头乱望的理由。“总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小雪生想,“家猫正好,这个再熟悉不过了。”爷爷近几年越来越急了,不知道急些什么,好像有人在赶着他似的,有些东西不等小雪生琢磨透彻边急忙开始教下一样;也不是那么面面俱到了,只挑那些重要的,其他的说是要小雪生自己以后慢慢积累;一些手工也不等小雪生完全熟练,说是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打磨。小雪生有些担忧,可是又不清楚担忧的来源,只是察觉到老头子连最离不开的烟杆也是偶尔才抽上一口了,还咳嗽得厉害,每次好像都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往年老木匠健朗的身子渐渐弯曲,开始需要吃药调理,可是药苦是苦了,也没见到好成效。小雪生怀疑那个贪财的乡大夫是不是随便抓了点东西糊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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