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狱鬼
黄兰躺在床上，李大夫已经为她包扎好了头顶的伤口，好在她没有骨折，不过身上有几处淤青，恐怕得一阵子才能好。
于悟超步伐急促地从门外走进来，掀过头顶的帷幕，直直站在床前，看着还未醒来的黄兰。
“谁？”
他这一声“谁”，把下人们都吓得不敢出声。
他指着最近的一个人，“你说。”
那人弓着背，言语不清地说：“公…公子莫怪，是…是那个新来的琴女，是她推的，小的们一时没看住。”
“哼！你也知道你们没看住。”
他愤怒地拂袖，大步朝门外走去，口里说着：“把琴女叫到崖顶来”
“是，公子。”
于悟超在崖顶等得不耐烦了琴女才姗姗来迟。
她一脸春光，似是心中欢喜：“公子找我？”说罢又一脸娇媚，双目深情，含情脉脉。
于悟超转身，脸上的冰冷表情吓了琴女一个激灵。
琴女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个圈，娇羞地问：“我特意收拾打扮了一番，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于悟超不动声色，像看小丑似地看着她。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你找我到底何事。”
于悟超终于开口，他反问：“你不知道何事？”
说完不等她反应，伸手搭在她的肩膀，往外推了一把。琴女本就站在阶梯口，这一推就失去平衡，像个布娃娃似地往下掉，那声音叫得比黄兰的还要惨烈几分。
于悟超跟着她一步步往下，她一边滚，于悟超一边走。
琴女滚至阶下，也是头破血流。
在阶下候着的下人们都知道于悟超在气头上，没人敢去扶琴女，于悟超缓了半天才压住脾气，对下人们说：“叫李大夫来，保证不出人命就行，伤好之后，送去天香阁，告诉老鸨，人要是跑了，我唯她是问。”
下人齐声回答：“谨遵公子吩咐。”
自从黄兰受伤后，于悟超日日在跟前照顾，还要说些趣事来打发寂寥，黄兰本就对他有心，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心中的情意更深了几分，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也许是心中的悲痛尚未散去，一时不想谈论男女之情，故而一直回避他。
过了几天，临清阁传来命令，要于悟超回去一趟，于悟超在临清阁中见到了他自己的师傅。
于悟超的师傅穿着厚重的袍子，威严地坐在堂上。
“来啦。”于悟超刚到，他师傅就悠悠地说。
于悟超朝他恭敬地作了个揖，礼貌地叫了声：“师傅。”
师傅问：“听说你把水神赐给你的琴女送到妓院去了？”
于悟超不安地眨眼，底气不足地承认：“是。”
师傅叹气，“你这样做，要是被两位水神知道了，怕是要误会，误会你不敬重他们。”
“师傅，事出有因，弟子绝对尊重两位水神，也十分看重她们的赏赐，只是那琴女实在不适合留在弟子府里。”
师傅听他这么说，这才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回话吧。”
于悟超再鞠一躬，“谢师傅。”
师傅说：“这件事，你还是要写信向水神族知会一声，好叫两位水神心中有数，知你并非不敬。”
“多谢师傅提醒，弟子回去以后立马办这事。”
师傅满意地捋一捋胡子，稍稍点头。
于悟超主动发问：“师傅就是为这事叫弟子来的吗？这可不太像您的做风，如果不是大事，您是不会把弟子叫来的吧。”
说到这里，师傅的脸色立刻变了，本来轻松的脸瞬间愁云密布，似乎确实有重要的事要跟于悟超讲。
师傅从座位上站起来，惆怅地徘徊。
“有件事，为师觉得是时候跟你讲一讲了。”
于悟超预感不是什么好事，心里也担心，他捏了捏袖口，对师傅说：“有什么事，师傅尽管说吧。”
师傅站定，望着于悟超说：“我知道你喜欢上了一个人间女子。”
于悟超低下了头，思绪万千，“没错。”
“你可以喜欢她，但是绝对不能跟她成亲。”
于悟超猛然抬头，一脸震惊，“为什么？”
师傅娓娓道来，“我是不是教导过你，再生主都不能犯色戒和杀戒。”
“这些，弟子知道。”
“你同任何女子成亲，洞房之夜，犯的同样是色戒。”
于悟超以为两情相悦就不能归为色戒，没想到他理解错了。
师傅又说：“慧眼本是阎王向地藏王菩萨要来的，地藏王说过，万物分阴阳，阴阳两相生，慧眼是阳，能帮忙寻觅游魂，在它诞生的同时，它的阴面狱鬼也相应诞生，狱鬼一直藏在慧眼之下，只要你犯下这两戒，你至纯圣洁的灵魂就会失净，狱鬼会趁机吞掉你的灵魂，霸占你的身体。”
师于悟超听了这番话，惊得三魂尽失，七魄尽散，他不相信，站起来说：“您真不是在逗趣弟子吗？如果真有这事，您为何不早告诉弟子狱鬼的存在，偏要在弟子喜欢那人间女子后才说。”
师傅也深感抱歉，他说：“阿超，情字这关，你还是得过。例届的再生主，凡是不过情关的，不懂情字的，都很容易迷失自己，他们最后都无法忍受再生台漫长的寂寞岁月，最后为祸人间，落得个困于地狱一万年的下场。”
于悟超没再反驳，无力地坐回座位。
“阿超，这再生台要求它的掌管者知道何为情，何为舍情，只有心中有情的人才能一个人对抗漫长的孤独。”
于悟超苦笑着说，“真是可笑，再生台要弟子有情，慧眼要弟子无情，弟子这个再生主，分明是夹在它俩中间的傀儡。”
师傅猜到于悟超会是这反应，因为他八百年前也是这样的。
于悟超问：“那弟子现在能不做这再生主吗？您选择弟子的时候也没问过弟子愿不愿意，现在弟子可以说不愿意吗？”
师傅怅然叹了口气说：“你得找到下一个承接慧眼的人，把慧眼渡给她才行。”
于悟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愤怒的心情，他说：“如果您老人家从一开始就告知弟子一切，弟子不爱任何人便是，可是，你偏要现在告知弟子，叫弟子如何收场？”
师傅说：“你若无情，悟不透，看不明，我怕你熬不过再生台的寂寞，最后痛苦奔溃，变得不顾一切。万一你心魔作祟，犯下罪行，就算大执事不治你的罪，冥王也不会轻饶了你。”
又说：“你找到下一届再生主后就自由了，可以想爱谁就爱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会拦着你，你可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于悟超冷哼一声说：“寂寞了几百年，谁还能重新开始，恐怕早就心如止水了吧？”
师傅说：“所以我说你还没有悟透，从你的话里就可以听出，你现在的目光和心胸，都何其狭隘。”
于悟超无力再说什么，师傅接着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怎么做，怎么选择就是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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