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三章
“小主可回来了,折腾了一晌午,亲蚕礼可算完了。”刚进寝殿流朱便急忙迎上。
“是啊嬛儿,如今你胎气方稳,快坐下歇歇。”眉姐姐紧跟其后,言语中透露着关心。
我揉揉酸胀的双腿,取下斗篷,“眼看是开了春,可身上还是寒津津的。”我轻饮淡茶。
眉姐姐和陵容缓缓落座,浣碧拿了些糕点和牛乳茶。“小主最近多喝牛乳茶,奶香温润,小主们也尝尝吧。”浣碧放下茶点,笑着退在一旁。
她俩端起茶杯轻嗅,“果真不错,姐姐一遇喜,果真一饮一食皆有皇上的顾念。”陵容双眸明亮,嫣然一笑。
“都说女人遇喜最是受累,冬日怕冷,夏日怕热,你可要好生照料,入夜后要用地参玫瑰磨成粉泡脚,祛祛寒气。”眉姐姐放下茶杯,语气俨然一副过来人。
我瞧着眉姐姐,既端庄温柔,又多了一丝可爱,我不禁掩帕偷笑,“你俩都是做额娘的人,怎么就姐姐这么爱唠叨呢。”
姐姐佯装嗔怪,“陵容你瞧瞧,天底下竟还有如此不识好人心的人。”
陵容眼底的笑意更浓,“幸好我方才没说出口,否则我也成唠叨之人了。”我们三个相视一笑,奶香伴随着茶香袅袅,倒也十分静好。
“方才瞧皇后那力不从心的病容,就知她有多在意中宫之位,她乌拉那拉氏的家族荣耀。”眉姐姐话音方落,陵容语气生硬,“都病成那样了,还挣扎着参加亲蚕礼,生怕别人忘了她的地位。”
我垂眼,语气淡淡,“太医院有的是医术精湛的太医,保不齐过几个月就将养好了。”
“华妃下毒狠辣无比,起码在你瓜熟蒂落之前,她是顾不得你的。”眉姐姐语气淑雅而轻松。
陵容眼神流转,压低声音道,“姐姐,太医院都以章太医为首,章太医已年老,不如我们趁此机会,了解了皇后?”
眉姐姐有些吃惊望向她,我指尖轻扣杯盖,并未言语。陵容见状接着说道,“好不容易华妃燃起的火,可别轻易熄灭了。”
我抬眼,“若真如此,动摇中宫是诛九族的死罪,太后眼明心亮,咱们岂能轻易逃脱?”陵容听此眼眸里的亮光有些微弱,我望向她,“章太医在太医院任职多年,后宫谁是最大的主子,他自然清楚。”不需要过多言语,陵容心思聪慧,一点即通,之所以她如此急于除掉皇后,怕是知道皇后睚眦必报的性子,还顾忌着当日与皇后反目结下的梁子。
正说着,温太医来了。
“微臣给小主们请安。”温太医上前行礼。
“起来吧,有劳温太医了,快给嬛儿请平安脉吧。”姐姐眉眼淡笑,言语得体。
片刻,温太医神色泰然,语气轻松,“小主胎气已稳,一切安好。”
“那就好,嬛儿是头胎,温太医要格外谨慎。”眉姐姐嘱咐道。
“是。”只见温太医眉间有些踌躇之意。“温大人,有话不妨直说,都是自己人,不必规避。”我整理衣袖说道。
“小主,上次您要的东西,微臣带来了。”说着便从衣袖里拿出一小方盒。
我眼神示意槿夕,她上前接过。
“多谢温大人。”我语气真诚。
“微臣告退。”
“槿夕,好生送大人出去。”槿夕将方盒置于桌上,不留声色的支走了殿内的下人,临走前轻掩殿门。
“姐姐,这是要...”陵容望着方盒,又望向我。
“上次富察贵人是运气好,挺过了时疫,这次可就没那么好的福气了。”我取下点翠织金护甲,语气淡淡。
姐姐眉头紧皱,语气犹豫道:“富察贵人是个不安生的主儿,可眼下嬛儿你怀有龙胎,这样的事怕是会冲撞了龙胎的福气。”
我垂下眼帘,轻抚腹部,“除了她,孩儿的福气才会更稳妥。”
“姐姐,富察贵人屡次三番挑拨侮辱姐姐,这样的人除掉也是应当的。”陵容眉眼坚定,“只是这样的事怎可脏了姐姐的手,还是交给陵容吧。”
我柔声道,“后宫中谁能独善其身,谁的手又是干净的,我知道你有心护着我,可我也要护着你。”
陵容展齿一笑,不再言语,眼神中多了一丝暖意。
望着眉姐姐欲言又止,又有些担忧的神色,我语气轻松宽慰道,“嬛儿既然有此打算,就肯定有护身的法子,姐姐不必担忧。”
“我自然相信你的能力,只是如今你怀有身孕,总还是会有些顾虑。”眉姐姐微皱眉心。
采月推门而入,“小主,给太后请安的时辰到了。”
“姐姐要去给太后请安吗?”陵容放下茶杯问道。
“难得太后喜爱六阿哥,我常带他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说起六阿哥,姐姐眉眼处多了一丝喜悦。
“那姐姐快去吧,可别误了时辰。”
姐姐缓缓起身,采月上前为她披上斗篷。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我回过神道,“公主这会儿也午睡方醒,你快去瞧瞧吧。”
“也好。”陵容脚步轻快,朝偏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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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我躺在殿前廊下,槿夕特意在躺椅上铺了鹅毛软垫。“小主,春夜料峭,可别着了风寒。”槿夕说着便把汤婆子放在我手心。
“槿夕,富察贵人身边的丫鬟,我记得你和她是有几分交情的。”春夜星辰灿烂,我默默望着四方的天儿。
“是,这件事要想办好,光凭交情,还不够。”槿夕语气低沉,“奴婢记得她的家人就在京郊。”
握着汤婆子的手微微挪动几分,“分量下重些,这件事越早了解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夜风袭来,红烛摇曳欲灭。
“是,奴婢知道了。”
“春天来了。”我呢喃着,心里暗思忖,庭院里的合欢花树也快开花了。我定定的望着合欢花树,也不知他近来如何,是否安好。
“小主,今儿听小厦子说起,果郡王开春后,动身南下江南了。”抬眼,看到槿夕大有深意的双眸。
我垂首,唇带浅笑道,“果郡王好眼福,听说春日里的江南山水...”我眺望远处,眼眸皆是艳羡之情,“柔兰湖绿,疏雨桃花。”
“是啊。”槿夕眉眼带笑望向远处,“果郡王闲云野鹤,是有福之人。”
我回过目光,低声喃喃,“愿他这一世,能岁月静好。”心底的酸涩,一晃而过。
槿夕见状,“小主,夜深了,安置吧。”
我缓缓起身,寝殿的菱花轩窗上的红烛熄灭,庭院里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合欢花树的枯枝悄无声息地抽出绿芽,一阵春风吹过,树枝晃动几下,一切又回归寂静。
翌日早起,浣碧侍奉我上妆。“梅花香粉都制作安妥了吧。”我自顾自戴上点翠玛瑙明玉耳环。
“是,奴婢都装在皇上赏赐的剔红剔彩花篮式盒里了。”浣碧从红木柜里取出,递给我。
这件剔红剔彩花篮式盒,盒盖上雕黄色回纹锦地,旁有结着红豆的南天竹、山茶花和梅花,其中梅花、山茶与南天竹意岁朝之丽景,寓意吉祥,用来装梅花香粉是最好不过的。
“走吧。”我接过流朱递来的小炭炉,朝养心殿走去。
刚走到养心殿外,就看到苏培盛侧立一旁,神色严肃。
“苏公公。”我缓缓上前。
“哟,莞嫔娘娘,您怎么亲自走来了,奴才正准备用暖轿去接您呢。”苏培盛忙行礼,语气恭敬。
“有孕要多走动,无妨,皇上可在里面?”
“是,皇上正面见大臣,一上午了皇上又批折子又见大臣,一刻也未歇息,仿佛是在商议年大将军的事。”苏培盛神色担忧。
“皇上勤勉国政,也要注意龙体。”我心下明了,看来年羹尧这根刺,快到要拔除之时。
“是啊,奴才也正担心呢,这下好了,娘娘来了皇上就高兴了。”
正说着,殿门打开,大臣依次走出,我侧立一旁,微微垂首,末了我缓缓走进养心殿。皇上正坐在西暖阁书桌前,饶有疲累态的轻揉眼尾,背后巨大的书架和书桌前成堆的折子仿佛要将皇上淹没。
“皇上,给皇上请安。”我柔声上前行礼。
皇上闻声抬头,看到我眼神柔和许多,“起来吧,朕不是说了,你有孕在身,不必行礼。”
槿夕扶起我,我接过她手中的剔红剔彩花篮式盒。“皇上,可是疲累了?”我走近,放下盒子伸手为他轻柔颞颥。
皇上闭眼微寐,轻叹道,“折子永远批不完,前朝的事千丝万缕,错综复杂。”我并未言语,他停顿半晌,“说到底最棘手的,还是年羹尧。”
我默默加重双手的力度,“皇上天纵英明,运筹帷幄,想必这件事情,已有眉目了。”皇上握住我的手,眼神多了一丝光亮,“前两日朕和你说过,前朝能张嘴说话的,朕都要他们站出来,张廷玉德高望重,他的话有分量,你父亲身为言官,职责所在,还有瓜尔佳氏和李氏等,收集年羹尧种种罪证,以备来日。”皇上起身,牵着我朝东暖阁走去。
“那皇上要恩赦华妃娘娘,解禁翊坤宫。”我语气温和,听不出情绪。
皇上落座后朝我一望,语气多有叹息之意,“当日景仁宫之事,皇后身子不适,是因为华妃分发的汤匙里掺了脏东西。”我垂首,将手中的丝帕挂在前襟上。
皇上以为我害怕受惊,接着说道,“朕本想着细细审查,可内务府的小顺子主动认错,以死谢罪。”皇上轻饮几口清茶,“事情水落石出,元凶也受到了惩罚,这件事也就罢了,但华妃仍脱不了干系,就禁足翊坤宫。”
“是么,那可真是惊险,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皇上可要好好陪陪娘娘。”我语气拿捏妥当,该有的惊讶和真诚,一分不差。
“这是自然,这几日朝政繁忙未去景仁宫,朕心里也牵挂皇后。”皇上右手拨弄翡翠玉珠,眉头微皱。
我暗自思忖,听出了话外之意,半晌:“皇上批了半天折子也乏累了,不如嫔妾陪皇上去景仁宫瞧瞧皇后娘娘,娘娘一定高兴。”
皇上眉心舒展,“走吧。”
我起身,朝槿夕示意,槿夕转身脚步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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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皇上刚走到景仁宫前,就看到齐妃敬嫔欣贵人等后宫众人纷纷落轿。
“看来皇上与众姐妹真是心有灵犀。”我笑望着皇上。
皇上笑笑并未言语,牵着我的手,更加温暖有力。
景仁宫寝殿内,皇后躺在明黄色床幔间,脸色依旧苍白,眉眼间多了几丝无力和憔悴。太医在东侧煎药熬煮,剪秋侧立在床畔,为皇后擦拭额前的细汗。
“给皇上....请安..”皇后艰难起身,声音掺杂着咳喘。
“快躺下,皇后,这几日前朝繁忙,朕虽未来看你,可心里挂念的很。”皇上语气淡淡,“今日感觉如何?”
皇后勉强一笑,“臣妾好多了,多谢皇上关怀。”
“那就好。”皇上细心为皇后盖好被子,并亲手喂皇后喝药。众人侧立一旁,看着皇帝皇后恩爱非常,心照不宣。
“皇上爱重娘娘,这份心意可真是难得。”齐妃艳羡不已。
皇后听了眼尾的笑意更深,此时此刻的她,应该是最得意之时。夫君疼爱,在后宫众人面前,也算是给足了皇后颜面。
“是啊,皇上为前朝之事忧心劳力,可心中仍记挂着皇后娘娘。”我眉眼带笑望向皇后。
皇后朝我一瞥,又望向皇上,“几日未见皇上消瘦不少,前朝固然重要,但也要顾念龙体啊。”皇后眼底涌现心疼之意。
皇上紧皱眉头,“朕何尝不想,只是前朝未平,居心叵测之人愈发嚣张,朕忧心不已。”
皇上话中有话,皇后精于算计又十分了解皇上,又怎会听不出来呢。果不其然,皇后眼底一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皇上,本宫的身子已经好多了,此次之事是内务府的疏漏,如今该罚也罚了,臣妾不愿再因此后宫不安,涟漪不断。”说到这,皇后望向皇上,“华妃无辜受牵连,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于她。”
皇上坐在床畔,并未言语。
齐妃一听按耐不住,语气怒意十足,“皇上,若不是华妃下旨命内务府制作汤匙,又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就算不是华妃所为,但她协理六宫,此事也难辞其咎。”
皇上眉间紧皱,神色多了一丝不耐烦。
“齐妃娘娘所说在理,皇后娘娘贵为中宫,中宫安则天下和,如今内务府竟出了如此骇人之事,以至于损伤皇后娘娘凤体,实在罪无可恕,华妃娘娘首当其冲脱不了关系。”富察贵人语气轻蔑,神色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见皇上有复宠华妃之意,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若华妃来日复宠,今日出言之人必讨不到好果子吃。我往殿内一扫,却见眉姐姐似有不忿之意,欲有话觐言。我心底一紧,正要出言阻止,只见一旁的敬嫔,悄悄拉住了眉姐姐,朝她摇头。
殿内气氛枯枿朽株,一时陷入了困局。我见状上前行礼,眉眼淡笑道,“皇上,皇后娘娘病中乏力,今日并未能与皇上说上许多。前几日嫔妾来侍疾时,皇后娘娘与嫔妾说,希望皇上能解翊坤宫之禁,这件事也该过去了。”说罢我抬眼对上皇后的目光,粲然一笑。
话音方落,齐妃便上前反驳道,“怎么莞嫔这么了解皇后娘娘,难不成娘娘有什么心事都会说与你听?”
我笑容得体,不卑不亢转身,“齐妃娘娘这话,嫔妾就听不懂了,前几日齐妃娘娘忙着陪三阿哥温书,故而嫔妾侍疾就勤了些。”齐妃听后神色厌烦朝我一撇,不愿再看我。
“皇上,莞嫔所说正是臣妾的心思,臣妾不愿前朝后宫因为此事,而动荡不安。”皇后语气诚恳。
皇上似有为难之色,“你尚且缠绵床榻,我又怎能要解华妃之禁。”
“皇上,皇后娘娘温良娴舒,豁达大度,实为母仪天下之典范,此事一直是皇后娘娘心中所牵,若皇上不允,皇后娘娘心结难解,终究于养病不利。”我微抬下颌,眼眸流露出对皇后的关怀。
皇后眼神犀利朝我一瞥,又望向皇上,“皇上,臣妾身为中宫,是皇上的发妻,理应如此。”
皇上轻拍大腿,手间的翡翠玉珠簌簌作响,“好吧,好吧,既然皇后开口,也为了皇后能更好的养病,就先如此吧。”皇后听此眼底的失落稍纵即逝,随即升腾起欣慰之意,笑望皇上。
皇上执起皇后的手,轻轻放进锦绣棉被里,语气柔和,“皇后好好养病,朕明日再来看你。”说完细心拂过皇后额前的发丝。春光灿烂,被割碎的阳光透过轩窗照进床榻之上,皇上周身微微发光,这样看来,真像一位体贴入微的夫君。
出了景仁宫,一阵暖风吹过,我抬眼望望远处的宫殿,和煦的阳光细洒在红墙绿瓦上,远处正黄色琉璃殿顶闪闪发亮。我将手中的暖炉递给槿夕,“春天来了,暖炉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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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泡泡脚吧,今日也劳累了。”槿夕端来热水,铺面而来的玫瑰香味。
“是眉姐姐送来的地参玫瑰粉吗?”我放下诗书,抬脚没入水中。
“是,小主用着可好?”
“嗯,近来身子暖和,凉意稍稍减褪。”我端起牛乳茶,轻饮几口。
“小主,您今日亏得提醒奴婢去请六宫众人到景仁宫,否则这场戏,还演不成呢。”槿夕弯腰为我撩水。
我语气淡淡,“华妃复宠是迟早的事,年家只有得意才会忘形,今日去养心殿,皇上有意要我知道,就是想要我开口,使得华妃复宠名正言顺罢了。”
“皇后也是可怜,得不到夫君的爱,被下毒也只能忍气吞声。”槿夕无意说道。
“皇后一路走来,为保住自己的中宫之位,受委屈也只能在背后发泄,况且她也是脚踩众人的血,步步登上皇后宝座,也没什么可怜。”我随手取下金丝海棠护甲。
“那日后华妃协理六宫就更顺手了,皇后缠绵病榻,后宫可就是她的天下了。只是小主有孕,怕是惹得华妃妒忌,恐生错了心思。”说到这,槿夕神色有点担忧。
我暗思半晌,“让底下的人多留意即可,她爱皇上,自然不会谋害皇上的孩子。”
“小主,温太医来了。”
“请他进来吧。”槿夕为我穿好鞋袜,“小主深夜宣他,可是身子不适?”
“你支走下人,我有事要问温太医。”我重新戴上护甲。
温太医走近,上前行礼。
“大人不必多礼,深夜召你前来,是有一事想要问你。”我眉眼带笑,语气随和。
“小主,旦问无妨。”
“若一女子,焚烧麝香数年,可还能有孕?”我压低声音,身子微微前倾。
温太医神色微惊,“小主何出此问?”
“只是好奇,并无他意。”
“那要看麝香的含量了,若是十足十的量,女子躯体早已受损,自然不能有孕,若是麝香含量低微,或可尽力一试。”温太医边思索边说。
皇上太后放进欢宜香里的麝香,必定是十足十的量,皇上心思多疑缜密,必不会给年世兰做母亲的机会,想到这里,我心底划过一丝凄凉。
入夜躺在床上,银色的月光透过金纱床帘,映照在床幔之上。我脑海里总浮现出华妃悲愤撞墙自尽的惨烈画面,内心唏嘘,辗转反侧也无心睡眠。年世兰是重情之人,她倾其一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全心全意深爱皇上,她一生的不幸,皆因她是了将门之女。如今年家摇摇欲坠,这次,不知我是否能帮她,逃过命运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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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叫上眉姐姐和陵容,一同去御花园散散心。草长莺飞,春意盎然,转眼正午的天儿就热起来了。上次我力荐皇上复宠华妃,陵容还好,眉姐姐已是万般不解,今日也是想借此机会,解姐姐疑惑。
“眉姐姐你瞧,如今莞姐姐月份大了,身子也日渐笨重了。”陵容察觉出眉姐姐的不悦,主动化解。
我垂首一笑,我和眉姐姐还没有生分到如此,“姐姐是否还因为上次我力荐华妃复宠一事而内心不解?”我直言道。
姐姐见我问起,语气有些焦急,“嬛儿,你为何要帮华妃呢?华妃心思歹毒,屡次谋害咱们,这次好容易被禁足,你又上赶着去帮她!”
“眼见她高楼起,眼见她高楼塌,登高易跌重的道理,姐姐忘了?”我不急不慢说道。
“可如今你放眼瞧瞧,前朝后宫,年家势力是愈发强大,人人都以阿谀奉承年家为荣,这后宫还有何尊卑纲纪可言。”姐姐满眼怒意,语气严厉。
我上前握住姐姐的手,“姐姐莫要生气,皇上说过,欲先灭亡,先令其狂,姐姐静观其变即可。”
“皇上的意思?...”陵容迟疑道。
我笑看陵容,又朝姐姐点头,“姐姐,可明白?”
姐姐望望我俩,眉心轻皱,片刻迟疑道,“好吧,那我便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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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我身子日渐笨重,起身都要槿夕搀扶,衣衫也要重新裁制。
“小主,内务府新上任的姜忠敏来了。”流朱进来说道。
皇后就算缠绵病榻,手也伸的够长了,还不忘把姜忠敏安插进来。
“进来吧。”
“给莞嫔娘娘请安,内务府为小主裁制的新衣服,今儿给您送来了。”姜忠敏跪下行礼。
我放下香包,嘴角带笑,“烦劳公公亲自走一趟了。”
“能来永和宫是奴才的福分,如今您怀有身孕,永和宫的差事,自然是头一份。”姜忠敏垂首恭敬说道。
“你倒是乖觉,本宫记得内务府有个奴才叫小林子?”我语气淡漠,朝他望去。
“是,小林子现在在内务府做洒扫。”
“你是新官上任,本宫多嘴一句,那个小林子可不是个安生的奴才,拜高踩低他最是拿手,本宫也是疼你,提醒你一句,可别转身被这种人反咬一口。”我轻抚点翠织金护甲,语气慵懒。
“是,奴才多谢莞嫔娘娘疼爱,奴才回去一定留神。”姜忠敏后退三步,转身离去。
流朱神色欣喜望着我,“小主,您还记得呢!”
我笑笑,“这次可出气了?”
“嗯,看以后谁还敢轻易折损永和宫。”流朱双眸轻闪,鬓边的蓝色绒花蝶饰微微摆动。
“小主。”槿夕快步走来,“富察贵人毒发了。”
我垂下眼帘,自顾看起诗书,“不必理会她,如今华妃掌管六宫,她屡次得罪华妃,想必死的也不会痛快。”
“齐妃一向与她交好,会不会去禀报皇上?”槿夕有些顾虑。
“齐妃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吗,如今皇上为年羹尧之事忙的焦头烂额,皇后自顾不暇,华妃协理六宫,齐妃本就与华妃不睦已久,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目光仍旧流连诗书,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翌日傍晚时分,富察贵人殁了,皇上也是只简单追封,并未多下功夫。听说齐妃倒是惊吓不轻,好几日不曾出宫,再见她,已没了当日那趾高气扬的样子。
夜深了,我沐浴后一袭淡杏色长袍,悠然踱步于庭院。假山盆景红烛燃尽,窸窸窣窣虫鸣让黑夜更加静谧。我静静立在合欢树下,背影悠长而淡然,夜风吹起发梢,暖意流淌在青丝间,心里暗思,这江南的春景儿,又会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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