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前兆
“稳住！”
前面是密密麻麻的，正在向这边冲来的难民，他们疯狂的吼着，就像不惧死的疯狗一般，争先恐后的冲过来。
一个士兵从盾墙的缝隙里看见难民这种阵仗，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说真的，没有点心理素质见到这种场面，恐怕只有逃得份。你见过一眼望不到头的疯子朝你冲来的场面吗？
“步军，前进！”这个百户的声音就是这一百多士兵的定心丸。
他们举起沉重的盾牌，小步前进着。他们各自挨着，感受着身旁袍泽带来的安全感。
“停，稳住！”
一眨眼的功夫，难民已经冲到了盾墙前，他们没有武器，便用身体撞着盾墙。
“步军，顶！”
一百多人齐齐将手中的盾牌一推。
“刺！”
一百人将手中的长枪从盾墙的缝隙中刺了出去，随着一阵哀嚎声，难民倒下了数十具尸体。
“步军前进，顶，刺！”就是一个声音，简单的一串命令，但是每当这个声音响起，都会有数十个难民的丢掉了性命。
其他街道也是一样，官军列阵，难民冲阵。虽然他们成功将难民锁在了北门区，但是面对难民不惧死的冲阵，他们不知道这盾墙能撑多久。
心知这样不能久战的孙易青焦急的问道：“骑兵营呢？那个营总是干什么吃的，派人告诉他，在我耐心消磨完之前，他要是还没赶到，军法处置。”
旁边的传令兵向后奔去。一人骑着马缓悠悠的走了上来，和孙易青并驾齐驱。
一见到这人，孙易青脸上便流露出一股厌恶，但是那人仿佛已经习惯了一般，直接无视了孙易青的厌恶，他邪笑着坐在马上，看着眼前的厮杀就像在看一出早已看惯的戏剧一样。
“邓成，你来干什么？”孙易青没好气的问道。
“北门失陷，堂堂一州指挥使同知，难道不该来吗？”邓成反问道。
孙易青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邓成不管孙易青的态度，他指着那些正在冲阵的难民道：“孙易青，你的人这样能撑多久？”
盾墙在难民的不断冲击下，已经岌岌可危，有很多次被难民冲破盾墙防御，虽然最后堵住了缺口，但是这也预示着，那些官兵撑不了多久了。
孙易青默不作声，邓成不屑的看了孙易青一眼，然后做了一个手势，他身后便涌出数百人，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冒火的罐子，孙易青一眼便看出了那是燃油灌，他正要阻止，谁知邓成率先说话：“孙易青，北门失陷，事态要是扩大，传到天都那边去，你说谁会掉脑袋？这些难民在城外那么久，你有施舍过一粒粮食吗？这时候就别做什么圣人了，等明天起来，没人会管你是怎么收复北门的，他们只知道你击退了乱民，成功守住了濮阳，这可是大功一件。”
犹豫间，邓成的人已经冲了上去，分布到各个街道口，他们拿着冒火的燃油灌，狠狠的往难民堆里砸去，满满一罐的燃油随着瓷罐的破碎在地面上散开，火星在燃油的助燃下瞬间燃起了大火，一大片难民被大火吞没，由于难民过于密集，燃油的杀伤力是极其巨大的。
一时间，难民里响起了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大火吞没了他们，他们想逃，但是所有人拥挤在一起，他们根本无路可逃，剩下的只有无望的哀嚎，旁边的人更是眼睁睁的看着火一点一点的燃到自己身上，根本无能为力。
这其中，有很多得孩子和老人。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残忍的屠杀。
一瞬间，眼前变成了一个地狱，那些组成盾墙的士兵只能步步后退，以免大火烧到自己身上，后面邓成的人还在不断的扔着燃油灌，大火已经无情的覆盖了他们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
这一夜，濮阳城所有官军士兵他们的眼中都有一个小火苗在闪烁，耳边是从未断绝过的哀嚎声。
一场无情的屠杀，数万难民葬身火海。濮阳城北门的哀嚎声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隐没下去，凌晨天亮时，大火已经被扑灭，地上是一层叠着一层的焦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一些新兵蛋子看到这种场面都忍不住干呕起来。
濮阳城数千守军在这一片焦尸前列阵，寒冷的天气仿佛都被这场大火烧暖和了些，指挥使孙易青看着眼前的惨状，默不作声。旁边的邓成看着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他带着不屑说道：“一群连刀都没拿过的难民，也敢来碰一州州府，可笑。”
邓成不想再待在这种地方，因为这里的气味令他恶心，他策马转身打道回府，连招呼都没有跟孙易青打。
“将军，没死的难民都跑了，我们追还是不追？”说话的正是昨晚姗姗来迟的骑兵营校营总。
孙易青叹了口气，说道：“死的人够多了，只要他们不要再来濮阳城下就不要管他们，叫人封锁北门，把这里收拾干净，还有把伤亡统计出来，包括城内居民的。”
“是！”
孙易青的心有些累，也不想呆在这种地方看着满地的尸体，交代完之后便在亲卫的拱卫下打道回府。
北门从混乱中归于平静。
李家庄，校场。
因为叶尘的占用，李若男已经好几天没有带着她的女兵来校场训练了，今天一大早，她趁着叶尘带着人出去拉体能，便带人到校场中训练一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着叶尘，明明这校场是她家的，她想来就来，干嘛要在意一个外人。
李若男眼睛是看着女兵在操练，但是注意力完全不在那里。外面传来了一阵吼叫声，没过多久，一大群面目狰狞的汉子便争先恐后的跑进了校场内。
他们一进校场便立即或坐或躺着，喘着粗气，仿佛累到了极点，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那阵仗有点大，女兵都好奇的停下的操练。
“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回去操练。”李若男挥了挥手中的鞭子吼道，以往女兵不听话或者犯错，都会挨她的鞭子，所以她这么一挥，女兵们都畏惧的走回自己的位置，接着操练。
数百人回到校场，什么姿势都有躺在地上，看起来有失体统，李若男正要呵斥，校场外却传来了叶尘的声音，李若男将话咽了回去。
“一群小崽子，没跑几步就喊累，告诉你们，老子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明天加量训练。”
叶尘此话一出，数百人中传出了一片哀嚎声。
叶尘一进校场，第一眼就看见一身甲胄的李若男站在擂台上，第二眼看见那一百女兵在做着难以名状的动作，第三眼看见自己的人躺在地上毫无形象。
“列队！”
叶尘一声大喝，那些队长便立即开始呵斥那些护庄，连踢带拽，那些护庄在他们的呵斥下，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站了起来，很快站成了一个方阵。
叶尘站到擂台上，李若男就在旁边，他朗声说道：“十四式步军刀法预备！”
闻言台下的护庄立马摆出了起势，叶尘帮他们喊着节奏，护庄们一招一式将刀法打了出来，王秦昨天教了一天，大概的姿势他们都能做出来，遇到个别不标准的，底下的队长们便逐一纠正，四百人打起来不是怎么整齐，但是也颇有气势。
一连打了四遍，叶尘才让他们休息。李若男看到这四百人被叶尘练成这样，忍不住问道：“你让他们跑了多远，怎么累成这样？”
叶尘轻描淡写的说道：“也没多远，就跑了从这里到濮阳城两个距离那么远。”
李若男瞪大了眼睛。
“一个来回。”
李若男张大了嘴巴，心想：天呐，这么短时间跑了这么远，还一个来回，这是要往死里练啊？
李若男不知道说什么好，叶尘是教头，这是他的人，他怎么练只有他能决定。
叶尘不理李若男，过了一会，他又呵斥了一声，四百人结束了休息，乖乖的站了起来，叶尘接着说道：“接着练，不许停，记住我说过的话，三天内你们学不会的，都给我滚蛋。”
底下四百多人又打起精神，挥着酸麻的手臂，将十四式步军刀法完整的打了出来，他们一遍一遍的打着，叶尘不喊停，他们不敢停。
幽州最南部。
一条数十人，却拉长的队伍走在乐陵关不远的官道上。这些人就是从太明县逃回来的林渠等人。
林渠带着他的人在雪地里走得极慢，前方乐陵关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寒冷已经侵蚀着他身上的感官，他也许是跑了四天，也许是跑了六天，在路上他们躲过了胡人的三次追捕，又折了些兄弟，他们现在的人数已经不足四十人了。
一连几天没有吃东西，加上寒冷的消耗，林渠等人已经临近油尽灯枯的地步。
乐陵关的城墙遥遥在望，好像触手可及，又好像远在天边，林渠甚至都怀疑看到的城墙是幻觉，他们在大雪中已经完全迷失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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