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最后的时光
裴弋然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安小堇坐在沙发上正开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裴弋然精神恢复了一点，他没有打扰安小堇，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等到安小堇发现了，安小堇放下电脑，起身坐到床边，柔声道：“醒了？”
裴弋然点头，转而看了一眼桌边放着的水杯，安小堇注意到伸手拿过水杯，轻轻抱起他来，将水喂了进去。
裴弋然躺在安小堇的腿上，视线不经意间就看到了窗外的大海，傍晚的余晖洒落在海平面上，波光粼粼，好看的很。
“左沐选的这个地方挺好的。”
安小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是啊，大海挺美的，你要是喜欢，等你明天做完手术，我就带你去看海好不好？”
裴弋然喉结上下滚了滚，眼底涌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我想现在去看看。”
“太阳快落山，外面的风吹得很凉，我们还是别出去了，你要实在想看，我扶你去阳台，好不好？”
裴弋然没有异议：“好。”
安小堇拿了一件大衣披在裴弋然的身上，把他裹紧，扶着他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
裴弋然望着远处的余晖，眼睛微眨：“小堇，我记得我们上次看海的时候，还是在高中去青岛的那一次。”
安小堇搬了个椅子坐在裴弋然的身边，抱着他，点了点头：“对啊，现在想想挺好笑的，明明是专程去青岛看周杰伦演唱会的，可谁知道票卖完了，我们俩就在体育馆外听了三个小时，然后又去看了海，那可是我第一次看大海。”
“那也是我第一次”裴弋然靠在安小堇的肩头，每抬一次眼皮都觉得重的很：“小堇，我其实一直有个遗憾，这么多年了，也没能实现陪你去看周杰伦演唱会的承诺，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
“当然有机会，我查过了，今年十二月份在金华，周杰伦有演唱会，你可不许耍赖，我可是把票都买好了。”
裴弋然笑的勉强：“你怎么这么快下手了？万一我身体恢复不好，这票岂不是浪费了？”
“不浪费，我这是花钱给我们俩个人买一个希望。”
裴弋然沉默了，眼角不知不觉就落下泪来，他突然想到了，安森去世的时候，安小堇靠在自己的肩头，说着不希望任何重要的人再离自己而去了，那个时候，裴弋然想着自己一定要长命百岁，守护她一生一世。
可现在……
裴弋然眼皮渐沉，想要睡过去了，却蓦然听见安小堇在自己耳边说着：“裴弋然，你欠我太多东西了，所以明天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来，哪怕是阎王派小鬼来锁你，你都要跟他们拼命才行，你听到了没有？”
裴弋然意识渐渐抽离，想要点头，可却困难的很。
“我会等着你，永远等着你，我以后还会写小说，小说里的每一个男一号都会照着你的样子写，我以后也会写剧本，剧本里的每一个男一号都必须要你来演……”
“……”
“裴弋然”安小堇越发说到最后，越是哽咽了起来，她努力睁大了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裴弋然，我其实有一个小秘密一直都没有跟你说，初中的时候，我说没有注意过你，那是骗你的，你长得那么帅，是全学校女生的焦点，我怎么可能没有偷偷看过你，我在日记里写过你的名字，后来被一些喜欢你的女生发现了，她们把我堵到角落里，逼我把本子交出来，我为了保护我的日记本，就把我写的小说本子递给了她们，她们给我撕的细碎，我很心疼，但是相比这个，我还是庆幸我的秘密保住了……”
安小堇笑了，笑的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裴弋然，我喜欢你，我承认，是我先喜欢你的。”
“……”
“所以更准确的说，我们不是七年，而是十年，只是我太迟钝，我不知道那是喜欢。”
“……”
“你说我要是在初中就跟你告白的话，你会答应吗？”
那头已经彻底没有了动静，安小堇咬住嘴唇，哭出了声，她抱紧了裴弋然，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可裴弋然已经听不到了。
……
裴弋然是连夜送回到了市里的医院，抢救了两个小时，总算是保住了命。
病房里，裴弋然躺在床上，身上各种检测的仪器，他连动都不能动，只能看着天花板。
在意识抽离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安小堇说的所有话，关于他的，也关于他们之间的……
如果时光能倒流，安小堇真的勇敢迈出那一步，裴弋然会答应。
如果时光倒流，他不会再进娱乐圈，而是回到锦西，或者是去南方的那一个小镇，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平平凡凡地度过这一生。
裴弋然想着，然后就看到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男子。
是左沐。
左沐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志愿者已经到了，明天你就可以手术了。”
裴弋然已经不奢望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是接受了骨髓移植，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下手术台，他这二十多年什么都没有，除了自己的母亲，妹妹，就是安小堇了。
“你想说什么？”
裴弋然沉吟了片刻才微张嘴巴，声音却轻微：“小堇，怎么样了？”
“她睡着了，担惊受怕外加太累了。”
裴弋然收回视线，眼眸时明时灭：“左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左沐知道裴弋然的心思，他没等裴弋然开口就直接拒绝道：“不要把小堇托付给我，如果你还爱她，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能给她一生的幸福，否则，你说的其他话在我这里都是屁话。”
裴弋然扭头看着他，嘴角挤出一个笑意，有点讽刺。
“你笑什么？你到现在还笑的出来？”
“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粗话，左沐，你装了那么久，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左沐冷着一张脸：“这也算粗话吗？那是你没听过比这更难听的。”
“左沐，我是讲认真的，我有预感，我这次可能真的要挂在手术台上了，我之前一直跟你作对，大半的原因是小堇，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嫉妒你……”
“难得，你裴大明星也有低头承认的时候。”
“左沐，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小堇。”
左沐别过头，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睛却一眨不眨，腾地站了起来：“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左沐！”裴弋然几乎是用尽了力气，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了好几声。
左沐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只得拍着他的背，让他好受一点。
“左沐，你答应我吧。”裴弋然拽住左沐的衣角，脸色苍白看着左沐，语气完全就是乞求。
左沐再也忍不住，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这辈子，他只哭过两次，一次是为了安小堇，另一次就是这该死的死对头裴弋然，明明恨裴弋然要命，以前恨不得让他赶紧消失在安小堇身边，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舍不得了。
裴弋然没见过左沐这个样子，他一时间愣住了。
左沐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几乎是低吼了出来：“裴弋然，你要是敢这么轻易就死了，我是不会照顾安小堇，也不会参加你的葬礼，我还会挖出你的骨灰，全都洒了，让你挫骨扬灰，不得安息！”
“左沐……”
左沐蓦然松开裴弋然，转过身去：“我左沐说到做到，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门关上的刹那，左沐靠在门边，刚才抓住裴弋然衣领的手一直在颤抖。
到如今，他才发现，原来在他心里，裴弋然已经不单单是情敌那么简单的关系了，他早就把裴弋然当成兄弟了，跟季聿飞一样，共过死患过难的兄弟了。
所以，他才撇下左氏，去国外一个星期，跑遍了西方每一个国家，就是为了找寻一个可以给裴弋然一个生的机会。
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裴弋然却说出这样泄气的话，他接受不了。
裴弋然，你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你和安小堇也都要安安稳稳地活着。
左沐用手背擦去了眼角的泪珠，整理了一下衣服，径直往走廊的另一侧走去。
安小堇醒过来的时候，很清楚自己到了医院，那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她毕竟已经闻了有一个月了。
她掀开被子，起身要出去，却没想到迎面就碰到了左沐。
“弋然，还好吗？”
这两个人还真是心有灵犀，醒来的第一句想的都是彼此。
左沐点点头：“抢救过来了，现在病房里躺着，等着明天的手术。”
安小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想到明天的手术，她还是心有余悸：“左沐，像是这样的骨髓移植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
左沐想实话实说，可看到安小堇的眼睛，他就不忍心了：“你还是去病房看看他吧，多说些鼓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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