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这是岁月里的哪一天
“白粥出门了？”
“嗯，听说是出门散步。”
“那是不是要跟上去？万一他离得远了，我们这就收不到信号了。”
“是的，所以你去吧。”
“你不跟我一起吗？”
“你觉得我有那个空吗？”步老师歪着脑袋看着我，仿佛我是提了一个很弱智的问题。
的确，我现在冲着他的身后看过去，也能看到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男人在我们刚租下来的屋子里走来走去，有人还提着一把卷尺到处量尺寸，左耳后面夹着铅笔右耳后面夹着香烟，大有设计师的派头。
但这些人都是来自于一家搬家装修公司的，都是步老师叫过来的，至于为什么叫他们来，那就需要把时间往前倒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前，步老师和我站在了过道里，我敲响了对门邻居的家门。
“来了！”屋内有一声爽朗的男声应道。
他打开门，开到的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家伙，瞬间就把大开的房门瞬间拉拢了一半。
“请问你们是……”
我还在想该怎么开口比较委婉的时候，步老师已经掏出了手机说：“方便在你家里拍几张照片吗？”
“拍……什么照片？”邻居一脸困惑。
“就是你家里的大致格局图，我们刚租下来对门的房子，因为什么都没有装修，又不想花时间花精力思考这些，所以打算把你们家的配置完全复制一遍。”
邻居一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笑，也说不清是嘲笑还是被逗乐了。他笑了半天才继续说道：“我家挺乱的。”
“没事，我们只是图个方便，希望你也能给予方便，不然我们还要去楼上或者楼下的邻居家去问，怪麻烦的。”
步老师也真的是，他这么说简直就是让人家没有台阶能下嘛！以后大家都是同楼层的邻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步老师却直接省略了假客套的步骤，上来就是实话实说，一旦不带寒暄的。
对方不帮这忙的话反而显得对方小气了，男人倚在门口，也是犹豫了一会，又朝屋内喊了一句：“老婆！有人盯上我们家的装修了！”
我猜他这么晚是想找个借口婉拒，自己因为处于左右为难的立场上，就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为他解脱。只要他老婆说一句“不太好吧”，男人就会义无反顾地把门一关。
这种借口我也用过，已经数见不鲜了。以前在上小学的时候，放学后同学邀请我一起去玩，我知道他们所谓的玩大抵上都是一些恶作剧，不太乐意跟他们走。但自己又不好意思直接明说，这时候就要搬出我妈妈来，说“我妈让我放学马上回家”或者“今天我爸要带我去公园”。
我们很多人都会觉得拒绝别人反而是自己感到尴尬和为难，为什么呢？如果一个人向别人寻求帮助，那他肯定会冒着被人拒绝的风险，如果让他次次如愿事事顺利的，对他以后的成长也不利呀！说不定会形成依赖症的！
所以，要学会拒绝。
可惜男人的老婆没有给男人合理的借口，更也许他老婆就没听懂男人在说什么，只是很敷衍地说：“随便好了。”
“好的，那我们就随便拍拍。”步老师就当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掏出手机对屋内的陈设就是“咔嚓咔嚓”，闪光灯也打开了。
男人也懒得阻止了，他甚至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让开了一道口子，专门让步老师拍得痛快。他根本不觉得步老师真的能完全复制他家里的摆设，反倒觉得我和步老师是什么整人节目请来的托。
直到半小时后，他看到一辆物流运输车停在小区楼下，从上面卸下来一件和他家里从国外当纪念品带回来的波斯地毯一模一样的地毯来，他才知道步老师不是在开玩笑。
房屋装修毕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这段时间步老师负责在室内监督工作进度，而我只能带着平板电脑出门，看看白粥接下来又会打算做些什么。
我下了楼，穿过了马路，因为进不去小区内部，只能贴着种有樟树的围墙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假装休息。
平板画面里依然是白粥视线所能看到的画面，可以看到今天天气倒是不错，有暖暖的太阳光，洗得发白的床单，还有悠闲的行人。白粥在小区的绿化道中走着，旁边的路上经常会驶过一两辆送外卖的电动车，再者就是一辆辆想要争着第一个从停车位挤出来上班的汽车。
空中偶尔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也有空调外机嗡嗡的连响，现在还是早上，在小区遛狗散步和跳绳的人都聚齐了，在滑滑梯和健身器材那一块修剪整齐的草坪上，还有一对父子在那踢球。
球滚到儿子的脚边，不到四岁的儿子却一脚踩到了球摔倒了，这一摔就把惊天般的哭声给摔了出来，做父亲的先是很尴尬地用脚停住了球，再把儿子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屁股后沾着的草屑。紧接着父子俩坐在石面的凳子上，聊了几句后，儿子就破涕为笑了。
早上起来，每一幕看起来都是那么温柔，那么可爱，但不能保证这些画面到了白粥的眼里又会是如何，他现在心情应该不算好，那可能再好的风景在他眼里也会失了色彩。
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显然是有一架早班航班飞过众人头顶的上空，白粥抬起头，晃着脑袋看了好半天，就是没能看到飞机的影子。
早上的大街到处是拿着公文包等公交的都市白领以及骑着共享单车上班的女性精英，卖早餐的包子店门前人满为患，每个人都是一副焦急的模样。
今天是星期一，这样的情况理所当然。
从高档小区出来，就没有那种温馨惬意的场面了，街道上车来车往，满载的公交车摇摇晃晃，交叉路口川流不息。
对于一名刚刚放假的学生，看到这样的场面会有一种奇妙的解脱感，哪怕是周一，白粥也不用去上学上班，他可以坐在小区花坛边上待到日落，也不用掐着时间赶下一堂课。
学生放假一般都有非常多的消遣方式，比如呼朋唤友地一起去野炊野营、去网吧街机房打游戏，女生的话还有看电影逛街去网红饮品店加上自拍磨皮上传朋友圈。
但白粥在散步，也只是散步而已。
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去的路人，我这能看到他的眼神起码在每个人身上停留了五秒钟以上，这是一种观察，而不是普通的“瞥了一眼”。
步老师之前也说过，一般的创作者灵感基本都来源于生活，这来源于生活的灵感基本都来源于观察别人得来，所以多数的小说作家都会有意无意地留心路人、风景或者很细微的变化以及街边吵架的人群……
好吧，最后一个不是作家的专项，他如果去得晚了甚至还会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在外围，什么都看不到。
作家是去看冲突的起因、经过和结尾。路人就单纯是看热闹，偶尔也会问问出了什么事，但只要看热闹的人群足够闲，他们也可以亲眼目睹到事情的结局。
就这一点来说，作家可能会和居委会大妈一般热心肠，只不过作家不会插手事件，他们会仍凭事情继续发展，自己仅作为一个观察者，但大妈会袖子一撸就上去主持公道。
白粥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现在天还早，骂街的阿姨还没起，昨晚醉酒的还没醒，就连路边的狗都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确实又是一个无聊平常枯燥重复的一天，要不是因为今天是寒假，甚至感受不到一点趣味。
说实在话，放假放得久了，还不如在教室里做卷子来得有趣。
起码卷子是每一天每一张都不带重样的，出题老师想方设想出尽花样不让学生感到无聊，着实是辛苦了。
有时候人无聊起来，就会有点“反社会”的倾向，比如你每天都走到同一条街道上，每天见到的景象都是一样的，就会显得无聊。
要是哪天出门看到两辆车撞在一起，两名司机下车互相指责，吵吵闹闹，然后接下来保险理赔查勘员来了，警车也来了，早高峰的车堵在一起，彻底的水泄不通。
也就有趣多了，不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早高峰堵车不会影响到你自己上班的进度，要是你也是被堵的其中一员，就不会觉得有趣了。
当然，这种思想固然是很不道德的，但这种细微的念头就跟夏天里的蚊子一样，动不动就会在脑海里盘旋几下然后消失不见，幸好人有理性，会扼制住自己阴暗的一面。
这要搁在学生时代，就是期待着哪天上课突然一架UFO砸在教学楼的天台上，下来几名外星人举着形状各异的科技枪要绑架几名学校里最聪明的学生回去研究人类。
如果真是这样，白粥就要赶紧躲起来了，他肯定是首要目标。而像我这样的差生，说不定还能去和外星人抢一抢，万一能把它们的枪和飞碟都抢过来上交给国家也说不定呢？
多半学生在上课期间都会幻想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场景，虽然上课走神实属不好，但如果这点想象力都没有的话，你应该是老师眼里听话的乖宝宝了。
白粥逛来逛去，最后还是去了一个他最常去的地方——书店。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