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狐王

下载APP

第一章 女狐王

  

    衰秋夕暮,秋风萧瑟悲凉。枫叶在斜阳下红得异常凄艳。

    书生韩愈骑马行走在悟缘山古道上,正在欣赏浓浓的秋色,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女子惨呼,急忙打马循声而去,但见荒草半覆的山道旁,一灰衣道人正将一个美艳的红衣少女按在道旁的雪白巨崖上,手执利刃,欲剖其心。韩愈为人心地仁慈,又是虔诚的佛教俗家弟子,见此情景岂能坐视,急忙大喝一声,道:“恶道休要逞凶!”

    女子见有人来,呼声越发悲惨,泪如雨下,娇啼不已。

    韩愈挥鞭疾驰上前,纵身下马,将道人执刃的右臂用力一格,高高托起。道人回头怒视他道:“你休要多管闲事!”女子一声娇笑,趁机化为火光随风远去。

    灰衣道人连连跺足,恨恨道:“呆书生误我大事!”韩愈也觉事情蹊跷,于是细问根由。

    灰衣道人道:“此女子乃千年修炼之妖狐,时常在此山中化为绝色佳人,迷惑过路男子,吸取其精气采补,我今日好不容易将其捉住。她取精已多,日久通灵,若只取其头,她的魂魄定会化为火光遁去,故而要剖其心以绝后患。只怕她此次逃去,下次要捉她更是难于上青天了!”说罢将匕首放入桃木匣内,恨恨渡溪而去。

    韩愈自知闯祸,心中懊恼不已。

    不觉天色已黑,韩愈泊宿深山古庙。不时有山风摇窗,野狗哭夜,荒山夜景异常孤寂凄凉。韩愈因为难以入眠,便好奇地四处打量。在烛光下见废旧的石墙早已剥蚀,仅存数十字。举烛上前细看,竟是有人题诗一首:“骡纲队队响铜铃,清晓冲寒过驿亭。我自垂鞭玩残雪,驴蹄缓踏乱山青。”下面署名为“南松山人”。

    韩愈觉其诗句高古而富有雅趣,自言自语道:“有些情致,只是不知南松究竟在何处呢?”

    忽听墙外有人应声道:“听其口音好似江南之人。”声音温柔婉转,而又清脆异常,竟有几分似黄昏时分狐女的呼救之声。

    韩愈想不到这荒山静夜竟然有女子踪,大为疑惑,执烛而出,但见月光荒凉幽寂,墙外唯有凝尘败叶而已。他料定自己遇见了鬼,又惊又怕,一阵冷风从遥远的山谷吹来,烛火在风中摇曳片刻,终于熄灭。

    韩愈急忙折身返入古庙荒殿,将荒旧的殿门紧闭,口中连连诵佛。似乎真是佛力无边,这夜并无鬼魂作蛊。

    次日清晨,韩愈骑马进入深山,去拜望普贤寺院的高僧冷尘。

    普贤寺位于白云冷雾深处,位置十分隐避。

    他独自在荒山幽林间行走,不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相随,似乎是女子发出的。他回头望去,身后却又寂寂无人,心中颇觉诧异。这奇怪的脚步声直至他在普贤寺山门前下马时,才忽然消失了。

    韩愈在寺庙盘桓数月,日日与冷尘谈论佛法,道心越发坚固,竟然萌生出想要正式削发为僧的念头。冷尘却摇着头道:“施主还有一段孽缘未了,怎可出家呢?”韩愈平日不近女色,此时听冷尘所言,颇觉诧异,细问冷尘,冷尘又闭目不语。他心中闷闷不乐,便起身告辞了。

    他牵着白马行至山腰,忽然间狂风大作,秋雨霏霏,天地间异常阴冷昏暗。

    韩愈在风雨中独自行走,狼狈异常,不觉迷失了路途。山中落木萧萧,各色残花飞舞,四周风寒雾重,韩愈只觉好似置身恶梦中一般。

    前方灰蒙蒙的树林深处,忽然传来女子的歌唱声,唱的是一支古老的山歌,诉说的是一位山居女子对于意中人的深切思恋。

    韩愈在迷乱中循声而行,不觉来至一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旁,歌声忽然消失。他正自徘徊,忽然有女子娇语出石壁中,柔声道:“公子小心虎狼!”此事颇为古怪,然而韩愈此时已是见怪不怪。

    幽暗的山谷深处传来可怖的饿虎嚎叫之声,韩愈不寒而栗,只能连声念佛。

    一只白额巨虎忽然自旁边的幽林中跃出,直奔韩愈而来。韩愈大惊,双腿抖动不能行走。忽然听到轰然一声,峭壁中开,琼楼涌现峰顶,金碧辉煌,华美异常。一个窈窕的红色身影从中跃出,扬手一鞭,白虎顿时血肉飞溅,倒地而亡。韩愈觉得惨不忍睹,急忙闭上眼睛念起佛来。

    他正自念得入神,忽闻一阵异香袭来,接着便有少女们银铃般清脆娇媚的笑声响起。

    他好奇地睁开眼睛,只见一群容颜姣好衣着华丽的少女围在他身边,都笑得前俯后仰。她们身后是一座华美异常的琼楼玉宇,好似神仙居所一般。适才惊鸿一瞥的红衣女子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他不知此荒僻幽谷何來這?多美豔可愛的青春女子,正自疑惑,其中最漂亮的綠衣女子忽然銀鈴般的嬌聲笑道:“呆公子,适才若非我家宮主及時出手相救,你早已成了它的腹中之物,此時猶自憐惜它??”

    韩愈见她们嘲笑自己,心中深感不快,对她们的印象越发不佳了,情不自禁地皱起两道好看的浓眉,欲推开她们,自去行路。

    绿衣少女含笑流盼,道:“我家宫主有请。”

    韩愈觉其来历不明,定然是鬼狐一流,于是正色道:“我与尔等素不相识,还是就此离去吧。”

    绿衣少女目视人,道:“这呆公子很是迂腐固执,可如何是好?”

    其中一个身着樱花色罗衣的少女便道:“若是请不动他,宫主发起怒来,可就不妙了!”她的样子瘦弱文静,却是个极有主意之人,忽然间轻轻一掌击在韩愈头上,韩愈便失去了知觉。

    韩愈在昏迷中,恍惚闻到一种馥郁的香气,既非香料之香,又非花木之香,却是异常令人销魂。他正自迷醉,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道:“他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你们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些!”

    他感觉这声音十分熟悉,好似很久前呼救的狐女之声,不禁心生畏惧,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异常华丽舒适的睡榻上,身上覆盖着水绿色罗被,罗被上有晶莹的五彩丝线绣成的精美可爱的缠枝芙蓉花图案。

    他茫然四顾,只见四壁皆黄金苍玉装饰而成,华室内所陈设的生活用具皆精美异常,只觉好似身在皇宫一般。

    他枕畔不远处的一张沈香木矮几上,陈设着式样精美的圆形香炉,香烟从炉中散发开来,和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衣香,气味异常馥郁。

    隔着青灰色的烟雾,韩愈看到香炉的东南方,一大群服饰华美的少女正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同样正值青春盛年的红衣女子。那些垂手侍立的少女姿容都很美丽,然而与居中而坐的红衣女子相比,却似乎相形逊色。

    红衣女子服饰华贵无比,以一种美妙不可言喻的姿态端坐在精美的雕花檀木椅上,姿态尊贵优雅,却又威严无比。韩愈虽然只是隔着香雾隐隐约约窥见她的容颜,亦觉美丽异常。她鲜艳的鬓发冉冉下垂,半遮着美丽的面庞,其侧影异常优美动人。韩愈只觉其面影好生眼熟,一时又想不出在何处见过,心中好生疑惑。

    红衣女子面前跪着一个身着染成樱花色轻罗衣裙的瘦弱少女,低头敛眉,好似大祸即将来临一样。

    只听红衣女子冷冷道:“你如此小窥本宫的救命恩人,可见平日也必定未将本宫放在心上。似你这等眼中没主子的贱人,我也不敢留你!”说罢便令人将她拉下去掷于荒崖之下。

    红衣女子身后站着的绿衣侍女眼中泪光闪烁,好似很是不忍,忽然间跪在红衣女子面前哀求道:“樱花也是为了完成宫主交给我们的差事儿,并非有意藐视宫主,还请宫主开恩!”说罢,连连叩头。

    红衣女子面沈似水,冷冷道:“青梅,你分明知道她适才所伤之人对于本宫何等重要,还胆敢为她求情!?”

    众人一时间皆默然无语,气氛僵硬异常。

    韩愈此时已记起适才之事,听红衣女子口气,似乎她的救命恩人便是他了。他沈思默想许久,才想起这女子便是自己上次从道人手中搭救的妖狐,不禁面如纸色,瑟缩起来,暗暗感叹道:“天啊!天啊!我今日運氣何等衰敗,怎?所遇皆虎狐之流呢!?”

    他看到樱花已被侍女推出宫门,青梅掩面而泣,心中好生不忍,急忙坐起身来,大声道:“我已无大碍,何必为难她呢?”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红衣女子霍地转过脸来,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的亮光。青梅满是泪痕的小脸儿上也渐渐焕发出光彩来。

    红衣女子吩咐道:“既然韩公子为樱花求情,今日之事我就不再追究了。”

    她说罢略一迟疑,便轻盈站起身来,姗姗来至榻前,插烛也似地倒身下拜道:“上次若非公子出手相救,兰菊早已命丧妖道手中矣!”

    韩愈一直为上次的误救妖孽懊恼不已,此时脱口而出道:“我救下你,不知你今后还要坏多少人的性命呢!?不谢也罢,不谢也罢。”

    众侍女想不到他如此口无遮拦胸无城府,都不禁变了脸色,暗暗为他担忧,都用眼梢窥探着兰菊。

    兰菊脸上笑容果然渐渐敛住,沈下脸道:“我好意谢你救命之恩,你竟当面揭我之短,真真不识好歹之腐儒也!”说罢,举起右掌,掌心白光四射,便欲取韩愈性命。

    韩愈闭上眼睛,口中喃喃道:“善哉!善哉!我昔日误救妖狐,今日果然遭此恶报!”

    韩愈闭上眼睛,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于是好奇地睁开眼睛,但见兰菊在花窗前背身而立,姿态优雅动人。只听她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道:“怪哉!我平日杀人无数,为何独独今日不忍下手呢!?”声音优雅婉转,动人听闻,韩愈不禁心中一动,瞬间红了脸。

    兰菊慢慢转过身来,看到韩愈窘迫的模样,自己也有些羞涩,闪身进入一间内室,片刻后步出,已换上雪白柔软的丝绸衣服,精致可爱的衣领上有着粉红色的丝绣蓓蕾,华美雅致极了。她穿上这样漂亮的衣服后,容颜越发清丽动人。韩愈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不觉看得痴了。

    兰菊落落大方地对他一笑,轻声道:“你现在一定饿了吧?”说罢便令侍女们摆上果酒食物来,亲自陪韩愈用食。她的举动优雅动人,眼神温柔如初春江水,似乎已忘却了方才两人之间的生死冲突。

    梨木小几上的食物色香俱佳,芬芳扑鼻,韩愈却吃得并不舒心。

    兰菊衣袖间散发出的似兰非兰的女儿体香,令他心绪缭乱。他的眼睛一直畏畏缩缩,有意顾左右而不敢看兰菊。他知道自己的举止有些失态,暗暗感叹道:“怪哉!我往昔见过多少美丽动人的少女,尚且全然不为所动,今日为何面对一个荒山之中的食人妖狐,会如此魂不守舍呢?莫非……莫非這便是冷尘法師所言的前世孽緣??”

    酒宴过后,侍女皆已退下,室内只剩下韩愈和兰菊二人。

    兰菊忽然回过身来,轻盈走至韩愈面前,抬起乌黑娇媚的眼睛,满含柔情地端详着他。

    韩愈的心突突乱跳起来,脸涨得通红。他觉得此时的兰菊异常温柔妩媚,与他心中所想象的恐怖狰狞的食人妖魔竟有天壤之别。

    他意识到自己的意乱情迷,深觉羞耻,又觉得极为可怕,便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兰菊,只是一味地在心中诵佛。

    兰菊看他口中念念有词的呆板模样,不禁轻轻笑了,很娇媚又很不屑地道:“我若想要吃你,佛祖他老人家也无可奈何呢。”韩愈的脸越发红了,觉得真是窘迫极了,很想起身而逃。

    正在这时,一只柔滑若初春嫩柳般的小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脸上,无限温柔地抚摸着他,口中喃喃道:“你为什么生的这般俊美呢?我平日总是以美色惑人,不料如今竟然被你所惑!”声音柔美动人。

    韩愈一时心神摇曳,他平日一直苦苦压抑着的对于青春美貌女子与生俱来的欲望,他那冰冻多年的少男情怀,都在这一瞬间被唤醒了。

    他虽然沒有什么亲热的举动,却触电般的木然而立,听任兰菊轻柔地抚摸着他发烧的面颊。

    兰菊见他痴迷,颇觉得意,又趁机附在他耳边轻轻道:“似你这般年轻俊美的男子,却偏偏过着和尚们的枯寂生涯,何其痴愚也!”韩愈此时已是意乱神迷,一时竟然无语。

    兰菊又道:“我早就看出来,你心中是喜欢我的,不如今晚咱们就正式结为夫妻吧。我绝对不会吃你的。”

    这最后一句话好似雨中霹雳般将韩愈惊醒,他此时忽然想起兰菊本是千年妖狐幻化,并非寻常人间女子,她对自己含情脉脉只是为了吸取自己的精魄罢了。想到自己方才的忘乎所以,不禁羞愧得无地自容,情不自禁失声道:“天啊!天啊!佛祖他再不会要我做弟子了。”

    他说到此处,无限悔恨涌上心头,不禁泪流满面。

    兰菊见他忽然神态大变,也不禁惊呆了。看到韩愈不胜伤心的样子,心中忽然生出怜惜来,忍不住走上前去,从衣袖中摸出绣花罗帕来,想要为他拭泪,韩愈却闪身躲过,面露厌恶之色,冷冷喝道:“离我远些!你这以色诱人的妖狐!”此言一出,兰菊顿时形容大变,窈窕可爱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脸色一点儿一点儿变得苍白起来,眼睛亮闪闪的,似乎要落下泪来,半日才勉强笑道:“原来你……你是如此看待我的,看来竟是我痴愚了!”

    韩愈见她如此伤心,不禁心生愧疚,想要道歉,却又说不出口。

    兰菊大声唤樱花进来,令她即刻送韩愈下山。

    韩愈跟随着樱花出了宫殿,想到即将与兰菊永别,心中竟也有些感伤。正自怅然若失,忽然听到兰菊在身后轻声道:“或许从今日起,你我再难相见,公子多多珍重!”声音凄婉异常,似乎是哽咽着说出的。他听后心中也觉酸楚,忍不住回头张望,身后已是万峰插天,全无人迹。

    奉命护送韩愈下山的樱花,原本是兰菊最为倚重的侍女。樱花对于兰菊方才对她的重惩早已不放在心上,却对韩愈深怀感激。

    两人一边在秋花杂木间缓步下山,一边闲话家常。樱花忽然深深地看了韩愈一眼,感叹道:“公子对不起兰宫主啊!”

    韩愈觉得此言令人费解,愤愤道:“她原本想要害我性命,幸亏我道行极深,才未被她所惑!”

    樱花怔怔地望着山下枯黄的郊原,轻轻叹息了一声,才悠悠道:“看来宫主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狐类女子真不应该爱上人间男子啊!”

    韩愈觉得此话大有文章,奇道:“怎么?难道兰菊她……会有真心待我?”

    樱花道:“宫主虽然时常惑人,所惑的却都是些人品低下之人。自你那日从妖道手中救下她后,她便对你念念不忘,一直暗暗追随在你身边,直至普贤寺前。因为普贤寺的秃驴冷尘法力高深,她才不敢靠近,只日日在普贤寺附近的丛林间守候,盼望着你能早日出来。”

    韩愈此时才知数月前暗中追随自己的,原来是兰菊,心中好生感慨。想到自己对她的粗暴猜忌,不禁又愧又悔。

    樱花又是一声叹息,幽幽地道:“宫主自从与你相见之后,夜夜在灯下愁肠百结,她那痴情可怜的模样,我们看了都觉心疼呢!”

    韩愈越发懊悔了,有心想要折身而返,当面向兰菊道歉,又感觉很难为情,只得满腹心事地下山去了。

    他回到家中后,再不能似往日那般心清如水,心无旁鸷地钻研佛法经典了。行走坐卧,心中只是放不下兰菊。

    一个月后,由于相思难耐,韩愈终于又一次骑马进山了。这次并非为了探访冷尘大师,而是专为寻觅兰菊。

    他依照当日记忆,在山中徘徊许久,才寻至那参天峭壁前。然而此次峭壁坚硬如铁,任凭他怎样上前叩击,都无动静。他万般无奈,便大声呼喊兰菊的名字,声音在空寂的山谷间回荡,随风飘得很远很远,却始终寂寂无人回应。

    韩愈终于绝望了,虽然努力隐忍,两行清泪还是夺眶而出。他在无限痛苦中回思从前光景,感觉好似做梦一般。

    也许,这天地间根本就无兰菊的存在吧?

    韩愈在斜阳下缓缓下山,行至秋草萋萋的山脚下,忽有童子骑牛来,至韩愈面前小立,朗声吟道:“来从云雾来,去踏烟霞去。幽谷伤心处,风中泪如雨。”

    韩愈觉得童子所吟之诗好似女子所作,心中无限疑惑,有心想要询问,却见牧童头上的竹制斗笠在杉木和桧树间忽隐忽现,似乎转眼间距他已有半里之遥。

    一年后,韩愈正式入普贤寺落发为僧。冷尘坐化后,他便成为普贤寺主持。

    这日,韩愈自山外化缘而返,行至悟缘山下,遥闻青年男女的说笑声,显得异样亲密。他听到女子娇声好似兰菊,不禁心中一动,便立在黄尘道口,循声向着天际遥望。

    片刻之后,果见两只青驴自天尽头野柳下缓缓驶来。青驴渐渐走近,驴背上原来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

    驴背上的一男一女,皆青春俊美,服饰华丽异常。那青年女子容颜如花,美艳异常,果真是韩愈久违了的兰菊。韩愈瞬间忘了自己出家人的身份,只管忘情地凝视着她。

    兰菊比先前似乎略略瘦了些,却越发娇艳动人。她看到身披大红袈裟手持钵盂的韩愈,不禁微微一怔,脸上笑容顿时止住,眼中露出似悲似喜的感伤神情。

    她身旁的男子姿容俊美,神态洒脱不拘,好似并非人间男子。

    韩愈忘情地打量着二人,一时茫然若失。

    一阵凉风忽起,苍凉暮色中泛起滚滚红尘,瞬间便淹没了二人的身影。

    两人骑驴虽是瞬间而过,韩愈却是如遭雷击,呆呆地立在斜阳下的荒道上,一时痴了过去。他只觉身边的白杨绿草,黄土青山,好似都如梦中景致一般,一时茫然若失。

    风中遥闻那驴背上的青年男子笑道:“怪哉!这痴僧的模样,怎么与我如此相似呢?”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

字号

A-

A+

主题

护眼 旧纸 桔黄 纯黑 实木 淡紫 浅灰 灰蓝 暗灰 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