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榜首,茶摊,天才
御天皇朝善历九百八十七年，飞云榜首花落望丘。
这座常年居春的小城，汇聚了整个丘山散民。凭着春风和鹏鸟，与外界互通有无，消息丝毫不落。虽说比不上皇都的繁华，也算是层楼叠榭，应有尽有。
这几日，望丘城里的春风比往常更加醉人。
吴石楠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扭头朝皇榜望去。每每看到由烫金书写的三个大字，便觉自惭形秽，低头朝前走上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瞧上一眼。
茶摊上买茶的小哥前来搭讪。
“楠小哥，我不识字，你给我说说上面写了什么？”
城西集市上有一家有名的包子铺，店家是个肥头大耳，挺着大肚腩的中年人，平日里总干着手起刀落的宰猪行当，让人见着直犯恶心。可偏偏他家铺子总会在他宰猪头，屠鲜肉的时候围上许多人。不为别的，就因贪一口刚宰杀的猪肉现做而成鲜肉包子，那可真叫人嘴馋！吴石楠便是店家的儿子，与他父亲不同，生的有些俊朗。不过耐不住他爹的名声，自小便听街坊四邻叫唤他：屠子楠!屠子楠！至于楠小哥？倒是想都不敢想过的称谓。
吴石楠回过头，挑眉瞧了一眼搭讪之人。惹得来人一阵脸红，觉得颇为尴尬，侧过身子不敢直视。
“咳咳，那个......楠小哥，这皇榜上面究竟写了啥？你念给我听听呗！”
“望丘城李贤骏，飞云试上夺得榜首！”
“李贤骏！他真得了榜首？”
“恩，估计这几天也该回来了。不知道我哪天也能登上飞云榜啊？哪怕是榜末也行。”
吴石楠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天气有些冷，紧了紧衣衫，心想还是早些回去帮着阿爹多做些包子。
“要我说，楠小哥你也不比李贤骏差多少！没准儿以后你会比他还厉害！来来来，我请你吃茶。”
卖茶小哥热情地拍了拍吴石楠肩膀，邀他往茶摊走去。
听到这里，吴石楠面露羞赧。整个望丘城都知李家学府李贤骏天赋惊人，先入皇城后入飞云，如今已是飞云榜榜首。可他呢？想到这里，吴石楠不经摇头。
“快看！那不是李贤骏吗？”
这边刚进茶摊坐下，就听见周围有人指着天空嚷嚷。只见一只巨大的鹏鸟翱翔于天不停盘旋，而鹏鸟之上赫然站立着几道身影。为首之人，身披霞袍，头顶桂冠，面容含笑，昂首伫立良久，才轻踏兽背，乘风缓缓而落。
果然，如此之人，岂是他一个小小的角色能够媲美的？吴石楠越发没了底气，索性扭头不再往人群中望去。
望丘城的春茶虽然满大街都是，倘若放在整个御天皇朝，也算是难得的极品。吴石楠刚接过卖茶小哥递上来的热茶，还没来得及品尝，就匆匆放下。
“真苦！”正说着，起身朝小哥拱手准备告辞。
卖茶小哥一脸疑惑，正想着方才言语之间是否有得罪之处，突然听见从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一道淡然的声音，很轻，确带有足够的声威，让周围霎时间安静下来。
“楠小哥，可否有空陪李某喝会儿茶？”
说话之人，正是那位望丘城乃至整个御天皇朝近日里人人称赞的谈资。
一阵风轻轻划过吴石楠脸颊，卸去几分燥热。吴石楠充耳不闻，跨着紧凑的步子往城西方向迈去。
今日的城门旁拥簇着一大群人，独留下空荡荡的大道和无人把守的城门与此时备受瞩目的茶摊相比略显萧条。
这会儿吴石楠刚走出茶摊没走多远，那位天之骄子便轻挥衣袖消失在原地，而后出现在吴石楠的面前。
“楠小哥，可是李某面子不够，连请杯茶的资格都没有？”
吴石楠顿住脚步，抬头便看见身披霞袍的少年朝他拱手行礼，那顶镶满朱红色宝石的桂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眼。吴石楠没心情想这些，暗自叫声糟糕。方才喝茶时，没能忍住瞟了一眼，仅仅是一眼，还是瞟的，怎会料到偏偏和这位撞上了。
人群有些骚动，有些眼尖的瞧见后露出些许惊讶。
这不是城西的屠子楠吗？
最近这位楠小哥倒也算是望丘城另一个颇为有意思的谈资。
至于怎么一个颇有意思，换作往日有人敢说也敢答，或许今天中午望丘城的酒肆茶楼又会响起许多声音继续把它当作谈资。可是现在，没人敢说，也无人敢答。更何况是当着这位飞云榜首的面儿？
身子躬的很低，礼数也端正。若再不理会，定会招来许多非议。吴石楠稳住脚步，站得端正，深吸一口气，躬身回礼。
“李公子，人中龙凤，谁敢驳了您的面儿。实在抱歉，方才人多，有些耳背，没能听到李公子唤我。”
“楠小哥倒是有意思，若是耳背，又怎知方才李某唤过你？”
有人掩嘴偷笑，吴石楠额上冒了冷汗。那位天子之骄子踏步走进茶摊朝他作了一个请势。
不知打哪儿来了一群士兵，将茶摊团团围住，人群一哄而散。卖茶小哥端坐在炉火旁，看着火苗将息连忙起身添柴，身躯微微发抖。即便是这样，仍会朝跪坐在茶桌上的两位看上几眼。
“可曾入了学府？”
“前不久刚入。”
“测了剑石？”
“太贵，请了费先生看过。”
“试试？”
李贤骏拿出一块剑石，放在茶桌上。吴石楠低着头，手指藏在桌底反复揉捻掉在地上的春茶。抬头看了一眼，那位眼眸清澈，面带笑意，眉宇之间有着藏不住的自信。
手指刚碰到剑石，周身天地灵力的波动开始涌现，干净的茶桌上出现了一堆粉末，风一吹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混着茶水的粉泥脏了桌面。
似乎有什么细小物件破裂，传来微弱的崩裂声。吴石楠盯着桌上那块污渍有些心疼，李贤骏不以为然，嘴角的笑意仿佛又深了些。
“皇城的苦司是个好地方，你若想来，等来年三月，替你引荐。”
“会不会太麻烦？”吴石楠没有答话，捧起茶杯尝了一口，有些微苦。
“或者说你想去慎狼阁？”李贤骏理了理衣袖继续道:“我倒是希望你去慎狼阁！”
三年前，厄人爆涌厄难岛，皇朝下令围剿，几乎近半数的厄人首级都被慎狼阁给夺了去，其中不乏有万通境的人物。皇朝苦司堪称天下法藏之地，若论起杀人的本事还是要数慎狼阁最为杀伐果断。
“我不喜欢杀人。”吴石楠微微皱眉，抿嘴吐出一片茶叶。
“我也不喜欢杀人，若是有衣可暖，有物可食，有理可讲，有命可活，谁愿意杀人？”李贤骏起身，双手置于身后看着茶摊外身姿挺拔的士兵。
“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吴石楠觉得这话问得莫名奇妙，飞云榜首，天纵之姿，无论走到哪儿自然会有跟随者伴随左右。
“你觉得我天赋好？”
“自然是好的。”
“哪你呢？”
“自然是比不上的。”
“为什么？”李贤骏转过身低头看着坐在蒲团上吴石楠，提起茶壶替他将茶水参满，继续道：“今年三月我有幸入苦司，比之众人皆不如。”
“李公子天赋出众，自然能后起而上。”
“那你为何不能？”
吴石楠有些惊讶，飞云榜首竟如此看得起自己。
难得望丘城下起了小雨，此时炉火烧得正旺，卖茶小哥看准时间撒下一把茶叶，顿时香气弥漫既浓艳又清爽。
“很久没尝到望丘的春茶了！”李贤骏放下茶杯，吴石楠替他满上。
“皇城应是有的。”
“太贵。”
“贵？”
李贤骏重新端起茶杯闻了闻，“望丘的春茶在皇城卖的太贵，我自然也是买不起的。”
“现在应该能买了。”
“是啊！现在能买了，我希望你也能买得起。”说完，李贤骏起身，拱手朝吴石楠施礼。
“我该走了，去那家，你随我一同去吗？”
吴石楠猛然抬头，起身问到：“这次能进去吗？”
李贤骏摇了摇头说道：“不知，或许可以，或许不行。我曾请老师来望丘看过，依旧不行。”
吴石楠心中有些失落，能够称得上李贤骏老师的人，自然是皇城的某个大人物。连皇城的大人物都不行，还有谁能行呢？陛下？还是远在临东的那位殿主？吴石楠突然闪过一丝念头，或许他们都不行。
“但愿李公子能得偿所愿，石楠便不去了。”
“就此别过，多谢楠小哥款待。”
“多谢李公子。”
围住茶摊的士兵，缓缓退去。李贤骏轻袖一挥转眼便消失不见，惊得卖茶小哥直呼其神。
“李榜首果然厉害！只是未免也太小气，明明是他邀你吃茶，却让你来付银子。”
“无妨，倒是我占了他的便宜。”吴石楠从身上摸出几钱银子交给卖茶小哥，心情大好，跨步走出茶摊。原来并非什么神迹，只是比旁人快了些。
卖茶的小哥刚把银子揣进兜儿里，准备朝吴石楠告谢，便见眼前身影恍惚，同样不见踪迹。
原来，楠小哥也是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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