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线索
一路狂奔，留在路人眼中的只是我高速运动后的残影。几个喘息之后，我站在钟离邑西边的一座小山顶上，极目远眺。微风拂过我有些凌乱的发丝，带来草木香气的同时，也带来了淡淡的能量残余，助我认定了龙九离去的方向。
将所有的感觉集中到能量传来的那个方向，一个不断跳跃着前进的人影在我脑海中渐渐成形。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逃跑？如果他是已经隐匿了千年的轩辕族人，却为何会在唐国出现？我毫无头绪的寻找计划，能否在这个人身上得到突破？带着种种疑问，我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忽然，他的气息消失了，在我们即将进入互相目视的距离之内时完完全全消失了。我找不到他，就象他从未出现过一样。我站在他消失的地方，感觉不到一丝人类生的气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人能完全掩藏自己生命的气息，即使我是一只僵尸，也做不到。可是，他却做到了，为什么？
难道我刚才感觉到的只是假象，他并没有朝这个方向走？我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的感觉不会出错，他的确在这里，可事实是，他却不在这里……
心中一动，我索性坐在了地上，“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淡淡道。
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横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中漂浮的云朵淡然道：“人生，就象天上的这些云彩，漂浮不定、变换莫测。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无法看清。你认为是敌人的人，他不一定会伤害你；往往在背后捅你一刀的，却是朋友。我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事情，可能是你知道的，也可能是你并不知道的，不过，请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伤害你。今天过后，我们依然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你还是你，唐国地位尊贵的丁级高手，而我则继续流浪，不会对你的人生产生任何影响。如何？出来跟我谈谈！”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我愣了一下，难道我判断错误，他的确不在这里？我摇摇头，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在被我锁定之后瞬间消失，唯一的解释就是利用某些奇特的功法隐匿了自己。确认了这点后，我继续道：“我可以放弃钟离家的事而跑来追你，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可能掌握的秘密的重视，说白了吧，我今天跟就你耗上了，你不出来，我就不走，我看你到底能藏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我头顶的空间一阵扭曲，一个人慢慢现身，正是龙九。我立刻站起来，笑咪咪的望着他。
“以我的能力，只能藏到现在。”他懊恼的摇着头，苦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这里？”
我指了指自己的头，神秘地道：“直觉！”
他呆了呆，随即摆出一副悍不畏死的姿态，决然道：“直觉也好，猜的也罢，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祖宗犯下的过错，我愿意承担！”他闭上眼睛，昂着头。“来吧！”
我被他的样子逗得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不过，你既然说出了这种话，那你一定是轩辕族人吧！”
“我是轩辕族人，那又怎么样？”他大声道，“你别想从我这里套出一点其他人的消息，别说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也许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说起话来反到无所顾及。
“恩！”我点点头，应了一声。
表面上，我看起来没什么，内心却是狂喜，在地球时，本以为到天界就能找到轩辕，可到这里后才发现，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试问，一个消失了近千年的族群，让我这个对水蓝没有一丝了解的外人如何寻找。没想到，却能在这里找到线索。看来，偶尔做做好人也不错，有可能会得到意外的收获。
“怎样？你还有什么歹毒的计策？通通拿出来吧，我无所谓，作为伟大的轩辕后裔，既然注定死亡，就会去勇敢的面对。不过，我还是想说，你们蚩尤族实在是太过分了，几千年前的事，老辈人的过错，为什么要一直抓着不放！当年，若不是我们在最后时刻放你们一马，你以为你们能安然逃进水蓝！屠尽轩辕……好大的口气，若非……若非……若非祖宗有轩辕后裔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向蚩尤族动手的铁律，你以为轩辕人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他越说越气，下意识的抬起手，指着我的鼻子，继续道：“没想到，你们却不知好歹，一味的追杀不能还手的我们。你知道轩辕族人在这几千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我们只能在人迹罕至，环境最恶劣的地方生活；就算这样，我们也居无定所，随时准备转移，时刻承受着发自心底的恐惧；我们没有安全感，即使几十人聚在一起，还是会感到害怕，因为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突然杀来。你知道有多少刚生的婴孩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而夭折吗？你知道我们的青年多想走出大山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吗？你知道空有一身能力，却无法施展，还要过着狗一样生活的痛苦吗？你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你们只知道抱着几千年前的仇恨去随意的践踏别人，你们……”
“各执一词！”我冷冷的打断他。听了他的话，我没有多余的感动，有的只是怜惜，对蚩尤、轩辕两族的怜惜。“我曾经看过蚩尤族人留下的一些东西，在他们的心里，你们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十恶不赦的恶魔。可能在你们看来，他们也是这样的，不过，这都与我无关。”看他如此激动的样子，在讲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决定不再跟他浪费唇舌，直接说明来意，“首先跟你说明一点，我不是蚩尤族人，我对你们之间复杂的恩怨也没有太大兴趣。之所以会来到水蓝，会寻找轩辕族，只是因为曾经对一个人有过承诺和办一些自己的事情。把这一切弄好之后，我会立刻回到地球，至于你们以后会怎样，想怎样，我不想管，也没有能力管。我不会杀你，也不想杀你，更不会杀任何轩辕族人，我要做的，只是找到你们的族长，认证一些事情。我说的够明白了吧，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东西？”
他被我连珠炮似的话语震住了，过了一会才呢喃着道：“可是……你手上明明有蚩尤族的印记啊！”
难得的线索就在眼前，我却抓不到，我有些急了，近乎咆哮着道：“你难道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吗？那个印记是别人送的，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我是一只僵尸！僵尸，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那种可以一直生存，永远不会死亡的东西，所以我不可能是蚩尤族人！我没有任何恶意，难道恐惧使你连分辨能力都失去了吗！”
龙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得极为难看，“恐惧……我的确是在恐惧。虽然已经离开轩辕族二十年了，可是这份恐惧却无时无刻不紧慑着我的心。”他难过的用双手捂着脸，慢慢蹲在地上，“二十年前，就因为这份恐惧，我选择了逃跑，背叛了我的族人，我以为可以得到解脱，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我追问道。
“不知道，我真是不知道，二十年前他们在不周山，可是以族人们谨慎、小心的性格，我离开后，他们一定会搬走的，搬到一个我一辈子都猜不到的地方。”
呼！我长长的吁了口气，费了这么大力气，总算问出点东西，虽然不一定会有用，但总算是找到了下一步的方向，不必如无头的苍蝇般乱撞。看着蜷缩在地上，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龙九，我有些不忍，若非自己步步紧逼，也不会让他想起痛苦的回忆，变成这个样子。我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地道：“你放心，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族人就不会伤害，不必为透露了他们的行踪而自责。而且，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还是你，尊贵的大唐龙九，我不会出去乱说的。”说到这里，我顿了顿，继而轻声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要总生活在阴影中。缘尽于此，我要走了。”
我正要离开的时候，龙九沙哑着嗓子道：“我相信你，因为你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年的做法，终究是对了还是错了！今天，我知道了。”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向钟离邑的方向飞去。
来到钟离古宅大门前，发现围观的人没了，刚才那些要拆除扁额的人也不见了，估计事情已经解决了吧。果然，刚刚走进前院，小倩的声音就传到耳内，“哥哥，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坏蛋早都走了，你怎么才回来呀！”话音刚落，小倩已经笑庵如花的跑到我身边。
我笑呵呵地道：“刚才看到一个有趣的人，就跟过去和他聊了几句。”
“什么样的人？很有趣吗？你们都聊了什么？”小倩好奇的追问着。
“恩，我先进去和钟离兄聊聊，有机会再告诉你。”我拍了拍她的头。
“哦！”
进入正堂，刚才还气氛紧张的大厅，现在则充满了忙碌，淳于燕和钟离娉婷正不停的指挥着家将忙着忙那，重新装饰房间。看到我进来，安然坐在椅子上的钟离复立刻起身，笑咪咪的走到我身旁，感激地道：“今日，多亏了叶兄帮忙，否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他的声音很真诚，透着藏不住的喜悦。
我拱拱手，谦逊的道：“钟离兄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出力的事。到是因为你的关系，让我得到了很重要的情报，要说谢谢，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哦！”钟离复眨眨眼睛，聪明的没有问下去。
我环顾了一下厅内，并没有发现那个脾气火暴的老人家，便问道：“淳于老爷子呢？这么高兴的事，他老人家不可能离开吧！”
“请坐！”钟离复给我倒了杯茶，“岳父大人说这里人手不够，回家调遣家将去了，同时，他也想发帖邀请周国的头面人物们。一方面是庆祝这个喜事，另一方面是要向附近的人展示一下我们钟离、淳于两家的实力，算是走一个过场，叶兄不必太在意。”
“恩！”我点点头，喝了口茶，微笑道：“其实这些事钟离兄不必和我说得这么明白的。”
“不，我当叶兄是朋友。而且，这次的事，若没有你，绝对不会这么圆满的解决。再说，舅舅是说到做到的人，让你结下这个仇家，虽然你可能并不在意，可是我却过意不去。”钟离复郑重地道。
“钟离兄言重了，可能我以后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到时候一定要帮我啊！呵呵！”我半开玩笑地道。
钟离复郑重的点点头，“一定的！”
“刚把家业拿回来，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吧！不用管我，我想到处看看。”
钟离复告了声罪，“那我先告辞了，晚上再和叶兄把盏言欢。”
钟离复离开后，我又坐了一会，小倩早就跑到淳于燕身旁跟着乱指挥，大家都在忙碌，好象只有我一个闲人，我苦笑着摇摇头，起身走出大厅。
经过侧门，来到后院，映如眼帘的是一片美丽的花园，小桥流水，奇石林立，在花草掩映中，一座座房舍隐约可见。这座花园面积很大，我怡然走入其中，经过碎石铺就的小径绕过一座假山，一座凉亭出现在眼前。我静静坐在其中，默默观赏着周围的景色。水蓝上居住的人都来自地球，所以，无论从个方面讲，水蓝都被改造的与地球很象，而且，水蓝本身的环境也与地球极为相似，但毕竟是两个世界，在一些细微的地方，总有些不同，比如，这座花园里的很多植物就是我在地球从未见过的。想到地球，不紧想起了地球上的朋友、敌人，来到水蓝刚刚两天，看到的东西，听到的故事，却让我有一种经历百年沧桑的感觉。变化太大了，很多法则被打破，很多观念需要重新理解，已经习惯了地球生活的我，一时还无法适应，我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消化这几天得到的知识，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重新制定我的计划。这样想着，我慢慢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能够准确把握身边发生的事，却又什么都抓不到。
时间在悄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呼唤声惊醒。
“叶公子！叶公子！”
“呃！”我睁开眼睛，才发现太阳已经接近西方的地平线，而刚才呼唤我的正是钟离家的一个丫鬟。我搔搔头，不好意思地道：“这里实在是太美了，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也许觉得我坐着睡觉的功夫很有趣，也许觉得我认真的样子太做作，小丫头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不过，在发现我一直盯着她看时，她却有些惊慌地，赶紧低下头，谦卑地道：“公子，我们家少主人请您到正厅去。”说完向是不敢抬头看我似的转身就走。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嘀咕，我长的很凶吗？没有吧！那我长得很帅吗？凭良心讲，好象也没有吧！有意思的小丫头，跟在她身后，我胡乱的想着。忽然，我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周朝，应该是奴社会向封建社会转型的时期，但无论怎样说，在当时的社会制度下，豪门家中下人的地位都是很低下的，无论怎么看，这个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这么小的年纪，在地球上都是家里的宝贝，在这里却要服侍别人，对她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呢？
怜惜的感情油然而生，我装做毫不在意地道：“你在这里过的怎么样？”
小丫头依旧快速的在前面带路，沉默了一下才头也不回地道：“我过得很好，老爷、少主、少夫人、小姐，还有其他哥哥姐姐对我都很好。”
“那你觉得自己幸福吗？也许其他人家的孩子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读书，还在妈妈怀里撒娇……”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前走，不过这次走路的速度却慢了不少，“我是一个孤儿，由于经常有战争发生，在水蓝上象我这样的孩子有很多，他们有的饿死，有的沦为乞丐，我很幸运，在很小的时候被老爷抱了回来。您是一个好人，您想说的幸福是什么呢？如果跟您说的那些孩子相比，我是不幸的，可是，如果跟我本来的命运的相比，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我沉默了，我没想到一个这么小的女孩能说出这样的话，生活的历练的确能使人成熟，而她对幸福的看法，也是我以前不曾听过的，心中却在嘲笑自己，幸福是由自己说的，而不是由别人评判的，人家觉得过得挺好，我这样算不算庸人自扰呢！
短短的路程很快结束，我们来到了正厅门前，才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前院已经被装饰一新、张灯结彩，大门前的家丁高声唱喏着，不时有客人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钟离复换了身新衣服，精神抖擞的站在正厅前招呼着客人，看他那满面春风的样子，估计和淳于燕结婚的时候都没这么高兴。看到我出现，钟离复告罪一声，立即小跑着来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道：“叶兄，您可真是高人啊，居然在花园里赏景到现在，让我好等！”
“呵呵，实在是……那里的景色太美，让我这等俗人迷失其中。”我吞吐着道，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睡着了。旁边的小丫头又忍不住捂嘴偷笑，我含笑看了她一眼。
“叶兄，跟我来！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大厅里喧闹的场面，所以特意在内厅为了开了一席，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了。”钟离复高兴的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往里走。
我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小丫鬟，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她，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就是这样一个在我悠长生命中萍水相逢的过客，改变了我对别人生活的很多看法。
走过喧闹的大厅，经过一个小门，我们来到了一个较小的房间，这里安静了很多，在房间正中摆了一桌酒菜，几个人已经坐在了那里，正在聊天。我看了看那几个人，哭笑不得的对钟离复道：“这样就算人已经到齐了？”
钟离复有些不解，“是啊，贱内，我妹妹，小倩姑娘，再加上你，既然大家都不喜欢喧闹，坐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很好！很好！”我苦笑着点头。这时，小倩招呼我道：“哥哥，快过来，就差你了！”
“恩。”不管钟离复，我径直走到小倩身旁坐下，对桌上另外两位招呼道：“来！别客气，大家都是熟人啦，多吃点。”
淳于燕含笑望着我，钟离娉婷则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我在心里开始抱怨，钟离复啊钟离复，不知你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还是神经本来就大条，把我和你家女眷放在一起，我倒没什么，可别忘了你家正处了封建社会初级阶段……真有你的！使作俑着则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觉悟，在和家丁耳语过后，迅速走到正厅去招呼其他客人。剩下我们四人大眼对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却完全没有了吃饭的胃口，对视了一会，大家忽然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可能都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吧。
笑能感染别人，也是打破尴尬的好工具，一阵大笑，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我们边吃边聊，到也其乐融融。吃到一半，我忽然想起了龙九说的不周山，这个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名字。虽然知道了轩辕族可能在不周山附近，却不知道具体位置，便向淳于燕道：“水蓝上有个叫不周山的地方吗？”
淳于燕愣了一下，可能奇怪我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这个名字，不过她马上恢复常态，道：“有，而且是水蓝上最有名的地方之一，因为……即使对水蓝人强悍的体质来说，那里也是生命的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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