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廿六章
沈嘉赐自知并不方便进后院,只不过在垂花门边和几位表妹见了礼。冯绮波见冯凌瑶虽然站在身后,但是脖子伸的老长,一双眼睛顾盼生姿,明显是细细修饰过了,便说:“我听说表哥藏着上好的雨前龙井,是不是应该拿出来给妹妹们分享?”
沈嘉赐点点头,又脚上了冯启兰冯启云,一行人便一起去了前厅品茶。
冯凌瑶脑门上全是汗,她本想找个由头和沈嘉赐单独待着,就算不单独待着,也别跟上那么多莺莺燕燕,尤其是冯绮波,她是沈嘉赐亲姑表妹,沈嘉赐对她极为亲昵……她将方才冯绮波在太夫人面前给她台阶下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恨恨瞪了冯绮波一眼。
冯绮波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回敬了一个白眼过去。在她汝阳侯府的院子还想着和男人单独相处?不怕自己的名誉扫地么。这冯凌瑶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了。而且自己这是在帮她,她都看不出来?真真是个白眼狼。
到了前厅,沈嘉赐拿出了自己藏的一罐子雨前龙井,冯凌瑶急着露一手,连忙摆出了茶具,笑着道:“表哥,我来为你和几位妹妹烹茶吧!”
冯绮若本来是不愿意来的,她只想安心筹备婚事,可是见几位妹妹都来了,又眼馋雨前龙井,便也跟来了。可是她同冯凌瑶极为不对付,看见冯凌瑶这般作态,阴阳怪气说道:“凌瑶堂姐真是反客为主了呢。”
冯凌瑶反唇相讥:“若是若儿堂妹会的话,便让若儿堂妹来烹茶?”
冯绮若坐在椅子上,摇着小团扇冷笑一声:“我都快嫁人了,才不帮旁的男子烹茶。”
冯凌瑶听了,翻了个白眼,还有脸说自己嫁人,不过是做个妾罢了,堂堂汝阳侯府嫡女嫁给人做妾,还是因为私相授受的事情,她怎么可以如此恬不知耻?
冯凌瑶一边洗杯子,一边说:“是,不过若儿堂妹也该练练烹茶之技,到时候也好给及国公府的主母奉茶。”
冯绮若一听,鼻子都气歪了,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这茶我不喝了!”
冯凌瑶说:“表哥又没有求着你喝。”
“哼,你道一口一个表哥叫的亲热,这可是咱们汝阳侯府的表哥呢!”冯绮若冷笑道。
冯凌瑶亦是反唇相讥:“沈家婶婶还不是被你那个小妾娘给气死的?你还有脸叫表哥么?”
“你——”冯绮若最是不喜别人提起她原本是庶女的事情,气得举起了茶杯就要往地上摔。
“放肆!”冯绮波这才出声。狗咬狗也该有个限度,这样的泼妇行径实在是丢脸。
“表哥还在这呢,你们就这样吵吵吵吵的成个什么体统!”她冷冷道。
冯凌瑶脸上一红,连忙拿眼睛去瞟沈嘉赐。可是冯绮若才不管沈嘉赐怎么看她,将被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对着冯凌瑶冷冷道:“你都十七岁了还没嫁出去,是没人肯要你吧!”
因为冯凌瑶属意沈嘉赐,十七岁都没有定亲,冯家大伯本来是想着带她回京城了再找一个京城高门公子的,也就由着她拖到了现在。可是冯绮若那句话说得实在是过分,冯凌瑶被气得脸颊通红,又不好意思将自己喜欢沈嘉赐的事情当众说出口。她在扬州的时候和父亲提过这个事情,可是母亲一心想把她嫁到京城来,沈嘉赐又没有表态……
“冯绮若你够了!像个什么样子!”冯绮波见冯绮若说的过分,出言斥责。
冯绮若本来这两日钻在南苑绣嫁衣就觉得委屈,听了冯绮波的话更加爆发出来:“还有你,你自己看不住男人还想磋磨我?我告诉你,宏声哥哥没有一点喜欢你的,你就是个草包废物!”
啪的一声,一个鲜红的手印打在了冯绮若的脸上,冯绮波甩了甩自己的手,看了眼兀自震惊的冯绮若,冷笑道:“你再如此顶撞长姐,就不是吃两个巴掌的事情了。你自己做的事情还需要我多说?那日在垂花门前咱们两个说得清清楚楚!这件事情若是抖到了及国公面前,看看你的宏声哥哥会回护你几分!”
冯绮若捂着脸,陡然响起了那日在垂花门前被冯绮波掐脱臼腕子的事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真是不长记性。冯绮波掏出帕子来擦了擦自己的手掌,说:“你还是回去好好绣你的嫁衣吧!”
冯绮若哭着跑了出去。
冯绮波坐到椅子上,又抖出个笑容:“二妹妹顽劣,让堂姐和表哥见笑了。”
冯凌瑶见她给她消了气,脸色也缓和了些,噘着嘴说:“哪里是顽劣,分明是恶毒。我在七夕宴会的时候就听那些贵女说她行事跋扈,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情还不收敛。”
沈嘉赐倒是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方才女孩儿们的争吵。
冯凌瑶看了一眼冯绮波,方才她出手打了冯绮若,既给她解气,又展示了冯绮波泼辣的一面,沈表哥虽然装作没有看见,恐怕心中对这个表妹的印象已经不好了……
她一边烹茶,一边娇笑道:“方才波儿表妹也真是的,吓着我了。”
冯绮波一挑眉,刚才和冯绮若撒泼对骂的人是谁啊,这就被那一巴掌给吓到了?她看着努力做出端庄温柔样子的冯凌瑶,摇了摇头,年轻的小姑娘就是喜欢把谁都当成假想敌。
冯凌瑶久居江南,烹茶的技术极为不错,很快就端上来清澈的雨前龙井。冯绮波是个粗人,并不会品茶,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冯凌瑶在品茗上颇有造诣,自然看出了冯绮波的装模作样,便笑着问道:“波儿妹妹,觉得怎么样?”
冯绮波垂着眸子,她不就是想让她在沈嘉赐面前出丑么。她和沈嘉赐八字都没一撇呢就这么急着打压所谓情敌,真的好么?
她也装模作样笑道:“堂姐的茶艺,妹妹望尘莫及。倒是三妹妹,我听说三妹妹最近在修习茶艺,倒是可以向堂姐请教一二。”
冯启兰一心想嫁个高门子弟,所以私下里各种技艺都在加紧学习,虽然得了端毅王的夸赞,可是毕竟还是个庶女,总得有两样技艺傍身。
冯启兰见冯绮波抬举她,连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笑盈盈地对冯凌瑶说:“妹妹最近确实是在修习茶艺,只不过技艺不精,不好意思献丑,不过确实想着向堂姐讨教一番呢!”
冯凌瑶对冯启兰倒是没有什么敌意,便拿了茶杯随便说了几句窍门,顺便再沈嘉赐面前又炫耀了一番,气氛倒是缓和了下来。
因为沈嘉赐终究是外男,不方便和几个小姑娘待得太久,喝了一轮茶之后,冯绮波就找个了由头将冯凌瑶打发到后花园去了。沈嘉赐也如释重负般告辞去书房,说是要等着找宁哥儿玩,但是十六岁的少年和七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可以玩的也就只有沈嘉赐自己知道了。
冯凌瑶本来就是来府上等沈嘉赐的,在后花园里陪着几个妹妹十分不耐烦,没多久也告辞了。
冯绮波便遣散了两位妹妹,穿过回廊往自己住的院子乐悠阁走。
刚穿过一道抄手回廊,就看见新来的姨娘张氏穿了个宝蓝色坠花襦裙,上身浅靑色罩衫,领口细细滚了一圈边,头上斜插个珍珠簪子,站在廊下。
看见冯绮波来,新姨娘连忙行了一礼:“大小姐。”
才来没几日,倒是将自身的一层土气褪了个干干净净。冯绮波笑着说:“几日没见张姨娘,张姨娘看起来越发精神了。”
张姨娘含羞带怯地说道:“人靠衣装罢了。”她今日穿的衣服是前几天汝阳侯赏的,都是华贵的布料,她一个乡下来的女孩子几时见过这些。
冯绮波打量了她一圈,如果气质不放在那里,再好的衣服穿在土鸡身上也是毁掉的,然而这个张姨娘穿着这华贵的绫罗绸缎一点也不碍眼,倒像是生来就是穿这个的样子。如今没有几日,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她原先不过是个农家女了,那态度那姿势确实和官家小姐一般。能在那么快的时间里转变如此之大,这个张姨娘也绝非池中之物。
她笑了笑,说道:“姨娘哪里的话,是姨娘自己个儿的精气神好,才将那衣服衬得好看呢。我还盼着姨娘早日给咱们侯府添上两位小公子呢。”
张姨娘一听,脸立刻红了,羞恼道:“大小姐莫要打趣我了!”
自她被太夫人带回来之后,汝阳侯倒是天天宿在她那里,这宠爱也算风头无两了,再加上太夫人对她极好,这才没几日,她的地位也隐隐约约快要盖过生了儿子的苏姨娘去。
冯绮波也笑:“宁哥儿也总是吵着要个弟弟,陪他去国子监念书。真是的,有个表哥陪着还不够!”
张姨娘的脸上突然划过了一丝僵硬,正好落入了冯绮波的眼里。
她本来就是想试试这个姨娘的心性,所以才提出了冯其宁,但她也说了,若是生个弟弟,也会想办法让他入国子监,就看听者心里想着的是宁哥儿,还是国子监了。没想到这个姨娘注意的还是宁哥儿。
冯绮波的态度马上就冷了下来,提醒道:“姨娘可要和苏姨娘好好相处,她毕竟是生养过的人,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苏姨娘想必也不会吝啬的。宁哥儿是咱们府上的长子,也很是听话,希望姨娘将来能生个和宁哥儿一眼可爱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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