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然而张良并不只是一个熊孩子
郑玄是非常标准的儒生，自然对那些欺瞒百姓，借助低买高卖的手段获取暴利的商人们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对于两人借用自己的名头来压制那酒店的掌柜的做法，他不置可否，甚至还对自己弟子的机智感到欣慰。
东方落和张良看到郑玄笑了，才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人倒是怕郑玄对他们“仗势欺人”的做法感到不满，所幸郑玄夫子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不过，你二人既是上门求学的，那么这类事情还是少做为妙，”郑玄最后还是决定稍微敲打一下两人，以免两人因为少年心性干出什么坏事来，“儒者要敦厚处事，这次你们能够‘以直报怨’，也算处理得当。老夫虽能和东莱城守说上两句话，但亦不想平添了什么麻烦事。你二人今后还是少去城中惹事，明白吗？”
“是，老师。”两人哪里敢不答应。
郑玄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招招手，他身后的仆人就把两套书送至张良和东方落面前，道：
“你二人既然天赋异禀，老夫也不想从基础重新教起，就以这‘五经注疏’为教材，自己研习一遍吧。每月的十五、三十之日，老夫会分别唤来你二人进行抽查，你二人可不能有一丝懈怠啊。”
“学生自当勉力学习。”两人深鞠一躬，接过了厚厚的书。
郑玄抚了抚自己的长须，又道：
“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问老夫，或者是其他在堂中学习的师兄们。除了老夫著书的时候，会让仆人在门前守候，你二人切记不可打扰。”
“学生明白。”
“嗯——你二人先退下歇息吧。”
看着郑玄又摊开了台前的书开始阅读，两人便作揖告辞。
......
一回到“宿舍”，张良的脸色就臭了起来。他看着那厚厚的一本大书，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东方落看着他的囧样，扑哧一笑，道：
“不就是读书嘛，至不至于那么讨厌。”
“我这不是讨厌，只是单纯的不想浪费时间而已。”
张良随手翻了两页，看着上面的经文和旁边密密麻麻的注解，没有发脾气，而是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东方落和张良相处了这么多天，自然知道他本身对经学的兴趣不大，反而对已经式微的百家之学感兴趣——尤其是兵家和纵横家，每次谈起，张良都会滔滔不绝，引用孙、吴的名言，或者拉着东方落，让他模拟六国君主，给他过一把苏秦、张义的瘾。
哦，忘了说，由于游戏里加了张仪，这个位面历史上的那位破了苏秦合纵的张仪，改叫“张义”。
“你这么念叨也没有用，董仲舒早就功成名就了，”东方落顿了顿，又说道，“自武帝以来，凡太平盛世，天下学子要想为官，有一番作为，那必然要熟读先圣经典，就连世家子弟也不例外。”
“‘凡太平盛世’啊......”张良突然止住了花头，转向东方落，似笑非笑地说道：“东方大哥可曾听说过‘太平道’？”
“大贤良师张角啊，冀州百姓有谁不识？”熟读三国演义的东方落心中自然洞察一切，他脸上不动声色地回应着张良的试探。
张良继续说道：
“听说这位大贤良师有徒弟五百余人，学了他的书符念咒，能为人治病，如今云游天下，广受民心，青、幽、徐、冀、荆、扬、豫、兖八州之人，家家供奉大贤良师的名字，顶礼膜拜啊。”
“怎么，贤弟也想去学一学这‘书符念咒’之法？”
“不不，子不语怪力乱神，比起这些，我倒是对另外的东西比较有兴趣哦。”
“另外的东西啊，莫不是贴在你家隔壁那王屠夫门前的‘甲子’二字？”
“兄长可曾听过那些道士的传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让为兄想想呐......今年可是庚申年？”
“正是，四年之后乃是甲子年。”
张良说完之后，收回了那副若有所指的表情，他关上了房门，然后认真地跪坐在东方落的面前，俯身一拜。
东方落也端正坐姿，同样俯身一拜。
哑谜时间结束。
“东方大哥，天下将乱啊。”
“天下将乱而未乱。”
“太平道怕是要造反。”
“汉室气运仍在，张角不会得逞的。”
“张角不会得逞，那张角以外的人，也不会得逞吗？”
“你指的是什么？外戚还是宦官？”
“此二者皆依附于天子，这太平道要造反，国家承平日久，武备松弛，怕官军不是对手，要镇压太平道，必然是要当地的世家大族出手。朝廷会放权于地方，令其征兵自卫.......”
“此乃饮鸩止渴。”
“是饮鸩止渴，但除此之外，朝廷无计可施。”
“这局势，让我想起了平王东迁。”
“礼崩乐坏。”
“我记得你家也是世家，莫不是......”
“我家早已中道衰落，全靠爹经营有方，才能累起那几千金的。但冀州太平道一起，恐怕家业难保。”
“此乃你家家事，我不多嘴。”
“我爹怕是有所耳闻，才让我与你来东莱求学，期以避祸。”
“你爹干的没错。太平道一起，士族大臣必然借此逼迫天子与宦官，欲解除党锢。到时，我等可随郑玄夫子入京城，那里最安全。”
“东方大哥亦想有所作为乎？”
“想，也不想。我之所愿，只一方太守，保境安民。”
“我家乃名臣之后，我自当为汉室扫平天下叛逆。”
说完，张良猛地站起，拔剑出鞘，斩去床头一角。
“如不然，于此同！”
东方落看着目光炯炯的张良，暗自叹了一口气。
张良贤弟，这汉室是没得救了的........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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