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好为人师的主角总有一天会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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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蔺相如问得尖锐，东方落挑了挑眉毛——这算是舌战吗？
东方落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回答道：
“这可是一个相当大的话题呢，相如请听我慢慢道来。
前汉初时，天下刚刚经历战乱,户口锐减，物资奇缺,百废待兴，商人屯积居奇是不利于高祖立国的。所以，这些政策在当时来说是正确的。但朝廷十五税一，高祖又打压商人，因而也导致了朝廷府库不实，国力贫弱，长期受到北面匈奴人的威胁，不得不委屈求和。
到了惠帝、文、景之时,朝廷采用黄老之术治国，实行开关梁,驰山泽之禁,大力推行休养生息政策,百姓生产渐渐恢复，朝廷也采取了一些政策来鼓励商人的活动，更加繁荣了天下的市场。这些事情的相关记载，相如应该也在太史公的货殖列传中有所见过。”
见蔺相如点了点头，东方落于是喝了口酒，然后继续道：
“但到了武帝时，天下的豪商巨贾的势力越来越庞大，已经渐渐威胁到了朝廷之统治。再加上北有战事，府库吃紧，朝廷向商人募捐，收效甚微。于是朝廷增加收财产税，立盐铁官，推行算缗、告缗、盐铁官营、均输、平准、币制改革、酒榷等政策，着重打压商人之势力。这一时期，商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天下的市场也随之陷入了低迷的局面。有关这部分的记载，相如可去看看盐铁论——顺带一提我是支持桑弘羊“富国非一道”，“富国何必用本农”，“无末业则本业何出”的想法的。
以上，便是高祖、武帝等采取重农抑商政策的原因了。”
蔺相如继续追问道：
“但您还是没有说清楚为何现在要扶持商人啊。”
东方落摆摆手，道：
“莫急，莫急，相如。我现在正要开始说呢。
之前我与你讲过吧？前汉并不是亡于王莽之手，而是亡于土地兼并，以及其过程中产生的大量无产流民。王莽的新朝也是亡于此处。”
蔺相如点点头，这个是他在冀州时所听说，如今已经接受的内容。
东方落继续道：
“如今，我们是要造反的——别这么看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心中早就有所预料了吧？——虽然确切的时间还没有确定，但一旦起事，我们必然要考虑到流民的问题。如今黄巾军便是利用在流民中的迷信与对朝廷的不满而起事，但他们是必定失败的，因为他们并没有一个稳当的经济基础——嗯，经济基础，这个词你能够理解吗？”
蔺相如想了想，道：
“大概能够理解一些。但是……”
东方落打断了蔺相如的话语，道：
“那就行，你先听我继续讲。如今黄巾军起事是一定会失败的，其原因便出在此处——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你也能够看到，大多是依靠掠夺的方式，抢劫世家、地主、商人、百姓等等，士农工商，差不多把全部的人都得罪了，而获利的仅仅是一些无产的流民、太平道信徒、土匪。这样子的行事会导致全天下都敌视他们，不失败反而有鬼了。关于这一点，我们必须充分吸收他们的失败经验。”
毫不客气地直接对如今声势正盛的黄巾军判定了死刑，东方落继续道：
“相比而言，吕公的行事方式便更加合理一些。他依靠太平道组织起来的流民团体，并没有用暴力去劫掠百姓，而是通过武力强迫了颍川的世家大族以及地主们减租减息，然后代管了朝廷所设立的县衙，向全部的人统一征税。对于颍川的百姓来说，他们并没有损失什么，甚至因为减租减息的政策，生活更加宽裕了。生活宽裕后，他们有更多的钱去花，因而刺激了颍川当地的大部分工商业，商人和手工业者的收入也增加了。所以，与张角率领的太平道完全不同，吕公的太平道获得了农工商的支持，也就有了经济基础——也就是在颍川的立足点。
因此，如今在颍川，仅仅是士族地主等对他不满罢了。他们又大多曾是与朝廷在颍川的统治息息相关的人物。在他们的影响以及朝廷对太平道的恐惧之下，朝廷便坚决地反对太平道，同时时刻准备用朝廷的军队去镇.压之。吕公当初联合张梁，设计歼灭了兖州官军主力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官军的首要目标是颍川吧？”
不等蔺相如的肯定，东方落自顾自般地说道：
“击溃了官军之后，不与张梁等人同流合污的吕公虽然可以暂时不去管外来的威胁，但这也仅仅是朝廷还有张角等大敌在前，暂时无暇去清剿颍川的太平道罢了。为了今后起见，吕公又不得不继续与张角等人合作，共同抵御官军的进攻，因此才有了之前吕公对黄巾军的暧昧态度。——但张角等人的失败既是必然，则吕公必然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虎视眈眈的朝廷大军。这一点吕公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
如我以前所对你说过的一般，朝廷要组成一支大军，必须要依靠天下支持朝廷的世家地主。而吕公既然是建立在削弱世家地主，依靠农工商的基础上，则便无法依靠世家地主来组建能够与朝廷大军匹敌的军队——就算依靠了颍川甚至豫州的世家地主，恐怕也无法战胜拥有天下其他十二州的世家地主支持的朝廷。所以，他只能够依靠农工商，才有一线生机。那么，这三者当中谁才具备足够的实力，去支持吕公呢？”
蔺相如细细一想，然后道：
“如君所谓，农工的经济实力、文化知识都不如商人，那天师自然只能主要依靠商人了，否则既无法管理地盘，又无法获得足够的钱财。”
东方落拍了拍手掌，笑道：
“对，其中的关联便是如此。所以才要扶持商人，同时联合占据最广大人数的农工，共同去与世家大族、地主等旧的上层作战。商人的经济实力可以养活军队，人数众多的农工可以充当士兵。至于最重要的土地，我们可以通过没收世家大族的庄园、地主的田地来获得——当然还要通过对其他朝廷管控地方的占领——并将一部分分给失去土地的流民以及贫农，以获得他们的支持。”
蔺相如眼睛一亮，恍然道：
“这便是您的想法吗？”
东方落点点头，道：
“大体上如此吧。相如你要知道，商人与地主不同，他们之中，大的商人的活动遍布天下，财力匹敌王公贵族，但他们的地位却远远不如一般的小世家，他们只能够通过依附一些世家大族，诸如袁家之类的来提升自己的地位。他们是迫切希望要提升自己的身份的——这也是我建议吕公可以依靠商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起。与朝廷的苛政不同，我们可以放宽对待商人的政策，甚至转而鼓励他们的商业活动，以此来获取他们的支持。如果我们的地盘扩大了，那么商人能够活跃的范围便更加扩大，天下的大商人见到便利之处，便纷纷会来我们的地方做生意。这样子既能够征收赋税，充实国库，也能够安排一些失业的流民为商人工作，减轻管理的负担，又反过来刺激了商业的发展，增加了治下的户口。这便是一个良性的循环——嗯，循环，你明白否？”
蔺相如又道：
“但商人只为利益。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毕竟为富不仁……”
东方落反问道：
“世家、地主，乃至朝廷，又何时为富又仁乎？在这之上，还希望相如不要同世间的俗儒、腐儒一般泥古不化。你要看到商人还有进步的一面，他们操控的商业至少还能够改善百姓们的生活，而世家地主除了当寄生虫还能干什么？我们要有这个自信——至少我等尚在之日，就由不得这群商人兴风作浪！”
蔺相如抚掌而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天师如此开心，这的确为他打开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呢——但问题是，我们在能够充分实践您的想法之前，很有可能会夭折在朝廷的围剿上……”
东方落闻言，神秘一笑，然后将嘴巴凑到了蔺相如的耳边。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闻东方落天马行空般的想法，蔺相如的眼睛那是越瞪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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