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场工日记 二十九
“这没办法，谁想到老板在邮件系统里也设置了密码呢？”编剧摊手道。
“别说废话，我在里面快吓得心脏停跳了你不知道？”我回来之后一直在给自己倒水喝，就让把自己怦怦直跳的心也压一压，恢复平静。
“有那么夸张吗？她要是敢从浴室里走出来，吃亏的肯定是她啊！”
“你少在这里马后炮了，你这么有本事，刚才就该让你去偷原稿，反正也是你拱手相让出去的。”
“你以为我想啊？什么叫合同你知道不？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保留副本就是违规！”
“那你还帮我们偷原稿？”
“合同上说我不能保留小说稿，又没说不能给你们，也没说我不可以帮着外人偷小说。”编剧耸了耸肩。
“你还真是脸皮厚啊！”
“先不说这个了，邮件系统的密码是我们当前最需要攻克的。”步老师把话题带到正轨。
“开机密码是‘I am the hero’，那你说邮件密码会不会是‘I am the heros’？加个‘s’代表复数。”编剧说道。
“邮件密码是纯数字，没有字母的。再者说了，hero的复数明明是heroes好吗？加的是‘es’！连我这个四级没过的人都知道。”我白了他一眼。
“纯数字的话……难道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日上？”
“也不行，我都试过了，不管是农历生日还是阳历生日，我都输过，都错。”
“行啊小伙子！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你做的事还挺不少！”编剧一脸欣慰的样子。
“拜托！我好歹也是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正值青春大学生好吗？”
“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对社会就没有贡献吗？”
“写的小说没人看，拍的电影被改得面目全非，我很难定义你的社会贡献值……”
“也有可能是负值。”步老师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刀。
“我真是吃饱了撑着要听你们两人合伙羞辱我！”
编剧愤愤地摔门出去。
“我总有点担心女一号会不会发现是我进的老板房间。”
“她看到你的脸了？”
“应该没有吧，她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到门口了，除非她能从我后脑勺的发旋就知道我是谁。”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肯定会有影响啊！女一号晚上跟老板一说今天有个可疑人物闯入房间里，可能是贪财，但也有很大可能是图色，接下来可要加重防备啊什么的巴拉巴拉。”
“确实，他们要是戒备起来，我们再想碰到老板电脑就很困难了。”
步老师想了想，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导演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戏拍得怎么样了？”
“目前还顺利，已经拍完两场了，现在在中场休息。按这个情况看，晚上之前应该能正常收工。”
“你让道具组们先歇一歇，我们马上过去。”
“什么意思？你们要干嘛？”导演警觉地问。
“我们要给老板单独加戏！”
步老师说完直接挂断电话，拉着还没缓过神来的我就是一路狂奔，从酒店直达剧组。
来到剧组的拍摄现场，这里的场景几乎是一天一换，演员也都如流水一般，唯一不变的应该就是宽大的绿布和钢铁丛林般器材了。
导演就在门口等着，不耐烦的样子。
显然是因为步老师话说到一半就把电话挂了，他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又不得不把手上的活停下来，现在整个剧组都等着步老师开工呢！
“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导演说，“之前老板的话你也不是没听到，他不让任何人动剧本，你说的加戏又是什么意思？”
“我来跟他解释就行，你只管把场地布置好。”
步老师简单地说了几句，是关于场景要求的。导演听了之后皱了一阵眉头，也没说什么，还就真的下去置办场景去了。
我突然发现，除了老板之外，步老师可能已经是这个剧组里说一不二的人了。可他明明只是一个场工，难道就没人发现这个致命事实吗？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实在很好奇，你说我怎么就没这种统治和领导能力呢？
我和步老师站起来，大家都是场工，他看起来就像是监工的，我看起来就是卖苦力的。
唉……人比人啊，就是要气死人。
所谓的中间休息其实也并不长，大概也就是角色回去换下衣服补个妆的时候，下一场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老板穿着主角的一身劲装登场，刚走到台边就能看出不对劲了。
场景布置变了，上一场还不是这样的，上一场是在青楼内拍的打戏。现在展现在他眼前的……明显是一家银行的置景。
这电影置景换得……简直比穿越还快呀！
“这是怎么回事？”老板沉声道，威严十足。
“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为您特意加了一段戏……”导演硬着头皮解释。
“加戏？谁允许你们加戏的？我说过任何人都不能动剧本！”老板喝道。
“是是是……”导演点头，但也没有要撤景的意思。
我和步老师以及编剧三个人终于穿好了衣服上了台，老板看到我们，明显被吓了一跳，瞳孔放大地后退了几步。
老板自然不会被我们几个吓到，把他吓到的是我们身上的装扮——黑色马甲大背心，工装裤加牛皮高帮鞋，左手砍刀右手手枪，头上戴着不透光也不一定透风的黑色套筒袜……
对，没错，我们扮演的是劫匪ABC。
“老板！可以开拍了吧？”编剧声音最大。
他还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凶狠，最主要的是不能让老板听出来他是谁。
“开……拍？开什么拍？”
“是导演让我们来的！说是要演银行抢劫案！”
老板得知对面只是演员，不是真的劫匪，慢慢放下心来，又狐疑地看向导演：“你的主意？”
“对对对，”导演只能把步老师的主意硬生生认成自己的，“老板你不是想演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吗？每一个英雄在拯救世界之前都是先从很小的正义之举开始的，所以我们打算补拍一个您在银行结案里大展神威的镜头！”
什么？你问银行劫案这个主意哪里来的？拜托！你没看过关键词里带“兵王”、“重生”、“系统”之类的都市网文吗？不用问书名，你随便点开一本有的是！
“多此一举！我需要用这么多余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老板显然不买他的账。
“话不能这么说，”作为劫匪C的我站出来了，“蜘蛛侠和其他的超级英雄比起来，可能他做的事情都是小打小闹，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一名超级英雄。相反地，可能全世界只有他这么一个亲民热忱又正义感十足的超级英雄了，他可是社区好邻居‘小蜘蛛’呀！”
我不知道我这句话说出来能起多大作用，但我一提到“蜘蛛侠”，就能看到老板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足以见得效果还是不错的。
“可能有点道理……”
“好了好了，那就别犹豫了，心动不如行动。”扮演劫匪A的编剧推着老板往置景里走，“听好了，待会老板您呢，就扮演一个要取钱的普通民众，和大家一样。然后我们就突然冲进来，打坏摄像头，踢开保安，大喊抢劫……记住！”
他忽然喊了一声，把老板都吓到了，我估计是因为他现在蒙着面才有这么大的胆量，摘下头套来估计他要跪着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记住！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你先不要出手，因为这样不够帅。要到什么时候呢？对！到大家最绝望的时候，比如银行柜员想要报警结果被我打伤了一条胳膊，一个小屁孩哭哭啼啼被他一脚踢昏过去，等到大家都觉得快要完蛋的时候，你再出手。对吧？这样才帅才更够装逼嘛！”
“所以在那之前，我们会向在场的人索要珠宝或者手机钱包之类的，老板你也会配合我们，因为是要找机会出手，在那之前你就假装自己是个很害怕的普通人，对吧？假装很怕地先配合一下劫匪，到时候再把他们打个不省人事，这样的转折才够激烈嘛！”
我看编剧越来越来劲，看来他最近是憋得太久了，这种矛盾创作的欲望都要突破极限了，又是对老板说教，一生难遇的机会啊！
老板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做。”
“完美！”劫匪A打了个响指，示意拍摄可以开始了。
场景就绪，演员就绪，灯光录音各部门就绪，场记板拍下，Action！
电影开始的第一幕，是老板从车来车往的马路上走进一家银行之中，他是随便挑了家银行，因为想取点钱出来丰富生活。
而劫匪们盯上这家银行是因为它处于中心路段，现在又是晚高峰期，车来车往，就算发生银行劫案，警车第一时间也挤不进来。
剧情按部就班地进行，老板开始站在人群后面派对，在他旁边队伍的窗口那有个老婆婆和柜台吵了起来，主要是老婆婆蛮不讲理在先。
老板作为主角，自然不会理睬这种鸡毛蒜皮之事，他来银行就是为了取钱，取完钱还要去解救天下苍生，他可忙着呢！
好了好了，高潮来了！
劫匪ABC三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走进了银行之中，简单地转了一圈，观察了摄像头的大概位置，掐准时间后三人齐齐从风衣摸出霰弹枪和微型冲锋枪，把摄像头通通解决，顺便把门口的保安一并打趴下。
我们手里的枪没有子弹的，也不是真枪，毕竟是拍电影嘛，都是假的呗！
摄像头坏了是预先设置的爆破点炸开了，这一炸让银行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下，有几名肺活量好的女士当机立断地尖叫出声，人群开始慌乱且尽量无序地乱跑起来。
劫匪B，就是步老师把霰弹枪举高，对天又开了一枪，这下人群就安静下来了。
我负责把银行的大门关上，再把帘卷门垂下来。劫匪A呢就负责疏导人群……哦不是，负责控制人群，让这些普通民众们都蹲下来聚在一起。
这时候情节设置里银行经理大义凛然，准备去按桌面下的报警铃，劫匪B也按照情节设置给了他一枪，银行经理倒在血泊里（比番茄酱真实一点的血泊）。
好了好了，前戏安排得差不多了。
劫匪B走到吓得瑟瑟发抖的人群之中，摸出这个人的手机，摘走那个人的项链，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也没有任何人敢反抗。
当然，敢反抗的人只是在蓄力而已。
一切都按着步老师的计划在进行着。
我和劫匪A要拉着还没死透的经理去开金库大门，而劫匪B作为留守望风的人留在大堂。
劫匪B站在人群前，忽然用枪口指着一个女人的手指：“戒指挺好看的啊，哪儿买的？”
“什么？”女人完全懵了。”
“我问你，戒指！哪里买的！”劫匪B加重了语气。
“在……在万宝林！”
“哦，我知道，就是那个男士一生只能定制一对婚戒的珠宝品牌吧？可你手上戴着的这只，是假的啊！”
“什么？”女人更加懵了。
“也就是说！你的男人可能不想把这一生只能定制一对戒指的机会浪费在你身上，所以给你买了枚假的啊！听明白了吗？”
女人的脸色开始变得乌青起来。
劫匪B又开始用枪口指着另一个穿着宽大T恤看起来像肥宅的男人：“你《无主之地3》买了没有？”
“没……没有。”
“没有？那《赛博朋克2077》呢？”
“买了，这个买了！”男人似乎为能回答上劫匪B的问题而感到高兴。
“你看看你这样子，又肥又丑，还不上进就知道玩游戏，你有个什么出息！”劫匪一枪托把他给敲晕了。
人质们更慌了，看起来留下来看着他们的这个劫匪是个神经病啊！总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稍微答错一个就会被揍啊！
铺垫得差不多了，劫匪B走到老板的面前。
“你！”枪口指向老板。
老板抬起头，眼睛直视劫匪B，眼神毫无波动。
“你小子在瞪我？”劫匪B不满意了。
“没有，我天生就是表情。”
这个台词是编剧给他设计的，是不是很帅很中二？哇，大家在现实可千万别去试，真的会被揍的！
他说这话没事因为他是老板，你说这话被揍那就是欠的，明白不？
“好，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了有奖励，答错了有惩罚，知道吗？”
“问吧。”还是这种高冷又酷炫的语气。
“你几几年生的啊？”
“1893（他是清代人可别忘了）。”
“1893？是1983吧？你这人话都说不清楚。”
“是1893，信不信随你。”
看！这么酷炫的台词，平日里你见到谁说过了？
“这一个问题过！下一个问题，你……电脑邮件密码是多少啊？”
“什么？？”老板皱起了眉头。
“嘘……别这样，还没到您出手的时候呢！”我在场外疯狂给老板做手势，“先假装配合劫匪，到最后再出手！”
“你要邮件密码做什么？”老板反问道。
“要你说你就说！还敢反问我，你活腻了是不是？”枪口已经顶在老板的太阳穴了。
“……”老板足足沉默了有三分钟，才缓缓开口道：“952716。”
“952716。”我对着金库里的劫匪A说。
“952716？收到！”
劫匪A收到信息后直接从金库大门后面的小口溜了出去，一路跑到老板房间，如法炮制地进了房间之后打开电脑。
我在现场等了有一段时间，这才从对讲机里传来了捷报：
“对了！我进入邮件系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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