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衷肠
“这是？”宋钰跟着他的步伐走。
入眼的山峰是一个陡峭的山坡，杂草丛生，荒芜人烟，绕过那个山坡，却另有一番天地，四周如同仙境般的萦绕着萤火虫，地下的土微微潮湿，在他们的右边入木的是一片的草丛，一望无际，左边，却是悬崖峭壁，几乎可以隐约看见很远的地方有稀少的人烟。那个修长的背影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
“这是坟土？”宋钰看着讶异，根据这个坡的高度来看。
今天晚上，风很轻柔，云很多，相隔的海上明月看得格外清楚。
虽然才是初九，月亮看上去已经很圆，并不亚于八月十五的圆月。宋钰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自己接受了心理的一些想法，觉得月亮又大又圆，大得好像天都要托不住，圆的如同稀世珍宝。
“嗯。”
宋钰纠结，终于再忍耐不住，鼓起勇气问：“这是你娘的墓吗？”根据她的猜测，这要么是娘的，要么就是爹的。
萧昭：“她死了。”
“嗯。”本来宋钰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此时此刻，静谧的夜色中，站在他的身旁，看着皎洁的月光，四处是闪闪发光的萤火虫，恍如人间仙境。
一切都化作了默默无言。
脑中不禁骇然，如果这是他娘的墓，那么......他娘应该很久以前就死了，那么这么久的岁月以来，他是如何度过的？
“今天是重阳节九月初九，你娘的祭日。”
“嗯，也是我的生辰。”
宋钰惊异，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无数个问题在心里打转，始终无法吐露。
她结合从前知道的事情，也就是说萧昭小时候是被人追杀然后偶然被宋府遇上，自此，开始了他死士的生活，然而之前的生活她一点都不了解。
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对于他的整个人生如此的陌然而疏远。
很久以前，她曾想过自己的人生如此的不如意，也曾想过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有过的寥寥光芒去照耀自己，她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钱财和自由。
在过后的许多年里，哪怕这些东西再贫乏，对于她来说都可以支撑她走到最后。
可是，这么一个人站在你的面前，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自由。甚至有仇人，有主人，有敌人。
他是如何走过这漫长的一瞬，漫长的前半生？
这注定是一条孤独的路。
黑暗而长远。
自己微弱的时候抓不住一颗芥草，只能紧紧的捆绑起自己，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自己。
这样的人生，他是如何度过的？
“我姓谢。”萧昭淡淡道：“唤怀安。”
“谢怀安.....”宋钰轻轻念出来：“萧昭是.....”
他了然：“其实，当时谢家被灭，只有我和我娘意外的得救，剩下其余的人都葬身在了火海，我家本是一个山庄，只是，被人灭了口，这么多年来，我在做死士的时候，一直在调查是谁害死了我全家，可都无果而终。”他常常梦见那时全家被刀血洗的梦，时至今日，他也可以毫无脸色的说出来。
“后来，我娘和我并非意外的逃出，幸运的逃到一半，偶然被一个世外高人所救，自此才把追杀我娘和我的人杀掉。然世外高人走了，我和我娘来到了远离山庄最远的京城。”
“然后？”宋钰好奇，忍住心中早已经波涛汹涌。
“你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没有依靠，没有吃食，她能干嘛吗？”谢怀安指尖轻轻的抚过宋钰的脸，就连声音里都有了蛊惑。“我娘长的很漂亮，她被人卖入了妓院，女人最大的武器便是用来取悦男人，我小时一直住在妓院里，娘为了能够赚钱足够的钱来养活自己和我，被无数的男人□□，那时候，我不懂，长大了后我才明白，那叫强颜欢笑，陪笑陪色。”
宋钰的脸变的煞白，嘴唇开始抖动，四周的空气好像一只无形的手，让她喘不过气来，压抑而缓慢，一点一点，慢慢的，抽离她的心肺，她的整个灵魂。
“打小我看得最多的，便是媚笑逢迎，你说。”他低低道，复又叹息一声：“我会变成什么模样。”声音沙哑。
宋钰镇定，心中虽然骇浪，但是更多的是痛惜，换做是她的话，她也能想像出那时候她会怎么办？
不得不甘于命运，又不得不反抗，来来回回，剩下的只是惆怅。
“你怕了，不是你想知道的吗？”谢怀安眼眸一颤。
四目相对，宋钰突然觉得这种气氛维持下去并不利于他们二人，匆匆的转过脸，没有办法，她也不敢看，她怕她看了，会陷进去，再也不能出来。并不是不好，只是她明白，她喜欢他，她害怕，害怕想象他是如何度过以前的年岁的。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你是怕了吗？”
“不.....我没有......”宋钰抖动嘴唇。
她不怕，可是她实在缺乏勇气。
自己就是一个二叉！
谢怀安不语。
“既然你不怕，那我便接着说。”
宋钰稍微抬起眼来看他。
“我娘给我起名萧昭，不过是为了告诫我，第一个恩客的名字，她要让我永远都记住这个名字。”接着道：“可那些追杀的人还是追了过来，我和我娘趁夜色跑，没过多久又被老鸨抓了回来，幸好的是，追杀的人把那些帮老鸨的大汉都杀了，我和我娘才能继续的跑，那条路很长，我寥寥几次来到这富硕繁华的街道，很大很热闹，没有尽头.....”
“那你娘......”宋钰喃喃：“怎么......死的？”
“自然是被我杀了。”
“啊.....”宋钰这回真的被震惊了，如果说刚刚她觉得还好，此刻便只剩下不解和茫然。
谢怀安微微笑了笑：“她早在妓院里便染上了梅毒，后来我们逃出来遇见了宋丞相，他救了我们，趁他们打架之间，我把我娘杀了。”
“然后嫁祸到那些追杀的人身上？”
“嗯....”他低声：“她本就一心求死，就算宋丞相救了我们，她能够干什么，是去做丫鬟还是去做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的整个人生已经毁了.....她长的那么美.......我不想看见她受欺负。所以......我选择了杀了她。”
古有夏姬自己的亲生儿子因她太□□，而射杀她自己母亲的奸夫，宋钰曾经读过这么一个故事，但是她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谢怀安身上。
她知道了原因，也就没有那么惊恐了。
见他的表情波澜不定，宋钰急忙道：“这一切都过去了，也许不能放下，可是，事实只会折磨人，我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可是起码现在还有很多你可以珍惜的东西。”
“什么？”
“比.....如.....我。”宋钰支支吾吾道。
算了，算了，为了安慰一下他，她勉强说一下这么恶心的话吧。
还是让她为自己汗颜。
“还是阿钰最好。”他微微一笑，怎么看起来都有点......
展颜：“后来我入府当了死士，为了让自己活下来，我不断学习武艺，努力让自己的武艺高强，死士最重要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强烈的内力，很残害身体.....只是我为了能够杀掉那些人，我也练了，日以继日，我成功的从死士堆里走了出来，利用执行任务的空档，把那些曾经玷污过我娘的人全部杀了。”
“那.....你一直待在哪里？难道是.....”
“地下.....”他轻声，淡淡道。
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宋钰从来都不相信经历过狠烈的伤口的人，在他若干年以后能够恢复到毫无感觉，甚至忘却那些事情，那些东西曾经真实的存在过自己的生命里面，或许在最无助的时候没有人陪伴，可是当人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早已经无路可退。
终究，无法洗刷的是记忆。
没有人可以逃脱。
表面上的云淡风清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
只有坚强，才能够活下去，也许对于他来说。
宋钰心中强烈的感觉到钝痛，慢慢的侵染了她整颗心脏，自己的一生和他的一生，两个本就很相像的在一起会有什么结果。
怕是相濡以沫吧。
“你很善良。”他静静道。
“我善良，恐怕你要说错了，我不善良。”宋钰自认为自己从来都没有善良过，也没有那资本说自己善良，她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又冒冒失失，也没有什么足智多谋。
怎么会善良？
“你对我来说很好。”他道。
一瞬间潸然泪下，也许一个人会受到很多的伤害，可是有一个人来了解你，来关心这种感觉是人人都祈求的，在荒芜的人世间，没有一个人关心你的日子里，都只剩下自己无力的喘息，你清晰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可以看见自己无力的双手，可以感受到许多无法言语的委屈。
“和别人是一样的。”只是因为所处的境遇不同而已。
所以才感觉很好。
试想一个人如此活着，那么一点点的温情都会感激吧。
“如果有另一个人对你更加好，你也许会觉得其实我没有那么的.......”这是实话。
“可是，我并未有碰见那个人，我只知道，我遇见了你。”他轻轻道。
“你能这么认为，我很开心。”宋钰一梗。
“你不怕我杀的人太多了吗？”他望着宋钰。
回想起他说的，谁敢伤害你，我便杀了谁，当时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或者很傻吧，可是现在想来宋钰心里一阵温暖。
“我怕。”她道，顿了顿：“可是如果那是真实你，我便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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