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喜悦楼开张猛造势,索积少胡侃布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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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喜悦楼开张猛造势,索积少胡侃布谣言

  

    林恒努力克制着胸膛里喷薄而出的怒火,叶子卿或许是跋扈了一点,但是说她有胆子动手杀人,林恒还是不愿意轻易下这种让人寒心的定论。他眼睛里的叶子卿俏皮可爱,常常赖在他的身边,下雨天打个雷都吓得往他怀里钻,属于那种男人一见了就想保护的女人,她怎么可能会伤人害命?一定有什么误会,他要亲口听听她怎么说。

    一行人各怀心思到了凝香苑,窦姨娘一把推开了虚掩的院门。院子还是像平日里一样安静,往常的这个时候叶子卿不是在屋里绣花就是叫红袖儿两个拿着剪子摆弄各种女孩子家稀罕的鞋样,叶子卿做了好些双鞋,自己穿不过来就拿去送人。她手巧,坠的花朵总像鲜的一样,各府中的姨娘们都乐意找她讨要。

    “红袖儿你死人啊,不知道出来迎人?”

    红袖跟叶子卿娘两个拖着个绍儿折腾了一宿,这会俩人都还各自在房里头睡着。猛听得有人喊“死了人”,红袖蹭的就从枕头上坐了起来,嘴里叨叨着:“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莫要寻我的麻烦!”

    此时,林恒听了心里已然十分肯定了八九分。他心中翻滚的何止千般滋味。窦姨娘憋着看叶子卿出丑已经到了等不及的地步。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红袖的床边,伸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混账勺子,坐在那胡说什么混话?没见着老爷姨娘过来,晴天白日的不说收拾屋子到学那夏日的母鸡抱窝?”说着指挥红袖儿跟豆梗:“还不把这蹄子给我拎起里扔当院跪着去!”

    “是,姨娘!”红袖儿到还好,豆梗平日最是见不惯秀芹的小人嘴脸,同是家里的奴才谁又比谁强的到哪里去。往日里秀芹毒打绍儿,豆梗常常跟着心惊肉跳,心里阿弥陀佛,幸亏自己没落在叶姨娘房里。如今可逮了机会,似这种心思歹毒之人断不能轻饶了她。绍儿,你等着,我们给你报仇了!豆梗心中想着手下便多使了五分力气,掐着秀芹的胳膊时故意来回拧她的皮肉。

    秀芹吃痛,心下不安,想着今儿横竖是逃不掉了。自己跟着叶姨娘久了,深知这个人的狠毒,从不顾念主仆恩情,怕是不会替自己求情。她脑子里迅速的转悠着,寻找自救的门路。嘴里不禁放柔了声音:“哎呦呦,豆梗姐姐,你都掐着我的皮肉了。你轻着点吧!”

    “哼!”豆梗鼻子里出了口气儿:“你这会子也知道疼了,且忍耐些吧,好姐姐,能不能过的了今日还不一定呢!”

    “豆梗姐姐你说的哪里话,我才刚不过是睡迷了,醒转过来这会晕乎乎的还不知道咱们老爷这是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邪火?”

    豆梗懒得理她:“跪好了,省的我给你立规矩!”

    “外面太冷冻得人缩手缩脚的,好姐姐你行行好给我拿件厚袄子披了吧,我准挺直了跪这,绝不会乱动叫姐姐为难的!”

    豆梗进去随便拎了床锦被给她扔在地上。秀芹心疼的喊:“唉,你怎么把我的棉被子都扔出来了,沾上泥水拆洗起来得好些日子才干,这寒冬腊月的叫我晚上怎么盖啊!”

    豆梗转身进屋心里还在想:往后你还不一定用不用的上了,弄脏也比见不着强。

    秀芹见没人盯着自己,裹了被子垫在脚上坐着,好歹暖和点了。

    屋里红袖已经掌了灯,炉膛里的炭火快燃尽了,林恒坐在床上,叶子卿跪在下头身上正发着高烧。窦姨娘坐在右手的椅子上,屋里少了伺候的人,也没丫头过来递水。窦姨娘折腾了好些时候喉咙有点疼:“红袖儿,你把火挑开吧,给我倒点茶水喝!”

    “是,姨娘!”

    “老爷,你是一家之主,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问都不问就都推到下人身上。一碗水端不平,落人口实就不好了!”

    “哎呀,知道知道。子卿,你可觉得好些了?豆梗你去前面叫牛大宝套车,上松鹤堂把刘先生请家来就说姨奶奶病了,发烧,嘱咐他多带好药!“

    豆梗张张嘴,窦姨娘替她说:“老爷你这股子气下的到是快啊,才刚恶狠狠的要干吗来着?”

    林恒叹了口气:“子卿,是这样,薛掌柜的腿受了伤,需要个人照顾,我寻思着绍儿那丫头贪睡,在你身边伺候总不能叫人放心,不若放给薛管家吧,我另替你寻个好的来!”

    叶子卿裹着被子垂着眼睛,她确实是发烧了。夜里见着死人把她吓得够呛,这会老爷巴巴的打听起绍儿,叶姨娘就知道瞒不住了:“绍儿,我不知道,你去叫她吧,这会可能在厨房里偷嘴呢!”

    窦姨娘给红袖儿使了个眼神,“叶姨娘,昨个我听豆梗说这院子门口都是血。”

    .......

    “子卿,我问你,绍儿呢?”

    ......

    “别怕,你实告诉我!”林恒语气温柔,宠溺的隔着被子轻轻的乖着叶子卿的后背:“不过是死了一个丫头,明儿我再叫严迁去找人伢子寻个利落的来。只可着你的心愿就好!”

    叶子卿起先只是在被子里颤抖,等着林恒温哝软语的哄完了,知道老爷并不会因为这院子里死了个下人就冷落了自己,遂哇的一声哭出来:“老爷你一定信我,不是我打死她的,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说了句气话。”

    林恒就那么一直搂着她,拍打着,等着她哭够了:“你告诉我她在哪,我赏她口薄棺材,也好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这份情谊。”

    窦姨娘简直是气的七窍冒烟。好好的一场戏,原不是应该发卖了奴才狠狠抽一顿主子,起码关她几天冷板凳的吗?怎么随便一泡眼泪就能顶得了一条人命?照这么个戏码儿演下去,赶明儿个甭打仗了,再征兵的时候只哄着一群老婆们抱着大腿哭几天,兵不血刃?

    “你们,你们简直,简直是......”窦姨娘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表达此时此刻悲愤的心情。

    红袖儿始终觉得自己家的姨娘太着急了些,虽说兔死狐悲,但是当今这个时代,带着身契卖入府的丫鬟小斯的命并不值什么。即便是红呢小轿子正儿八经落过文书的姨娘们死了,也不过就是比丫鬟小斯多落块好坟地罢了。红袖儿事先拦着不叫窦姨娘闹,奈何自打叶子卿进了林府之后,窦姨娘的日子过得真是处处掣肘。这还得说没算上越来越出落的花儿一样的严梅梅。想想红袖儿都替她累的慌。

    窦姨娘心眼比起之前几房姨奶奶来算是好的,只可惜,傻气有余谋略不足。

    “才刚老爷明明已经怒发冲冠了,瞧,拿手里攥着的鞭子能是假的吗?”窦姨娘出了凝香苑还徒自生着闷气:“啊,你说,怎么就,他怎么就没了脾气。可知定是叶子卿那狐媚子给他上了药了,他就可着这一房老婆疼,索性把我们都遣散了,大家落得两头清净。我再不要受他们两个这份窝囊气!”

    窦姨娘说着说着红了眼睛。想当初多少青年才俊踏破铁门的要三媒六聘求娶自己,偏自己猪油蒙了心上赶着讨人家的姨娘做,活该现在日日在人眼前受委屈。窦姨娘越琢磨越觉着自己是一片真心错付给了黄鼠狼子。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也不管后头有没有人,咧开嘴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消散在茫茫夜色里.....

    索积少刚撩开新置办的铁灰色小富贵暗纹绣团花儿的棉袍子,掏出宝贝儿在河边背风的地方撒泡尿,隐隐约约呜呜的鬼哭声透过浓浓的夜色直窜进耳朵,把他吓得也来不及放宝贝儿回裤兜子,咣当就跪在了自己的尿里磕头如捣蒜的念叨:“绍儿你可走远些个吧,哥哥我还没活够啊,我今日一听说你没了,二话不说我就把烧纸都给你买回来了,你瞧,我不敢蒙你,那金元宝一串串的都在包袱里裹着的。哥哥我嘴贱,昨日说你活不长是我随口说说的。你绕了我吧绕了我吧!”说着忙掏出火折子来就着夜色一股脑的扔进纸堆儿里,巴不得火再燃旺一点他好早点回家。

    豆梗一回头,远处河边上似有道鬼影子,闪着光蹿出来,把豆梗差点吓背过气去,忙紧跑几步追上红袖儿:“好姐姐,千万别回头,我看见鬼了!”

    “啊,真看见了!”

    豆梗僵着脖子点点头,两个女孩子忽然“啊啊啊啊啊”同时大叫着朝门口跑去,唬的窦姨娘一口气没喘匀猛的咳嗽起来。

    次日,府里河边小树林半夜闹鬼的消息不胫而走。凝香苑逐渐没了人气,满院子的人都不乐意跟她们娘俩个走动。

    又过了几天,严敬如一家进府里给都姨娘们送年礼来了。特意打了一对八宝如意并头钗,两支鲤鱼荷叶雕花镶彩宝石的金镯子。叶姨娘处好几天没人走动了。拉着严夫人唠了好大会子家常。严敬如他们还不知道府里发生的事。临走,叶姨娘给继海,继涛一人一块银裸子,又额外封了一对指环答谢严夫人。

    窦姨娘打小爱打扮尤其喜欢金玉的东西,拿着手里略微一打分量就知道货真价实。严敬如这老八股到是识得礼数,逢年过节总不忘了提前来拜见。每次绝不空手,是以窦姨娘才有什么好事情都想着他。

    窦良杵的家世虽比不上林家老爷,也称起是靖州城里的富户。出手阔绰,为了严梅梅的事,找了两波媒人来提亲。本来严敬如一开始是不太情愿与商贾人家结亲的,奈何严梅梅做了墨语轩的大掌柜以后,街面上人人都在传她跟林家大老爷不清白。如今看起来,窦良杵到是个不错的姑爷儿人选了。

    “我二哥哥良杵啊,也和你们家这位一样的不爱说话,别看跟我不说,他心里锦绣。放心吧,梅梅嫁过来也不用出府。咱们林家还有空置的宅院,我回头叫老爷收拾出来,日常累了就在院子用饭歇晌,赶上刮风下雪的到不用急着上回跑了。”

    “也不能住在姐姐府上,不成体统!”严夫人欠着身子屁股挨着一点凳子低头回答到。

    几个小童在院子里疯跑,你追我赶的,像是复活了一屋子没见过世面的蛤蟆,吵得人耳朵疼。严敬如喜静,把孩子们都轰到园子里玩去。走到了河边,宝路说:“咱几个玩讲鬼故事吧!”

    继海,继涛拍手拥护,秀芹打远处走过来看见宝路:“宝路,来来你过来一下。”

    宝路不理她假装没看见,严梅梅知道绍儿的死之后就不许他再跟秀芹搅合到一起。死个丫头在眼下这个年代是没什么大不了。放在严梅梅来的那个地方够枪毙几回了。严梅梅不喜欢跟心思缜密,心肠歹毒的人接触太多。

    “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我叫你吗?你把这茶给书香送去省的我走这一遭了!”宝路接过一把丢在地上:“走咱不跟她玩,她把绍儿姐姐打死了,咱上别的地方玩去。”又转身:“我们书香姐姐不稀罕你的破茶叶!”

    秀芹愣在当场,现在林府所有的人都认为绍儿是自己害死的,该死的叶姨娘,果然不是良善之辈,把一切都推在了一个下人身上。秀芹心里愤恨,桃红的青底子鞋暗暗的踏在茶叶包上,好好一包香茶被鞋跟捻进土里,烂的稀碎。

    索积少这几天出来进去,不是添件新袄子,换个千层底的老布鞋就是给他老娘打银耳坠子捎瓜子。哄得他老娘天天夸他孝顺给他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索修堂找薛掌柜的要来两蝈蝈罐子。葫芦型的蝈蝈罐儿上雕的是猛虎下山图,叫薛掌柜的盘的锃光瓦亮,冒着青油儿。索积少抓了把瓜子,蹲在地上爷俩守着铜炉,喝着龙井磕着瓜子,屋里长一声短一声的鸣叫,动听悦耳好像到了夏天的草地里一样。暖烘烘的屋子里,索修堂剥开瓜子仁丢几颗喂它的新宝贝:“看了吗,这是你大哥给我掏古回来的,你小子没事别霍霍我的东西!这是打西边进来的玩意儿。咱这都没地方淘换去,给多少银子我都不带出让的!”

    “西边,西城能有多老远,走几步就到了,你还当宝贝儿呢!就这点见识!”

    “西边怎么会是西城,是莱芜那边来的!”

    “哎呦呦,那可是稀奇,我说都几儿啦,寒冬腊月的人都好悬没冻死这小玩意儿还活的挺滋润。”

    “可不,比人还滋润。这玩意,京中也才开始兴起来。咱们这见不着。我打算来年弄块地界儿专门养它。唉,我说,你这几天干了什么缺德事了。你娘又背着我给你糟践银子了是不是,你这天天这么开销?”索修堂把他的宝贝一边一个小心揣进怀里温养着,恢复了往日的严厉。

    “爹,我都多大了,这是这几日严迁叫我跟着他长见识赏给我的?”

    “哦,真的?”

    “自然是真的呗!”

    林恒最近用银子的地方多,年下了,铺子上的伙计该算年薪了。几处官要需得打点,办年货,请客都是银子还得还利银。自己成了过路的财神。窦月娘晌午打发人来告诉他初一,初四已经定了清月楼的魏小娘跟刘小娘的两天曲儿,拿来曲牌叫他点,林恒不大待见青楼妓馆的姑娘,但既为着热闹请了也就请了,不过是个唱儿的。这些凡尘俗例太繁琐,他懒得管。一个人借着酒劲儿溜达到河边暖阁打算睡个回笼觉。

    严迁去了城外,早前打发人定的一批旧盒子也拿来了。都是花了钱的,严梅梅说将就着用,粗略算算差不多将将够用。严迁不在身边严梅梅叫宝路跟着伺候,林恒嫌宝路年幼也是怕冻坏了他,才出院子没走多远就叫他自己玩儿去了。

    屋外的风还是很硬,索积少拿了魏彪的好处,这几日里天天留心贼着林恒的动向,好容易得了机会,他怎么肯轻易打身边放过。

    “好姐姐,你煮了香茶我给老爷送过去吧,河沿冻手冻脚的,老爷们都待不住!”

    秀芹端着盘子来回躲索积少的爪子:“你别抢,仔细一会洒了烫着咱们俩,上回叶姨娘的事还没朝你算账了,你还敢自己来!”

    “唉,那不能怨我,我就是一个奴才,主子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往外头传递,若存了恶意叫我不得好死还不成吗!”索积少围着秀芹打转:“主子的话要是奴才都能猜出来还叫奴才吗,秀芹姐姐你这么抬举弟弟,我是该高兴还是该哭啊?”

    “哼,”秀芹腾出手来使劲扯着索积少的耳朵:“多亏了那天是姨娘自己听见你说老爷叫她打扮好了去前堂给严大掌柜的提亲的,要是经了我的口说的,怕是要躺尸在绍儿前头了!”

    “哎呦哎呦,放手放手,你再扯我耳朵我可还手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啊!”

    “嘿嘿,还当真没谁同我讲过,容我回去好好寻思寻思!”

    索积少见自己怎么说她也不撒手,索性迎面贴了过去,抱着秀芹的脑袋对着嘴就啃起来。秀芹大囧,怎么也没想到索积少突然来这么一手。等反应过来那小子早夺了托盘跑远了。

    秀芹拿着袄袖子来回蹭自己的嘴,酸锈的口水味儿弄得满脸都是。秀芹徒自站着回味不觉走了身,望着索积少的背影,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索积少进了暖阁,林恒已经开始犯迷糊了。见有小斯进来,迷迷糊糊的叫茶。索积少麻利的刷了一杯温茶:“老爷慢点喝,仔细烫了嘴!”

    林恒连着喝干了两盏,见底下跪着的是个不太熟悉的面孔:“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我没见过你?”

    “回老爷,我是柜上索修堂的二小子,索积少。我爹专门管着镖局的跟咱府上的采买。我们不在这边住,所以老爷可能不大见得着我。”

    “你多大了,可念过书?”

    “如今十六了,正跟着严迁严爷身边学差事!”

    “哦,那你,还有事吗?”林恒喝了茶有点尿急,不好当着外人面提起。

    索积少跪在下头,脑子里一直在琢磨怎么开口,见林恒问起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通通快快的从袖筒里拿出小相:“老爷指点!”

    林恒素来是个爱才的,接过来一看,“画的不错,清新素雅不落俗套,芊芊淑女,到是很有几分神韵,可见你在画技上是下了功夫。继续努力!”

    “这不是我画的老爷!”

    “哦,那,你这是......”

    “回老爷话。小的也是受了朋友所托。这画中人是我朋友的妹妹。想托老爷问个前程。”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林恒坐起身子,私下打量,周围没有女客丫鬟在。拔了花瓶里的腊梅对着胡瓶尿了好大一泡。完了一推窗户随手就扔了出去,嘭的一声闷响,胡瓶带着林恒的一泡老尿跌落在湖面上碎了一池春水。

    “老爷,我这朋友听说老爷爱美人,家里姨娘们也敦厚和睦,想借着小相给老爷相个亲!”

    “混账行子,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怂恿家主私相授受。你是想说我林恒生不出儿子来要多娶姨娘小妾吗?”

    索积少哪敢有那种想法。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拿了银子就想替人办好差事,他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哪知道这种穿媒引线的活儿都是有套路的。起码得先知道双方的优点喜好,缺陷毛病,也好从中调停。似他这么直眉瞪眼的就拿来女孩子的画像上男子家相亲是很毁名节的事。传扬出去,画上的女子就算是嫦娥投胎也没有正经人家敢要她了。

    林恒心里特别在意别人说他没有儿子的事,你说有毛病吧,自己已然有了个女儿,没毛病吧,怎么一屋子的女人都不生孩子呢!不管怎么说,林恒也是个饱学之士,他还是很守礼教尊道义的。

    “滚出去,今天的事对谁都不许说,听到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女子的小相!”

    索积少走到门口,都上了岸了,转念一想:魏彪在城防这么多年,又比自己大了十好几岁,自己拿了银子,跟一个公职的官爷打马虎眼不会有好果子,实在是烫手的山芋,既然吃哪头儿都是一嘴燎泡,干脆就孤注一掷一次,万一成了呢!

    他心里装着事,在河提上徘徊,不觉到了晚上。太阳落的早,河面风大。这会已然把他身上的棉袄子都吹的好像裹着纸片儿了。

    林恒在暖阁眯了会觉,还是给冻醒了。提了鞋子出来,远远的看见岸上一个人影徘徊。他酒吃的有点多,早忘了晌午那档子事。及到了岸边,索积少又窜了上来围着身边嗡嗡。

    “老爷,才刚小的在岸上想了半天,这个事确实是做的唐突了。可是,我这朋友既托了我,我就想把话给人家带到了!”

    “什么事?”

    “还是他妹子的事,想来老爷跟叶姨娘还是新婚燕尔,可是人家妹子也到岁数了,老等着也不合适,托大了岁数恐耽误了人家!”

    “混账东西!”林恒这会被冷风一吹酒算是彻底醒了,想起刚才的事:“你当我说话是放屁的吗?连阿猫阿狗的都敢来嘲笑我!”林恒透过小相的事情已经想到了街面上对自己的评价,提起鞭子照着索积少披头盖脸的打下来。几日来的激愤全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可怜索积少一个小斯,不敢还手,新置办的暗花袄子滚的浑身是泥脸上热辣辣的生受了一鞭子。

    索积少事情没办成银子到是花的七七八八的了,眼看要过生日了自己脸上挺着个大疤瘌也不好看,他从药铺换了好几次药,小孩子爱俊,憋在家里好几天不愿意出门。只对他老娘说跟人打架了,也没人追问。

    这一日艳阳高照。索积少要去松鹤堂拿新配置的祛疤膏。路上遇到了出来刚耍赢了钱的魏彪,他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

    “老二,我托你的事你给老子问了吗?”

    “哎呦,这不是魏军爷吗?您老这是往哪办差去啊!”

    “你甭废话,我问你话呢!”

    “唉,是是是,我自然是给老爷递过去了。”

    “他怎么说”魏彪来了兴趣。

    “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怕叶姨娘不高兴,过过再说。哦,我得提前给您拜个早年了!”

    “几儿啊就拜年?”

    “是,我这不是得去京中吗!老爷叫严爷带着我去京中走一趟,怕是要小年才能回来呢!”

    “哦,得了抬举了。这是好事,我也没那么急,你回来再说!要敢诳我,我可认识你爸爸,我不找你,我就冲你爸爸说!”

    从那天以后索积少见着魏彪就绕着走轻易不会出门。索积少是真没办法了,好几十两足银,要是卖皮肉能值钱,他宁可找屠户把自己削了称分量。思来想去,这个事就赖林恒。自己是好意,他林恒生不出儿子来,给他介绍个美人还成了害他了。真是狗咬吕洞宾的故事。

    索积少半边脸上包着药膏,吃饭睡觉都得戴着。手上银子花的不剩多少,连日的好吃好喝馋虫到是越来越胖。凡是带疤瘌的伤都怕发腥的东西,牛羊鱼肉都占不得,裹着个粽子头吃口馒头都接不住渣儿。

    索积少坐在茶馆子里往楼下吐瓜子壳子,他那脸郎中不叫吃硬的东西怕扯到伤口。茶楼里茶水要钱,瓜子免费。贵贱就那么一小碟子。索积少就含在嘴里吃个味。

    薛家掌柜的蔡玉新打从茶楼下头路过,仰着脖子看对联冷不防啪,一颗瓜子壳子贴他脸上了:“嗬,晦气,我说,这谁干的缺德事,下头这么好些人。楼上的爷们你也看着点!”

    索积少跟蔡玉新的孙子蔡迪总一块钓鱼,没事就逮着长虫给老头打牙祭。老头看见包着粽子头的是索积少乐了,三两步上了二楼,临窗的位置索积少正等着他:“蔡掌柜!”

    “呀,这不是积少吗,怎么茬儿,抓蛤蟆叫你们家地里水牛犄角顶了?哈哈哈哈......”

    “哎呦,掌柜的您快积点口德吧,可着靖州城您给我找快水田去,有多少要多少!”

    “伤的挺重,跟人打架了,输了?”蔡掌柜乐呵呵的一撩起衣摆打对面坐下来抓把瓜子跟他一块嗑:“你这武艺还是欠点火候,回头家来我接着教你!”

    “你快绕了我吧,我这辈子就想大鱼大肉妻妾成群的活着,您老放心。江湖打打杀杀的事找不上我。”

    “怎么我听别人说你们喜悦楼不打算开了,卖吗?多咱有要盘的消息你来找我,我不白叫你跑!”

    “那您现在给我得了!”

    “怎么茬儿,给你行,消息得可靠!”

    “保准牢靠。前几日我们林家几房叔伯来闹事了,叫换大掌柜的,老爷没答应,拿城外二十亩地给保下了。

    “真有这事!多长时间?”

    “那可不怎么的,我就在堂前伺候。三月,就三月时间!”

    “他们想做什么?那个楼?看来你们家老爷跟这女掌柜还真是不老干净的啊!”

    “什么也干不了,没钱了。

    “娶个姨娘而已,她又做不成主母!”

    蔡玉新替索积少结了账,赶紧跑回去找了少东家把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告诉他:“这个事索修堂的小子亲口告诉我的,千真万确!”

    “我已然对那个地方没什么兴趣了,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去他那边白扔银子。这个事先这么着吧,索性就等它三个月,咱们来他个静观其变!”少东家给鸟喂了食,边上新进门的姨娘伺候着给青花的水罐子里头换水:“别叽叽喳喳的到处说,没的叫别人都盯上,损人的事不利己就不要做!”

    “是,少东家说的是!”

    “你还有旁的事吗?要没什么事你叫后厨今儿个早点传晌午饭,这会我有点饿了!”

    薛家少东不叫蔡玉新办的事他一定不会去办。蔡玉新其人,笨是笨了点,提拔他做掌柜,东家看重的正是他的这份难能可贵的忠心。可即便是蔡玉新不张嘴,街面上关于喜悦楼要黄的事依然传了个沸沸扬扬。其热烈的百姓反应程度一度超过了太子爷即将大婚的消息。彼时,皇上身边的红人刘公公正逛逛当当的扮作商贾,乘船奔着靖州城而来。

    跟镖的暗卫还没入场,这边向阳楼的杀手已经得到了消息:两日后刘公公的商队就要在城南鱼骨码头进靖州,出北门进走三日即可会京中复命。刘公公人还未到靖州,各方势力就已经忙的人仰马翻。

    严梅梅已经记不得今日是第几次往返与喜悦楼了。阴历十九,子午酉亥宜开市。日子既然已经定了,那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吧!严梅梅对自己策划的第一桩买卖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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