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怀荒攻守 二
须卜鹿姑所选择的放箭时机无疑是恰到好处，正击柔然士卒痛肋。
箭矢呼啸而下，一名名柔然士卒从云梯上应声而落摔倒在下方密集的人群中，引起一阵混乱。
显然柔然人并没有什么切实的攻城经验，显得极其杂乱，有限的云梯尽数被山字营的军士们盯死了，但凡有人爬到一半准会迎来锐利的箭矢而在城头上更是还有这大批军士正严正以待。
不过到底还是人数处于劣势，纵观整个北门城头现如今唯有不过六百余人，而其中能开弓搭箭的更是不足百人，稀稀落落的箭矢下无法造成太多伤害只能是认准了云梯放，可即便如此三轮开弓之后箭手们也是吃不消了。
见此张景宗眼中闪过焦急，他一把叫来身旁亲卫凝声问道：“张宁张大人呢，他不是准备火油去了吗怎么还不见人影！？”
早在太武帝时期魏军便已有了以火油击退柔然犯境的记录，至此以后尽管柔然人在魏廷的反击下一蹶不振长达数十年之久，可火油却依旧被视为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存放在各处边关要塞，而作为六镇之一的怀荒镇自然也是存有不少。
先前急于赶往北门的张景宗与带着军士在街道上维持秩序的张宁曾碰过面，在他的安排下张宁将会回到戍堡打开库房带人搬出火油，而苟南一则带人前往南门先一步布置防务。
可眼下已是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却依然未见张宁身影，张景宗此刻不禁心中一沉暗道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要知道对现在的怀荒镇而言火油的存在极其重要，毕竟以这一千五百余人的兵力能够哪怕晚一个时辰和柔然人短兵相接都好，可偏偏在箭手们差不多已是精疲力竭的时候还迟迟未见一坛火油搬来，这如何令张景宗不焦急呢？
他这边十万火急，下面的柔然人也是没有闲着。
“太阳神的子民们！狼神的崇拜者们！柔然伟大的勇士们，杀戮的时间到了！看看这些魏人们苍白无力的箭矢吧，这是多么可笑就如同毛毛雨一般，我敢发誓哪怕是我那八岁的儿子张弓搭箭也绝对比这更有劲力！
不要被这毛毛雨阻止了脚步，现在为了部族展现出你们嗜血的一面吧！我们要让所有的草原人都知道我们俟吕邻氏的勇士是如何英勇善战，如何强大！
迈过这个坎，攻下这座城头你们就能成为一名骑兵拥有自己的战马，甚至是尊贵的大人！女人将臣服在你们的胯下，男人也将卑微地向你低下头颅！进攻吧！用你们的刀剑去斩下这些魏人的脑袋！！！”
见到这与己方对比之下如同鸡毛般零碎稀疏的箭矢，那名柔然将领满色不屑。
尽管当箭矢从城头抛射而下时有数十名牧民被射中要害，无声无息地倒在了人潮之中，可这丝毫不能引起这些狂暴柔然士卒的注意，因为这样的战损与他们的人数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更何况相较于身后那些拥有战马，地位，奴仆的同族，他们更是迫切地想要与之比肩。
而军功自然是唯一能够望见地捷径。
在将领怒吼着下达了杀戮命令那一刻顿时战鼓滔天，利剑出鞘，不仅是正面的千余人，就连后方尚未发起进攻的轻骑们也是发起了最狂暴的呐喊声！他们来了！伟大的俟吕邻氏来了！
地动山摇，雷霆万钧，恐怖的嚎叫声在每一名山字营军士耳边响彻令他们不由稍稍愣神！
也正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里第一名柔然人爬上了城头！
“吼！！！”
他疯狂的怒吼着瞪大了双眼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尽管下一刻他便被回过神来的军士们乱刀斩杀，可他的成功登城却显然是给了身后的同族们莫大激励。受到激励的牧民们争先恐后的爬山云梯，不顾一切的向着城墙上冲去，零碎的箭矢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放箭！放箭！狗日的，你是队主你给我记住给我站在这里守好了！！！”
“你愣着干什么给我推翻他们的云梯！你现在怕死待会让死的依旧是你，甚至你的亲人也会因此而死！！！”
眼瞅无法形成规模的箭矢并未起到太大成效，暴怒的须卜鹿姑在草草继续下达命令的同时也是在心里哀叹不已，比起真正的军队己方根本就是一群散兵游勇强行在守城罢了！只是侧头望向另一边，见自家军主正带着十余名亲卫一步不退的守在城头上他也只得将那一丝哀叹重新咽下。
他须卜鹿姑绝不会退！
随着破空之声的再次响起，又一阵箭矢从城头抛射而下，只是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是那些云梯上如同疯狗般的敌人。
“啊！！”随着惨叫与咒骂声，不断有柔然人哀嚎着从高空中跌落而下，引起城下密集人群一阵不小的涟漪，而须卜鹿姑则是不再注意这一点，转头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城头死战上，他用尽浑身力气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兄弟们，最后的时刻来临了！我向我伟大的祖先保证，没有一个敌人能够活着站在城墙上看着太阳落山，除非我比你们先战死在这里！现在让这些杂种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勇猛吧！”
在须卜鹿姑的怒吼声中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就此拉开序幕，凶狠的咒骂声与惨叫声响彻了城头鲜血与尸首覆盖着城墙上的每一寸土地，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比拼着最真实的血性与悍勇，自知没有退路的军士们咆哮着迎向对手与同样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柔然人搏杀在一起难解难分。
一名军士方才用尽全身力气将攀上城头的柔然人刺死并挑落城头给其后云梯带去巨大混乱，可几乎是在同时从侧面便已是突然杀出一人，军士惊骇间侧头望去身旁已是被柔然人尽数占领！
所幸城头空间有限双方几乎是人贴人脚顶脚的缠斗在一起，饶是柔然人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一时间也是无法完全展开。
而另一边张景宗也是迎来了攀上城头的敌人，顾不得再继续张望火油的踪迹他立时抽出战刀便向着那名刚刚攀上城头的柔然人狠狠斩下。
那人先前为图快速攀上城墙几乎是用嘴咬着战刀，用牙齿顶着刃尖双手攀爬，现在方一露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便遭遇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张景宗！
眼见长刀劈来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只听哀嚎声中长刀掉落，其双手竟是在瞬间十指齐断血流如注，再难以支撑半点就此跌入深渊。
无独有偶，张景宗身旁的亲卫个个都是随他从草原一路杀向的百战之士，本就悍勇至极更何况此刻还坐拥地利，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一时间杀得是柔然士卒哭爹喊娘，鲜血与碎指几乎将城垛都尽数染红。
如此情形虽是令人胆颤心寒但可想而知对于身后的一众军士那是极大的鼓舞，他们在张景宗与亲卫们的带领下牢牢守在城垛之上甚至还有意识地待到柔然人攀上城墙的那一刻再挥刀斩下，短短半个时辰就令近三百柔然士卒永远葬身此处。
激战之下守城方的优势终于是彰显无遗而这也正是张景宗的底气所在。
他坚信只要自己布置得当便一定能够坚守怀荒，毕竟柔然人除了倚靠人数强攻外再无它法。
论起围城柔然人显然粮食不足因为他们本就是因饥荒南下，说起工程器械他们更是极其简陋唯有云梯箭矢。
因此张景宗唯一担忧的是柔然人用源源不断地兵力一直强攻，不惜代价的强攻，亦或是肆意无情地驱赶附属部落充当炮灰，好在万幸的是他此番恰好遇上了将怀荒视作唾手可得的豆代原，此人尽遣本部攻城只以为半个时辰就能破城劫掠，这才造成了眼下局势。
显然，对张景宗而言应付这样的局面则是不在话下。
很快右侧城头便在张景宗与其亲卫的压阵下重新稳住了阵脚，没再让来势汹汹的柔然人凭借着那股气势占到更多的便宜。同时这自是也带动了左侧城头的局势，须卜鹿姑也不愧为他视作九将之一的步将，当真是勇压千人，善守阵地，一力成为了城头上最显眼的旗帜。
城头上的柔然士卒越来越少，山字营的军士们眼见自己占得上风更是精神振作，完全将先前那股紧张与不安抛在了脑后。
此时城下的那名柔然将领也是意识到了情况不妙，自己的士卒虽不断攀上城墙却总能从不绝的喊杀声中听出战事的胶着，那本是本算太高的城头就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他有种预感似乎自己无论投入多少兵力都无法达成目的一般，要知道现如今可已是有超过七百人战葬身当场了，而所换来的战果只是登上城头罢了！
这如何能令他接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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