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儿行
黑影瞬息来到瀑布前，姬遥这才看清，这黑影是一条小船。
他的心中一紧，本能的戒备起来。
“二郎！二郎！”低沉的声音从船上发出，虽然他的声音压的极低，却让姬遥听的明明白白。
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小叔。
若换别人，姬遥怕是再也不敢出声，可小叔的呼唤，让他瞬间眼眶通红，心中的怨恨和委屈一下全爆发出来。
“小叔！”姬遥颤声的叫着，发出的声音却是嘶哑的。
“二郎！”姬明兴三两下扒掉自己的衣服丢在小船上，一跃落在瀑布的激流中，看见躲在瀑布下，泡在水里瑟瑟发抖的侄儿，怒骂道：“天杀的，天杀的，这群天杀的……”
他一边骂，一边过来扛起姬遥，快游几下，将他僵直的身体放在小船上。
细腰随后也跳上小船。
姬明兴将脱下衣服盖在姬遥的身上，拿出一个水袋，对在他的嘴上。
温暖流过姬遥的喉咙，流进他的胃里，也流进他的心田。
“二郎，别怕，小叔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姬遥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都是小叔的训斥和苛责，何时见过他这般悉心的呵护。
眼睛盯着小叔，就似第一次认识他。
“好，好！就是这个眼神，我们家二郎又活过来了，好小子，这样才不亏是我姬氏儿郎……哈哈哈！”姬明兴见姬遥眼中有了神色，不禁大喜。
只是他大笑的时候，无论怎么听，都充满了悲凉。
“小叔就猜到你会藏在这里，记得有一次，小叔追着教训你，你就藏在这里了……”姬明兴仰头望着星空，回忆道。
“臭小子，来，吃鸡！”见姬遥的手臂抬起，想要坐起来，姬明兴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剥开一层又一层。
姬遥啃着他包裹了五层的烧鸡，什么话也没有问，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知道，小叔心中必然和他一样难过。
有些事，心中知道就好，没有必要说出来，尤其是面对一个尽了力，依然满面愧疚的亲人。
此时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小叔，我娘生下我就去了么？”
“是，也不是。”
“到底……”姬遥不知小叔弄什么玄虚。
“小叔只能告诉你，你娘还在人世……而且，大嫂不是咱们两族之人。”
“什么！”姬遥大吃一惊。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世上除了姬、姜两族之外，还有其他人存在。
“别惊讶，我知道大嫂不仅仅不是两族之人，还是来自山外的人。大嫂离开之前，曾经说过，她是一个修者，即便身体没了，也不会死……”姬明兴道。
到了此时，他也不打算再瞒姬遥了，他长大了，若不是今日命大，怕是到死也不知自己的亲娘到底是谁。
姬遥目瞪口呆，等了七八年，最后的结果，还是……
人的身体没了，那不是死了，还能是什么。
“二郎，你娘真的还活着，你别哭啊……这么说吧，据你娘说，他们家族的人与众不同，即便死去，魂魄还能存在世间。”
姬明兴安慰姬遥，自个却是摇头，倘若自己都不信，如何能让别人信。
姬遥的目光一亮，不由的想起身怀中的皮卷手册。
魂魄，在皮卷上，有着非常高深的见解。
虽然上面的见解不是以文字呈现，但是多年的接触，却使他比姬明兴对于魂魄的了解，要深刻的多。
“小叔，我想去找我娘……”姬遥说道，语气里透着坚决和果断。
“二郎。小叔支持你，但是现在不行。”
“第一，你要学会一套刀法，这是姬氏族长才可以学习的刀法。”姬明兴说出第一个理由。
“小叔，我已经不是少……”
“哼，只要你二爷爷没有点头，你一直都是少族长，谁也不能否定。”姬明兴沉声道。
“第二，有一个关于我族的传说，就在三月初三祭祖之后见分晓。而你很有可能是关键之人，你要承担起拯救族人的命运，你不可逃避！”
姬明兴这一句话，口气十分的严厉，有着命令的意味。
姬遥低头，白日里，族人将他关入猪笼，沉入湖底。
而这会，小叔却要他担负起族人的命运，若他真是别人口中的妖孽，若族人都当他是淫秽之人，他又如何担负，又如何服众……
姬明兴自然也看出姬遥的失落，却没有理会。
“还有一点最重要，你姬遥，承载的是天命，在小叔看来，迟早有一天会像先祖公孙轩辕一样，大杀四方，带领我族人走上光明的道路。”
姬遥不可置信的望着小叔，从小到大，小叔从来没有夸奖过自己，唯一一次夸奖是对二爷爷说他上树的速度太快，比猴子还快。
若是别人如此说，姬遥会当作马屁，可小叔是一个从不妄言的人，这样的夸赞让他一时接受不了。
“别这么看着我，有些话，有些事，虽然是你二爷爷让我传话给你的，小叔却是相信的。当然，你也要相信自己。”
小叔接过他手中的烧鸡，一把撕开，将冒着热气的部分塞回他的手里。
“普通人不会怀胎七年，普通人满月还在他娘怀里吃奶呢，怎么会说话？普通人也长不出你这模样，你要知道，当初你生下后，大嫂可是说过，我儿天生非凡，注定逍遥世间。”
经过姬庸宣判的七大淫秽之罪，姬遥一直处于一种自我怀疑的状态。
这种状态，让他刻意的回避这些问题。
而小叔的这段话，让姬遥对于这类似于诅咒的命运，多了另外一种看法和选择。
“二郎，知道瀑布上面是什么样子吗？”姬明兴站起来，指着瀑布的上方，黑压压的山头。
姬遥吃惊的望着小叔，这是自己的小秘密，难道……
姬明兴淡淡的一笑，忽然以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他，道：“二郎，你想过杀人吗？”
姬遥低头，他如何没有想过，就在刚才他恢复力气的一刻，他心中已经有了杀意。
“小叔……”
可面对一向严厉的小叔，要他亲口承认他想杀死族中长老，他是说不出口的。
“记住小叔一句话。男儿行，勇攀高峰；男儿行，快意恩仇。只有练好功夫，才能逍遥世间。走！跟小叔去爬山，去练我姬氏真正的绝学！”
“是，小叔。”
姬明兴笑了，这是姬遥第一次很认真的回答他，原因竟然是要教他杀人的绝学。
此时小船已经到了岸边，姬明兴头前带路，向着一条山路行去。
这条山路，被姬遥和他的伙伴戏称为天路，意思是登天之路。
这里有着他的秘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姬遥下意识的摸摸怀里的兽皮书卷。
还在，他心中安慰，只要它还在，自己就没有绝路，自己迟早有一日，要凌驾在众生之上。
望着黑漆漆压在头顶的大山，山崖和苍穹连在一起，满天的繁星和山上的树木连在一起。
而他感到，自己和男儿真正的连接在一起。
登高，杀人。
此时，这是他此时的心境。
他心境唯一的写照。
;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