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9月29日。
大三女生宿舍的某个寝室热闹非凡,大家都很激动,因为马上国庆了,班级群里正在投票秋游旅行地,和之前不同,这次的旅游景点远多了。
远说明时间长,说明玩的多,也说明有机会和自己心仪的对象能呆在浪漫的地方一同旅行。
“九寨沟我还没去过呢,小学语文书上写的九寨沟挺漂亮的……”
“还有峨眉山…峨眉山有什么好玩的?一座山,难不成去爬山,那不得累死?”
“好像都是在四川的,我想去看四川的大熊猫诶!群里的人好像都赞成去九寨沟……”
纪鱼切出游戏,看了一下时间,很好,十二点。
室友还没有要停下讨论的意思,她不耐烦地翻身一滚跳下床,穿好鞋子套了件薄外套,拿上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唐宁看她出门便喊了一句:“干啥去?”
她没回。
其他两人只抬头看了一眼,有个人小声嘟哝了一句:“有病。”
唐宁没怎么听清:“说什么呢?”
“没什么,快决定去哪旅游啊……九寨沟有13票呢……”
楼道里没人了,静悄悄的,声感灯亮了起来,为她照明。
很烦躁。
纪鱼揉了揉头发,拿着手机拨了个号,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吵吵嚷嚷的,似乎也是十分兴奋地在讨论什么。
“喂?干嘛啊?”
出了宿舍门,一缕冷风钻进她的脖颈,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早秋的晚上还是有点凉意的。
“下来。”
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对情侣还甜甜蜜蜜地黏在一起。
黑暗中,她对着那几对情侣翻了个白眼。
那头的人很莫名其妙:“现在?!”
纪鱼面无表情,步履不停:“嗯。”
然后掐断了电话。
两侧就是一栋栋宿舍楼,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张长椅,纪鱼挑了一张角落里的长椅,坐了下来。
木头椅子硬邦邦的,她坐着不舒服,就侧着身子,把整个腿都放在了椅子上,曲着膝盖,双臂抱膝,头搁在膝盖上。
—————
孔渊从宿舍楼走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几对男女坐在路灯下,抱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下来的时候没有穿外套,现在一出来只觉得手臂上有点冷。
纪鱼也没有说她在哪,现在他有点怀疑自己被耍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四周走了走,然后在五号楼角落里的一张长椅上看见了纪鱼。
慢慢走近,纪鱼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她整个脑袋埋在膝盖里。
椅子后面的松树枝桠繁茂,黑暗里的轮廓看上去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而纪鱼就在怪物的爪子下面。
这情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孔渊心里发怵,搓了搓手臂,他觉得更冷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纪鱼稍稍抬了头,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也不看孔渊,末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恹恹。
……
得,这样子,大概是又犯病了。
孔渊表示理解。
哪个女人一个月还没有那么几天不正常的时候呢?
他寻了个地方坐在了纪鱼的旁边,屁股刚压下去就碰到了凉凉的东西,他一摸,是纪鱼的手机。
当下最流行的苹果7,低调大方的黑色款,想着自己还是用的去年买的苹果6,他就恨的牙痒痒。
土豪就是土豪!七八千块钱的东西随地儿放!
土豪斜了他一眼,说:“秋游你去吗?”
孔渊一愣:“去,当然去啊,难得跑那么远。”
出来之前,他原本就是在和室友讨论去哪玩的,班级群投票就给那么几个选项。
他的一个室友小胖又是手机又是iPad在那里搜旅游攻略啥的,他对爬山是不感兴趣的,理所当然选了九寨沟,没去过,感觉挺新奇的。
选完一看结果,居然还有个选不去的,他乐了。
哟呵,哪个逗比?这么特立独行。
然后就接到了纪鱼的电话。
听他这么一说,纪鱼感觉无趣,又不搭理他了。
孔渊有点莫名,但又一想到纪鱼来姨妈了,他考虑了一下,说:“没事,到时候你肚子疼了走不动路,我就扶你。”
他说的大义凛然,纪鱼就知道他想歪了,也不说出来,她懒,有时候话说一半,喜欢让别人自行脑补,脑补出啥来她都无所谓。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你投票去哪啊?”
孔渊说:“九寨沟啊,爬山多无聊啊。”
纪鱼撇嘴:“九寨沟也无聊啊,水有啥好看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比起山,当然是水更好玩啊……”
孔渊顿了顿,他想到纪鱼就是从小住在海边的孩子,有什么水没看过?
然后他语重心长地说:“小鱼儿,这次秋游,就是一次经历,你看惯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是什么组成的呢?不就是一滴滴小水滴,一个个小池塘汇集的吗?人不能忘本啊……”
纪鱼没忍住,哧的一声笑出来。
每次孔渊叫她小鱼儿的时候,她总觉得孔渊像个老头子,假正经。
整个班上,就只有孔渊一人与她交好,要说孔渊和纪鱼关系,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俩有一腿,但又不是那种男女朋友的恋爱关系,这里面的故事还是两人自己心里有数。
毕竟,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孔渊上初中那会就认识纪鱼了,纪鱼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他还记得那时候的纪鱼就像小说里写的那种乡村小丫头似的,两个麻花辫,刘海拿夹针别着,笑的清甜。
后来回家了才发现,纪鱼就住在隔壁巷子的大宅子里,当时政府正在搞脱贫致富政策,很多人家都是住的两百平米两楼老楼房,孔渊自认在班级里已经算出身不错了,爸爸是当官的,妈妈又是人民教师,但住的还是老楼房。
他当时就想啊,这小姑娘家可真有钱。
后来稍微年长点,有了小心思了,也关注身边的女孩子了,看来看去还就纪鱼能入他的眼——温柔可爱,小家碧玉。还挺低调,和自己“门当户对”。
还不懂啥叫喜欢的小屁孩每天嘘寒问暖,屁颠屁颠地给人家买果汁,一天一瓶,从不间断,因为孔妈妈从小就教育他,做人要有毅力。
纪鱼也不拒绝,会当着面收下,但也不喝,他没在意,心里美滋滋的。
后来一些狐朋狗友带他去了网吧联机打游戏,打得正火热,眼睛往窗外一瞥,马路对面一抹蓝色就入了他的眼,纪鱼爱穿蓝色的衣服。他这仔细一看,可不就是纪鱼吗?正想着出去打招呼,就看见她把书包里的一瓶果汁扔进了绿色的公共垃圾桶。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那瓶果汁是没开盖的,而且他仿佛还感觉到了深深的嫌弃……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给纪鱼送过果汁了,他也是要面子的,朋友问起来,表面上不说,心底里还是挺气的,气自己眼搓,气纪鱼表里不一。
学校里就没给过她好眼色看,没事就想给纪鱼找找茬儿。
关系更深入的时候是一次校外暴力,那时候的孔渊不学好,背着爸妈在外面结交了一些社会青年,还交了个女朋友,一放学就蹲蹲奶茶店,泡泡网咖,仗着有钱还收了几个小弟,小日子过的滋润,整个人都飘了,以至于后来一个所谓的哥们儿惹上了地方头头,他想也不想就带着几个小弟去出头,把人家地头蛇约到小巷子里打算给人家点颜色瞧瞧,那下是真不知天高地厚。
想他孔渊是什么人啊?说俗点儿就是一纨绔子弟,压根没点儿真本事,真对上纹着纹身的光头佬和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首先气势上就矮人一截了。
正当所有人都准备看他笑话的时候,纪鱼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准确的说是刚好路过,身旁一同学喊了她一声。
纪鱼看过来的时候,孔渊当时的心情那叫一个懊悔,心里连骂那同学是傻X,他就是不想让纪鱼看见他出糗的样子!
这也让别人认为纪鱼和他们是一道的,好死不死的,那光头佬偏偏就还看上了纪鱼,估摸着是浓妆艳抹的看腻了,想试试小清水,发话说把纪鱼给他们,这事儿就结了。
狐朋狗友们的都觉得这办法不错,就孔渊心里把光头佬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后来谈不拢,孔渊想着要死一起死,自己人多,作为男子汉怎么也得拼一把,吼了一声就上去干架了,然后呢?狐朋狗友到底是靠不住的,趁乱跑了好几个,连他的女朋友都跑了,还不忘卷走他的皮夹子,就剩两个同学和纪鱼,一看就是被碾压的阵势。
最后的结果是,纪鱼这个被殃及的“无辜弱小”轻轻松松就把那个猥琐的光头佬给干趴下了,脚下生根似的踩着那光头的侧脸,让人家爬都爬不起来,还面无表情的样子,孔渊整个人都被震慑住了。
那群壮汉也被吓住了,估计是没想到纪鱼这小身板这么能打。
事后孔渊厚着脸皮去问纪鱼为啥要救他,纪鱼很是淡定地睨了他一眼,说:“顺手。”
英雄救美这事,谁规定就一定是男救女呢?
自此以后,孔渊就仿佛找到了人生的导向标,连网吧都不去了,奶茶店也不蹲了,把狐朋狗友全断了关系,就天天缠着纪鱼,美名其曰想跟她学功夫,把纪鱼搞得神烦,就敷衍地教了几招。
相处久了,两人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孔渊还发现,纪鱼这人虽然奇怪,但也挺有意思的,就越发喜欢和纪鱼玩了,再加上纪鱼本身也没什么朋友,自然而然地默认了孔渊的行径。
这恋人未满的关系就一直延续至今。
被孔渊一逗,纪鱼心情也好多了,她拿回手机,打开班级群的投票活动,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滑动。
孔渊凑过来看,他挺好奇纪鱼选了啥的。
投票结果基本上已经定型了,纪鱼鼓捣了半天,她苦恼地说:“怎么重新选择啊?”
“啊?不能重新选了,你投了啥啊?”
“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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