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块面包
“把面包拿着，谢谢你这么晚还过来帮东东补习功课，这次期末考试要是能有个好成绩，阿姨请你吃饭。”
我看着眼前这位中年女人并不算诚恳的许诺，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谢谢王阿姨，那我回学校了。”
拿着硬塞进我怀中的起司面包走出她的家门。
十月的夜晚，风很凉，拉上运动服的锁链以保持身体的温度。
其实我本不该在这个时间跑到远离学校十五公里外的小区来为一个不愿意学习的初三男孩补习功课，原因是上周末的时候他突然打电话告诉我，他有一场非去不可的篮球比赛。
真是无奈···
今天，我浪费了两个小时说到口干舌燥，他却始终低着头玩手机游戏，估计连我离开都没有发现。
有时总在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现在我还是师范大学大二的学生，未来离开校园真的成为老师，难道还要面对东东这样的孩子？
我对人生感到迷茫。
“孩子，等一下！”
苍老沙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昏黄路灯下的石碣上坐着一个老人，他穿着棕色的夹克，格子衬衫，裤脚因为膝盖的弯曲缩到小腿，一双老旧的皮鞋落满尘灰。
花白的头发依靠在灯柱旁，布满皱纹的脸黯淡无光。
“大爷，您没事吧？”
他打起精神朝我招了招手，说：“没事，孩子，你有吃的吗？我可能就是饿了。”
我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衣兜，装着面包的塑料袋发出‘哗哗’声。
“有！我这有个面包。”
走到老大爷身边将起司面包递过去，他毫不犹豫的拿走并撕开包装。
面包在他手中被掰开了两半，他又将其中一块还了回来。
“大爷，我不饿，你吃吧。”
“孩子，拿着，你要记住，到任何时候都不要把全部给予别人，这让对方也产生负担。”
我忽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伸手接回那半块面包。
大爷坐直身体一口接着一口的吃，我思考自己是该离开还是看着他吃完。
“大爷，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回答说：“快了，再过12分钟我就要走了。”
我好奇他为什么把时间说得那么精确，通常我们都会用半个小时或者一个钟头来回答这种问题。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再过12分钟是21点15分。
学校宿舍关门是在22点，我还有充足的时间往回赶。
“用我陪您待一会儿吗？”
“好啊。”他说着从夹克里怀内掏出一张报纸放在石碣上。
“孩子，谢谢你的面包，我感觉好多了。”
“不客气，您家就在附近吧。”
“不，有点远。”
“那等会是您的孩子过来接您吗？”
大爷略带微笑的注视着我，片刻才回答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他的话让我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我真的善良吗？
小学二年级我曾偷过同学的橡皮檫，只是因为那上面的卡通图案比我的好看。
小学六年级，我向班主任揭发一个男生喜欢另一个女生，他们都受到了批评教育，我虽有些愧疚但却没敢告诉他们是我做的。
上了初中，青春期的到来使我变得暴躁易怒，打架、抽烟、逃课，我成了不良少女。
熬过那段痛苦时光，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成绩混进高中，直到填报自愿的那一刻，我都没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选择师范大学，不是因为我热爱教育，而是我的成绩刚好可以踏进这所大学的门槛。
善良？我想只能称之为‘不坏’。
如果面前这位老大爷的孙子刚好被曾经年少的我打过，他一定不会认为我是个好孩子。
如果王阿姨看见我给她儿子补课时的状态，也不会觉得有多好。
还有我脑海中出现过的坏想法，虽然只有自己知道，但不可否认它们来源于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想法不是现实，我还没干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
“孩子，人无完人，我们无法追求极致，寻找平衡才是关键。”大爷的话让我愣住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好像听见了我的心声。
“什··什么平衡？”
他低下头从身侧的草丛里捡起一块石头，用手掌紧握了一会儿然后将它放在食指的指尖上。
我诧异的看着他的表演，不敢相信见到的一幕。
浅灰色的鹅卵石稳稳立在那，仿佛和他的指尖镶嵌在了一起。
“这是魔术吗？”
“不，这是物理。”他说着把石头拿下来递给我，继续说道：“它同样是份礼物，试一试或许你也能做到。”
“不可能，我没练习过。”我接过鹅卵石才发现石头竟然是温的，大概在30度左右。
“大爷，你怎么做到的？这个石头···”
当我的注意力从石头上离开时猛然发现几秒钟之前还在和我说话的老大爷不见了。
我的头皮有些发麻，慌乱的站起身四下寻找，这条小径上除了自己再没有任何人。
“大爷！大爷！！”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21点15分，就在几秒钟之前他真的走了，不，应该说是凭空消失。
我把鹅卵石揣进放过面包的衣兜里，带着各种猜测返回学校宿舍。
幽灵？外星生物？超级英雄？
我确信自己遭遇到神秘事件，就像有些人说看见过飞碟，可那又怎样呢？
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这种事就和我脑海中的想法差不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便会被淡忘。
“悦悦，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都要把门反锁了。”宋佳琪摘下头上戴的耳机小声对我说。
我看向寝室里的其他床位，张璐已经睡着，方雪莹的床空着。
“雪莹又在外面过夜？”
“嗯呐，好像是她男朋友过生日，出去happy了，肯定是香槟玫瑰双人床。”宋佳琪话里飘散着一股醋味，转过头继续用笔记本电脑玩游戏。
“我记得四月不是过完了吗？”
“那是前男友，上个月的时候改朝换代了，现任是航天大学的系草，听说还是校篮球队的。”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坐在自己书桌前的椅子里。
打开电脑并且将衣兜里的石头拿了出来，其实一路上我都能感受到它的温度。
我以为等回到宿舍它就会凉下来，现在看似乎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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