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瞒我瞒
“夜已深了，
“还有什么人，
“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
“为何临睡前会想要留一盏灯，
“你若不肯说，我就不问。”
天逐渐黑，山间寂静，汪树扛着从山洞里拿出来的火锅和食材，一路哼着小歌往回走。他的头发乱七八糟，裤脚袖口全是灰尘，鞋底粘着污泥，他只能自认倒霉，谁能想得到节目组真的把“美食”放在山洞里，无人机跟进拍摄的时候居然使用红外线拍摄。他在山洞里跌跌走走，摔进过水坑里，被洞顶的蝙蝠吓过七八次，最后才拿到了“美食”。
进洞前还是白天，出来的时候开始天黑，由此可以想象汪树的山洞历险记有多么惊险，导致他回去的路上，不得不哼歌缓解内心的紧张，倒不是他钟爱老歌，只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林忆莲的《伤痕》，也顺口哼唱了出来。
“该爱就爱，
“该恨的就恨，
“要为自己保留几分，
“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分。”
唱着唱着，走着走着，很快就回到了指压板市场附近，因为汪树住的屋子在另一条下山的路上，所以回去的时候会经过这里。借着黄昏残余的光线，汪树发现指压板市场下有个人，仔细一看那个人居然是自己……不对，是海球的汪树。
海球汪树的姿势颇为怪异，因为光线不足的缘故，汪树看不清对方具体的动作，只觉得海球汪树就像西方电影里的丧尸，动作缓慢且僵硬，而且他双腿好像变长了，又像棒子国偶像剧里的长腿欧巴。
“这家伙在玩百变大咖秀？”
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或者说对另一个世界自己的关心，汪树决定过去看一看。靠近之后才发现海球汪树的脚底绑着矮凳，他正在从指压板市场上下来，手里拿着两个食篮，山坡下面还有十几个食篮。
汪树盯着满地的食篮，怔了几秒后才算反应过来，他第一反应就是给海球汪树竖起大拇指：“天才！不过你这样做算不算违反节目规定啊。”
“应该不算，咱们节目的自由度很高，毁坏指压板才算违反规定。”
海球汪树耷拉肩膀瞅了眼头顶的无人机，视线随后落到汪树手里的火锅上，不禁羡慕起来：“原来所谓的美食就是火锅啊。”
“是哒，节目组准备了好几种火锅底料，也算是人性化了。”
“是啊，真的人性化。”
海球汪树是咬着牙把话说出口，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流出了口水。
汪树似笑非笑的看向海球汪树，最后他耸了耸肩膀，笑道：“行啦，收拾一下，待会一起吃火锅吧。也不知道跟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起吃火锅是什么滋味。先说好啊，食材自备，我这边也只是有一人份的食材而已。”
海球汪树顿时“哈”一声，顿时来了精神，身体也充满了力气，他解绑矮凳，用橡筋绳把所有食篮连在一起，用一个手拉着。
“我就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我不是个吃独食的小气鬼，你等等我，我把这些食篮带回去，明天平分给大家。”
汪树顿时欲哭无泪，但也笑的很开心，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因为综艺节目而相聚，一起玩一起闹，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
在离开指压板市场的时候，汪树“诶”了一声，回头看向指压板，左看右望，没看到其他人，疑惑问道：“其他人呢，我记得保罗也没拿到地图啊？”
谈起保罗，海球汪树顿时愤懑起来：“我也想知道保罗这个王八蛋去哪里了，本来说好合作把指压板的食材全拿下来，结果不见人影，留我一个人忙活了一天。”
汪树想了想，又问：“那弗兰克呢？”
谈到弗兰克，海球汪树有些茫然，虽然弗兰克是他的室友，但两人平时几乎没有聊过天。
“不知道，你没有提起来，我差不多都要忘了弗兰克。”
汪树停下来回头望着指压板市场，眉头皱起，不知为何他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保罗和弗兰克是八人里最健硕的两人，如果他们两个失踪了，对其他人来说不是好消息。所以本能让他想要把事情弄清楚，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唧唧唧”的声音。
汪树茫然的看着海球汪树，海球汪树则略显尴尬。
“一天没吃东西，肚子有些受不了，啊……哈哈……哈。”海球汪树摸着肚子，越解释越尴尬。
“哈哈哈，那就赶紧回去，准备填饱肚子。”
汪树大步的往前走，甩着手里的火锅，用怪异的声音笑道：“火锅走起！”
“对了，继续唱歌呗，我们两个一起合唱，我也喜欢陈慧琳的《伤痕》这首歌。”海球汪树说。
“什么陈慧琳，我刚才唱的明明是林忆莲的《伤痕》。”汪树回。
“哦？在地球这首歌是林忆莲唱的啊，在海球这首歌是陈慧琳的。哈哈，我都差点忘了你是地球人。”
“没关系，我也差点忘了你是海球人。”
话说完，两个汪树不约而同看向对方，一怔，旋即同时捧腹大笑，乍看之下像是一个人对着镜子哈哈大笑一般，不亦乐乎。
……
分不出是月光亦或残阳的光线洒向森林，经过层层枝叶，落到大地就只剩零碎的光芒。
如果说夜晚的森林如同蛰伏的野兽，那么还未完全天黑的森林，就是正在醒来的凶兽。
保罗双手护在脑袋两侧，身体如拉弓般蜷缩着，他的身上满是血痕，左眼眼角充血肿了起来，牙龈也正在溢血。他盯着面前半张脸隐藏在阴暗里的弗兰克，全神贯注，准备迎接对方的攻击。
虽然在海岸警卫队服役多年，但对于弗兰克这种常年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亡命之徒而言，保罗引以为傲的身手并不能在交手中占得上风。军人知道如何打伤敌人，但亡命之徒只知道如何打死敌人。
“尼亚……呵呵，我现在是该叫你尼亚，还是应该叫你弗兰克。”
“无所谓，反正两个都是假身份。”
弗兰克的状况也不乐观，他至少断了一根肋骨，左耳被打了一拳后暂时性失聪。不过这种伤势对他而言算家常便饭，只要还没掉下悬崖，他都有机会向死而生。现在他的眼瞳里便是充满对生的渴望，那是一种贪婪，也是一种迫不及待。
“保罗警官，把穿越世界的方法告诉我，到时候我来地球，你回海球，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不好吗？”
“这是你第五次问我这个问题，我也第五次回答你，到时候我会回到海球，然后亲手把你抓进监狱里。”
“那我也第五次告诉你，如果你不遂我的愿，我不禁不会让你回到地球，我还要把你穿越到地球的事告诉无人机，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在地球科学家的实验室里度过！”
“你这个王八蛋！”
保罗愤怒的怒吼一声，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握紧拳头冲向弗兰克。他的攻击动作和电影里特种兵非常相像，拳拳到肉，刚正勇猛，没有露出多余的破绽，每一招都打在弗兰克身体的痛处上。
弗兰克就是狡猾而暴戾的恶魔，他不惧怕鲜血，他为鲜血而感动兴奋。面对攻击，他没有闪躲的意思，用身体硬抗一拳，同时自己的攻击也落在对方身上，自损八百伤敌一千，这就是弗兰克，这就是他纵横海球留下累累恶名的资本！
夜晚来临的速度比所有人都预想的快，还没欣赏余晖的灿烂，天空就彻底黑了，森林里彻底看不到半点光芒。
保罗和弗兰克从白天打到夜晚，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枝，土壤里不知粘上两人多少的血液，他们也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没有擂台没有规则，一切都以把对方制服乃至弄死为目的，恰恰如此，两人最后竟是都还强撑着一口气。
漆黑的森林里，谁都看不到谁，两人都躺在杂乱的草丛里，如海浪般起伏的胸膛说明他们还活着。
“告……告诉我，穿……穿越……”
“呵呵，不……不可能。”
“那你别……别想回……海球……”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穿越世界的方法，你信吗？”
“放屁！”弗兰克显然怒了。
保罗戏谑的说道：“也许在周六下午六点……盒子打开的时候，如果你来到地球这边的半边房子里，就能来到地球。
“当然，前提是你敢赌命，毕竟如果失败了，你就会掉下悬崖。”
当初录制节目之前，主持人何旦说的很清楚，周日下午六点到下周周六六点为盒子关闭的时间，也就是两个世界重合的时间。而同一周周六下午六点到周日下午六点为盒子打开的时间，这时地球和海球不再重合。所以存在一种假设，在盒子打开的时候，你在地球这半边的岛屿上，是否意味着你穿越到了地球，同理可得，你在海球这半边的岛屿上，是否意味着你穿越到了海球。
也许，意味着不一定，意味着失败。
有一种可能性，如果你是海球人，在盒子打开时，你身处地球这边的区域，如果你不能穿越世界，就意味着在海球的世界里，你掉下了大海。
这就是“薛定谔的盒子”的迷人之处，一个岛屿，一半在地球，一半在海球。
弗兰克自然明白保罗话里的意思，他搀扶着旁边的树干，慢慢的站起来，漆黑中他往保罗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蹒跚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既然你可以穿越到地球，那就说明一定有穿越世界的方法，这就够了！”
保罗听到树叶被踩碎的声音，听到渐行渐远的喘息声，他捂着脸无声的叹息着，透过指缝，能看到他无助彷徨的眼神，命运之神的玩笑实在不是一个凡人承受的起。
从今往后，他不可能通过对海球嘉宾坦白身份而获得助力了，因为弗兰克会盯着他。原本的计划是跟海球汪树坦白身份，可万一这件事被弗兰克知道，他把事情公诸于众，那保罗在回到海球之前，必定是在被地球的科学家软禁研究许久的前提下。
哪有这么容易穿越啊，薛定谔的盒子出现时，两个世界派出无数科学家，都没有得出穿越的方法。
保罗的确穿越了，可那天是暴风雨，那天他被海浪和飓风刮到了天空上，昏迷前他在海球，昏迷后他就来到了地球，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怎么穿越。
“先回去吧，只能靠自己了。”
保罗艰难的站起来，他先找到自己那架被石头压着的无人机，解放无人机以后，在机翼旋转的嗡鸣声下，慢慢的走回屋。
“让！我！们！
“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间繁华！”
火锅这玩意，当然要大家一起吃才有滋味，亚瑟和凯丽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一起回去的两个汪树，顺利的加入了火锅局，然后四人路上碰到上狼狈的李聪师，于是火锅局变成五个人。俗话说得好，吃火锅就得配小酒，海球汪树的食篮里有三打啤酒，大家兴起之下便撕开包装畅饮起来。俗话又说得好，喝啤酒就得哼小曲，在两个汪树默契的配合下，大家一起哼起了还珠格格的主题曲。
亚瑟和凯丽两个老外自然没有不知道还珠格格，但不妨碍他们张着嘴“呀呀呀”的滥竽充数，至于李聪师这位富家公子哥，刚开始还挺矜持，但是在两个汪树的魔音洗脑下，最后也加入哼曲的队列中。
保罗摸黑回屋，刚开始迷路了，所以他几乎是听着五人的歌声找到回屋的路。
汪树首先发现保罗的身影，立刻举起酒瓶呐喊：“哟，保罗回来咯！”
其他人兴起，也跟着乱喊。
不过等保罗靠近后，大家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累累伤痕，两个汪树几乎同时醒神回来，跑过去扶着保罗。
“你这是怎么回事，哪里受得这么严重的伤。”
“屋子里有医疗箱，我进去拿！”
保罗伸手摁在回屋拿医疗箱的海球汪树的肩膀，虽然他受伤严重，但手劲依然大，竟是按得海球汪树肩膀剧痛。
大家纷纷靠过来，想开口关心时，都不约而同的发现保罗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顺着方向看去，才发现保罗盯着的是桌面上的啤酒。
“我没事，我现在只想喝酒。”
松开按住海球汪树的手，保罗推开围在他身旁的其他人，一步一步走到桌子上，拿起一瓶啤酒就往嘴里灌，一瓶又一瓶，最后还把其他人没喝完的啤酒全喝了。
打了几个酒嗝，保罗摇摇晃晃的站起，想要回房睡觉，不过他只走了一步，就“咚一声倒在地上，然后想起了呼噜声。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海底捞服务的单人火锅局是没有灵魂的，文学祥一个人吃火锅，肢体像机械般木讷的夹肉放进锅里，等肉熟了就夹进嘴里，味道很不错，但总觉得少了什么。
起初他想等凯丽回来一起吃火锅，然后他想等住在隔壁屋的李聪师和亚瑟回来一起吃火锅，最后他实在饿得不行，只能自己先吃。他吃的很慢，过了十分钟，凯丽、亚瑟和李聪师都没回来，他便觉得意兴阑珊了。
“也不知道弗兰克会怎么对付保罗。”
在文学祥无聊自言自语时，开门声传来，他眼前一亮，连忙站起来去迎接对方：“哦，凯丽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得……”
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发现开门的人是弗兰克，重点是……弗兰克浑身是伤，他的伤势如果送到医院，估计是需要立即做手术的程度。
弗兰克进门后看到火锅，麻木的连忙终于有了些表情。
“我回自己屋，里面没人，我去找李聪师，他不在，屋里也没人，我只能来找你。”
弗兰克看向文学祥的眼神里，竟是带着些许的哀求。
“我现在很饿……”
“我靠，你现在还管肚子的事啊，你身上的伤才是重点吧。”文学祥过去搀扶弗兰克，下一秒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愤懑的说道：“该不会是保罗把你打成这样的吧，那家伙太过分了，先是离间我们，被我们揭穿后还对你出手，我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我们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节目不能再录制下去了。”
话刚说完，文学祥忽地脸色骤变，因为弗兰克其中一只手正好搭在他的肩膀上，而这只手正狠狠的捏着他的肩骨。
“嘘，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什么都别对外说，知道吗？”
弗兰克松开手，走向火锅，喃喃道：“我们就是打了一架，男人之间的事，打一架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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