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场工日记 七
“老板还要求我给他的主角设计武功！我的天呐！你们听到了没有？武功！我简直是……”
无比激动的编剧同学应该在这部分也省略了一些脏话。
“怎么说呢？金庸老师写武侠的时候确实年代背景是发生清代没错，但也不是清代的人就都会武功的，不然《还珠格格》里紫薇都不需要阿哥救，反手就可以把容嬷嬷打趴下……那样的电视剧估计没人看吧？”
“是吧？你也觉得这种事特别不合理吧？”编剧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抓着我的手，感觉就像是找到了失踪已久的亲弟弟。
我在心里只想说，你的亲弟弟或者亲哥哥在那边坐着呢！你应该去抓他的手！
不过我又想了想，他要是去抓步老师的手，估计先回挨到的是老师的踢腿。
“我总结一下，”步老师坐在桌角处，“老板对你小说的改编大致上是把故事的主角改成了清代穿越而来的囚犯，同时这个囚犯还身怀武功兼济天下。他在新的未来世界成为一代巨星和富豪，新欢投怀送抱旧爱追到时间尽头，与此同时他还要挤出时间来拯救世界……”
“怎么样？”编剧惴惴不安地问。
“如果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我眼前，我只会把电视给砸了。”步老师非常中肯地回答道。
你可省省吧步老师！你家哪来的电视？你家连电视柜都没有！
“果然很烂对吧？这就是我一定要找老板谈的原因，要是再不谈的话，这部电影真的就没法看了。同样毁掉的，还有我的未来啊！”
“你不应该背这锅的，你的小说明明就写得很好啊！是那老板有眼无珠，仗势欺人。”
“话说的好听，要是你冷不丁地看到这么一部电影，你是会直接破口大骂导演编剧都是傻X，还是去分析隐情想想他们其实也有苦衷？”
“呃……真要说实话的话，我可能会是前者。”
“那不就得了？我的未来啊！我的前途啊！”
编剧又开始鬼哭狼嚎了，他现在是真的放开了，估计待会可能还会有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套餐活动。
“所以你开的价就是让我们帮你把这部已经病入膏肓的电影重新按照你的原著小说拍出来。坦白来说，这难度相当于是把喜马拉雅山倒过来。”
“有这么夸张吗？不过老师你说得也对，也许我们更应该考虑把老板干掉。”我受步老师的思维影响，也开始走一些极端路线了。
“老师？”编剧捕捉到了一丝疑点，“你管他叫老师？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糟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要是被编剧发现我们其实不是场工的话，一切就都泡汤了！
步老师却云淡风轻地说：“他是我带来的场工，初来乍到，很多事都要跟着我学，所以管我喊一声老师。其实我平时都是让他喊我‘小步’就行的。对不对，家禽？”
“对对对。”我表面应和着。
对个毛线！小步？这个词说出来是要被死神割喉的吧？我可是很惜命的！不要这么早英年早逝啊！
“叫一声听听。”编剧突然说道。
喂喂喂！你够了啊！没有你这样火上浇油的！你信不信待会我挂掉的时候抱着你，死也要溅你一身血！
步老师也转向我：“叫吧。”
“来真的？”我瞪大眼睛。
“这有什么？我们平时不都是这么叫的吗？家禽？”
“那我就……小……小步。”
“很好。”步老师欣慰地点头，可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刚教完一条狗如何自己上厕所的感觉。
“啊！”编剧突然叫起来，“都这个点了！真是聊着聊着都聊忘了！”
他这么一喊，我也低头看了看表，一看吓一跳，居然已经五点二十了！
“导演说第二天早上几点集合来着？”
“不是第二天，已经是今天了。早上六点，你如果现在回房，还能睡半小时。”步老师淡淡地说。
“那你们快回去吧，我还要改剧本呢！就今天晚上……哦不，是昨天晚上，女一号躲进水缸里，出来就成看不见的隐形人了，这部分剧情要咋设计啊？我真是头都大了！”
“你不睡觉吗？马上就要开工了。”我很奇怪。
“睡什么觉啊？”编剧坐到办公桌前，指着自己眼皮底下浓重的黑眼圈，“我这样已经好几天了！有什么办法呢？平均每天要改三遍剧本，我还有空睡觉？”
“这么多天不睡，你是怎么保持清醒的？”
“我有独门秘籍，”编剧从旁边的保温杯里拿出一片柠檬，“你困不困？要么也来一片，吸一口就精神了！”
“能有这么神奇？”我好奇地接过他手中的柠檬片。
“看我，像这样。”
编剧开始示范，先用牙齿咬透柠檬边，咬住之后把柠檬肉从边上撕下来，最后把柠檬停在舌头上送进嘴里，再狠狠地一咬……
我光是看着，我的五官和编剧的脸同时皱了起来，像是条被拧干的抹布。
皱缩的脸再度撑开，编剧的两眼放光，除了腮帮子一抽一抽的，人确实看起来比刚才精神多了——全是被酸醒的。
我拿着那柠檬片，犹豫着要不要学着他那样。
“想吃就吃。”步老师忽然伸出一只手，把柠檬直接塞我嘴里了。
东西进了嘴，我下意识一咬，所有酸溜溜的汁液一下子涌了出来，都快把我牙都酸倒了。
“哎哟哟……”我感觉我的舌头都酸麻了。
“有用吧？”编剧期待地看着我。
我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又拿了几片柠檬递给步老师：“里（你）夜（也）盖（该）来店（点）……”
“我不用，我屋里还有你买的咖啡呢！”步老师冲我挤了挤眼睛，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神色，一转身就溜出了房门。
我真是不知道，原来步老师还有这么坏心眼的时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出门前，我回头对编剧说：“等着吧，看我们到时候把你的小说拍出来。”
编剧似乎有些意外：“你们还真打算这么做啊？”
“可别小看我们！答应的事我们真的会做到给你看的！”
“其实……”
“啥也别说了！等着看我和老师……不，我和小步的表现吧！”
我振作了精神向编剧道别，帮他关上了房门。
我知道编剧到现在为止都觉得跟我们说这些只是为了泄愤，说说自己的悲惨遭遇惹人同情一下，没想过我们真的会帮他。
开玩笑？我和步老师是什么人？那不得给你整得明明白白？
回房之后我也没躺下睡，主要是柠檬真的把我给酸醒了，就是那种脑颅都打开了在那通风晾干的感觉，我在床上打坐般地坐了半小时，就准备和步老师去剧组报道去了。
刚到那里，导演和编辑都已经到了，灯光师和道具师都已经在摆弄器材了，有一堵我之前没有看到的木漆雕花大门立在绿布的前面，还有一些场景和昨天晚上拍最后一场的时候一模一样，看来是要接着拍了。
“你们来得正好，过来帮着抬这两根柱子。”有人开始喊我们了，是之前和我们一起管威压的壮汉，还挺照顾我们的。
其实我们剧组的场工之前还算融洽，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统一战线同仇敌忾。人嘛，总是这样，有了同样讨厌的对象或者同样仇视的敌人，那关系就会火山爆发般地飞速升温。
我们都讨厌的对象，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老板了。
天底下讨厌老板的同学们把手都举起来！今后咱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战友啦！
当然我也得瑟不了多久，刚把两根大粗柱子搬到大门边上的时候，女一号就来了，忙碌的剧组一下子变得静若寒蝉。
我们当然不怕女一号，但问题是她现在仗着有老板在后面撑腰，几乎是把自己跟老板捆绑到了一起，成为老板的代言人。
没人敢惹她，也没人敢不听她的话。
说来也真神奇，女人得到男人的权力，往往只需要一个晚上。
这可是古今中外的真理，欢迎大家来检验。
经过了编剧一晚上（其实只有四十分钟）的临时更改，昨晚的那场戏变成了这样，军队抓捕女一号的时候，正好赶上时空波动，躲在水缸里的女一号和正在搜家的军队被时间乱流带走，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里，女一号从水缸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和士兵们隔着一度墙，所以士兵们才看不到出来的女一号。
确实有够牵强的，毕竟是临时更改的剧本嘛，只要老板不说什么，女一号也能接受，那大家就算是万事大吉。
但事实证明，我们还是小看了女一号的挑事能力。
正如有句歌词那么唱的：“有点小权的，时时刻刻都想要用上小权。而有大权的，脑子坏了才和你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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