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小年夜 中
“古人云：二十三，糖瓜粘，灶君老爷要上天。”
“什么意思？灶神要上西天了，用糖瓜把它粘住？”我脑洞大开地问。
步老师白了我一眼：“对灶神不敬，你今年份的祝福没有了。”
“别啊！我这年都还没过呢！”
“书上说，小年夜吃灶糖的原因是因为那一天灶神要去天庭禀报人间的状况，他们做灶糖是希望给灶神享用，也是希望灶神吃完嘴甜一些，在天庭为人们美言几句，以求日后的生活风调雨顺。”
“古时候的人真能想啊。”
“不如说是迷信，希望通过神明这种虚拟的形象来改善自己的生活，有这功夫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步老师冷哼了一声。
我清楚的，步老师是个无神论者，他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信仰。他足够理性，对于这种东西嗤之以鼻。
说来也是，毕竟到现在也没有哪个神明能给他解释副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就像是站在“现实”和“虚幻”两座大山的缝隙中，两只脚横跨两座山，也同时不属于任何一座山，其实很多虚构类的小说作家都是如此，只不过步老师比他们更为突出一些。
我们在集市里行走，这里的集市之前是一条商业步行街，路口用几颗圆球大理石作阻隔，不让车辆行入其中。商业街的两边开满了店面，多数都是化妆品店和服装店，新年购置新物品的人有很多，但更多的人群还是在街道中央来回。
街道中央用竹竿和铁架搭起了简单的篷子，用塑料编织布作为顶棚，一块两块木板架成桌子，就在上面做起了买卖。
过年卖的年货多数都是灯笼对联和干果糕点，没用多大功夫我们就找到了卖灶糖的摊位，灶糖分成两种，一种是白灰色的长条状，一种是做成了南瓜状的糖瓜。
我和步老师把两种灶糖都各买了一袋，主要是我们之前都没吃过这种东西，心生好奇。
我试着咬了一口，牙齿碰到的感觉十分坚硬，像是咬在了石头上。
“这什么啊？灶糖这么硬的吗？根本咬不动啊！”
步老师吃的是糖瓜，糖瓜中部空心，步老师则是稍微用点力掰碎了，把一片一片的小碎片塞进嘴里。
“嗯……原来是这样。”步老师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这样？”
“你先用口水蘸一下试试。”
“怎么蘸？我吐点口水上去？”我握着铁棒式的灶糖，感觉自己都像是守卫天门的门卫了。
“笨死！你没吃过棒棒糖吗？你舔几口就好了。”
“……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奇怪？”
“你本来就很奇怪，习惯就好。”
“也是……哈？你说什么呢！我哪里奇怪了？”
步老师没理我，又掏出手机继续查有关小年夜的习俗去了。
“真的是，我哪里奇怪了？乱说！”我一边抱怨着，一边偷偷地舔了一下灶糖，为了把口水涂抹均匀，我甚至舔了一整圈。
效果斐然，本来还硬的灶糖瞬间变软了（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这种糖类的本质可能是淀粉和麦芽糖的结合，外层的淀粉被口水分解后，就跟软糖一样方便吃了。
古人还是挺会玩的哈！这就跟放了三天的馒头一样，不吃的时候可以用来砸人，又能当武器又能当食物的东西多食用啊！
试想一下一队保安扛着一根根甘蔗一样的棒子上去维护社会安定，围着违法乱纪的混混，混混在那里抱着头絮絮叨叨地忏悔，保安就在一边啃着甘蔗，然后把啃了一半的甘蔗朝混混头上打去——“你做错事还有理了？”
“接下来是什么活动？”我问。
“还有个习俗是祭灶，我们家里没有灶台，是打算祭拜煤气灶吗？”
“你刚才……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我说什么了？”步老师一头雾水，“不是煤气炉你还想去祭拜电热水壶吗？”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我们家’？步老师！”我双眼放光地问，瞬间激动无比。
“啊……咳！说错了，是‘我家’。”
“哎！怎么这样？我呢？我呢？”我不满地大叫起来。
“本来就没你，房子都是我租的，家具也是我买的，你在干嘛？”步老师看着我。
“我……我……我也有帮你看房子啊。比如那个马桶！要不是我发现的话，家里可能会被马桶里的水水漫金山啦！”
“哦，那封你个马桶仙君好了。”
“这什么鬼名字？”我瞪眼。
“管理马桶的神号啊！或者叫‘弼马温’？马是马桶的马。也是管理员的意思。”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宿管吗？”我噘着嘴，一副委屈样。
步老师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就叫‘我们租的房子’，这可以了吧？”
“那还差不多……早知道就不提醒你了，这样你还会用‘我们家’这种称呼……”
“其实这种说法也没错，你是家禽嘛，我家里就算养只狗，我也可以摸着狗头说‘看！这就是我们家啦！’”
不愧是步老师，三句话就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噎得哑口无言。
“满意了？我刚才说到哪了？”
“你说到祭拜煤气灶了。”
“哦对，我看看，这一段还挺长……说是要在晚上祭拜，焚香，大人怀抱公鸡跪于灶台前，斟酒磕头，执酒浇鸡头，若鸡头扑楞有声则代表灶王爷已经领情……另还有准备六样必备的祭果：年糖年饼、年糕、荸荠、甘蔗、菠菜、大蒜苗……”
我看着步老师越读脸色越差，果不其然，步老师直接把手机一关，说了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能古时候的人比较讲究……”
“这么麻烦又无聊的事我可不做，你想要的话自己来。”步老师显得毫无兴致。
“我上哪去找一只活鸡啊？”
“我可以帮你买只尖叫鸡，到时候你把酒浇上去，我就捏鸡头让它叫唤，假装灶王爷非常满意。”
“步老师你这不是糊弄灶王爷吗？”
“我本来就不信奉神明这种玩意。”步老师耸肩，“而且有些民间的封建迷信确实该被取缔了，现代社会的人对着煤气炉一顿猛磕头祈祷免灾降福这算什么？要是我不做饭天天点外卖我是不是见了外卖小哥也磕一顿？”
来了！步老师标准的冷嘲热讽，损人能力MAX！
“不管怎么说，这种习俗能传下来也一定有它的道理。既然我们是现代人，倒也可以按照现代社会的风格简化一下祭灶的流程。”
“怎么简化？”
“我在网上有看到说，在灶台上摆一碗面条就可以了。”
“这不就是走走形式么？”
“走走形式也比没人在意好吧？”
“那好吧。找家面馆去。”
随手走进一家附近的面馆之中。
“步老师，你觉得灶王爷喜欢吃什么面？三鲜面还是牛肉面？”
我坐在位子上，看着菜单发愁，而步老师坐在我对面，看着手机发笑。
“你笑什么？”
“我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关于灶神的来历各有不同的解释。其中有一条就是说古时候有一贪官，生性最馋，每天须找美味食用，百姓不堪其扰。后一位神仙幻变的民女将他掴到锅台上，变成"灶王"，只能看人家吃美食。”
“只能看别人吃东西的灶神……这未免也太惨了吧？”
“要我说啊，你也不用想灶王爷好什么口了，你我各买一份自己吃的面条回去，端在灶台前面吃，把他馋坏了后再给一碗素面，他估计也会很满足的。”
怎么说呢……要是真有灶王爷这样的神明，估计也会被步老师的险恶用心吓坏。步老师这家伙啊，狠狠心都能把神明给气死……
最后我和店家要了一份青菜面和牛肉面，又加了一小碗的素面，打包带回了“我们租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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