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蒙羞的自尊
小六的烟市终于开了门，也许是心有余悸，大家都做得小心翼翼的。
为节省中间一些倒手环节的开支，小六带着吴言几次亲赴郑州接货，基本上没出什么差错。
惟独让吴言不明白的是，这几次接的基本是内地烟。他是经常抽烟的，一验货就知道是假的。一次实在憋不住，小心问道：“六哥，咱咋不进外烟了？”
“你还看不出来——现在大家办事用的多是本地出名的烟，谁也舍得起拿外烟撑门面，除非送礼的，也就是那么些，虚的很。不象这本地的，又紧俏又好销，利儿大着呢。”
“可是，经常抽烟谁都会抽出个真假来呀！”
“你站柜台次数少还不明白——这真假也是看人下菜！一般假的也都给了那些农村来的批发商，其实他也知道，不就是图个便宜嘛，农村人谁分出个真假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说道，“里头的学问大着呢，回头有机会再给你好好批讲吧。”
一听提起农村人的愚钝，吴言顿时有些不舒服，好在小六没再说下去，要不吴言还以为他在数落自己。
不过他心里还是别着劲儿——以前倒外烟吧，只是逃个差价和税收什么的，基本上坑不到平头百姓身上。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挣这份钱真是还得背着良心债！
看着小六坦然的样子，再加上近段时间生意出奇的顺，吴言也就漠然处之了。
一次，小六将吴言按比例应得的一部分钱摆给了他。
吴言攥着生怕它再飞了，手心里竟不自觉地冒了汗，忙不迭地说道：“六哥，谢谢你这么照顾兄弟。今晚，我请你去唱歌好吗？前几次都是你和老万哥破费，今儿个兄弟安排一次，成吗？”
“算了吧，兄弟。哥哥知道你手头紧得很，也不在乎你那安排不安排的。快回去吧，给你那女朋友显摆显摆。精神点儿，别让人瞧不起。”他拍着吴言的肩膀，接着说道，“说实在话，兄弟，我帮你，不光是看在老万的脸面上，也是你这人实在，没有坏心眼。再者，今儿个给你说透吧——我就是看不惯林伟的为人，真不真假不假的滑头得很……”
“六哥你认识他？”吴言大惑不解，这么长时间没有听到他和老万透过一次口风。
“何止是认识——以前做生意一块挣的家底，可他为了一个女孩竟不顾弟兄情谊，卷了大部分钱款、撇下他老婆去了南方。给我和老万来信说是暂借一时，可两年多了他一个字都不带提。他挣多挣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发了。前段时间来过一次，牛逼烘烘的大样得很，反倒象我和老万欠他似的……”
真把吴言说糊涂了——沈雪和小六表述的林伟怎么如此判若两人？
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就告别了小六，吴言兴冲冲去找沈雪汇报自己的收获。自己的房间她是不会去的——她说过，走进去就有一种遭受ling辱的感觉！唉——不管怎样说吧，还是对不起这个跟他患难几年的弱女子。吴言一边想着，敲响了沈雪的房门。
恰巧她在，手中正织着毛衣，一件红色的男式毛衣。
他知道这件毛衣不属于自己，因为皮肤黝黑的他根本就不衬那种枣红。
尽管如此，他还是定了定神，压着不快向她或隐或现说着如何挣钱的事情，而眼睛却不听使唤地扫着她手中的物件。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假装不经意收起了它，一边料理书桌上本已规整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
待吴言从身上掏出捂得温热的那份分成时，她的眼神闪出一丝惊喜：“你还行！”
“我说过，容我一些时间，会给你一个惊喜的。”凝视着她洁白细腻的诱人脸庞，还有那双莹莹泛亮的黑眸，吴言禁不住一阵心旌摇荡，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她半推半就……
“当当当当当”恰巧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还未等俩人从彼此的环抱中挣脱出来恢复常态，沈雪刚才刻意未上锁的门已被推开了——林伟走了进来。
眼前尴尬的一切仿佛在林伟意料之中，他朝吴言笑笑，转而对沈雪说道：“刚才方大姐呼我，想跟你聊聊，不知你方不方便？”接着像是故意说给吴言听似的，“沈雪如果你没事儿，现在跟我走吧，车就在下面……”口气之中透着毋庸置疑的自信与挑衅。
“——行！”她瞅着吴言，只犹豫了一下，就爽快答应了。见吴言还傻了似的戳在那儿，说道，“你看，老同学——炉子上的水还没烧开。要不，你先替我看一会儿门？”
看着她一前一后如此反差的言谈举止，吴言霎时象被重物击昏一样，不知所措地摇摇头，神情呆滞，在他俩的注视下走出了房门。
楼下的一阵凉风吹来，他这才觉出自己满身已是毛孔里透出的虚汗。
天好闷热，心里堵得喘不过气，笼拉着脑袋坐在操场的台阶上，昏沉沉的回想着刚才让他平生一来遭受莫大屈辱的片刻……
“啪啪啪”——凉丝丝的雨点接二连三骤然砸在地上，没有任何先兆。操场上顿时烟尘迷漫，土腥气夹杂着各种莫名的味道一起冒了上来。
他仍是木然，坐着没动。直到更加冰冷坚实的冰雹无情地砸在头上、脊背上，这才意识到下雨了。
“啊——！啊——！啊……”撞击的疼痛激起他久已压抑、无处释放的那种自虐的豪爽，索性站起来脱下上衣蒙了脸，仰身迎着砸落的冰雹，合着泪水和雨水，肆无忌惮地嘶喊着……
这秋天的夜晚，平日里鲜见的狂风席卷着冰冷紧一阵慢一阵回旋着、咆哮着……
站在空旷的操场，像在寂寥无垠的旷野中的那么一颗树，孤零零的，身上每一处就像一片片树叶一样寒噤得瑟瑟作响……
几年来的恩爱情仇，丝丝缕缕，似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诠解了的，可似乎就在那一瞬间，那么一思忖的时间，吴言决定放弃了，放弃了与林伟在爱情奔跑线上的竞争。不为别的，只为沈雪情感的反复无常，更为自己的懦弱与胆却——
在工作中不是没有努力过，但离沈雪的要求还有相当的差距；在工作之外不是没有拼搏过，哪怕是昧着良心担着风险做事，可毕竟是成少败多；与沈雪家人的书信沟通并不少，但回信的字里行间，总是透着一些担心和轻视；与沈雪的交往不谓不深，可两人的追求看似一致但却不在一个层面上；有着大本文凭本应自信自负的他，内心深处却隐藏着孤僻的自卑，面对着竞争中的情敌，竟然遭受多次恶意的挑衅而无能为力、甘拜下风……
没有必要再去圆释了，就这样结束了。在这场马拉松式的爱情游戏中，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但明白无误的是——游戏中的俩人谁也不是智者，而且注定谁都不会是赢者！
真的，当初的事实就是这样——尽管同学们费尽心血、苦口婆心地撮合，吴言和沈雪还是平淡无奇地分了手，没有一句告别安慰的话语，哪怕甚至是一两句恶毒的诅咒也没有！
;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