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家
凤阳庄附近一座矮山，一少女背着药篓哼着歌走在山路上，一声尖锐的鸣叫，一只海东青盘旋在少女头顶的天空之上，少女掏出脖子上的骨哨吹响，海东青直冲她而来，落在了药篓上。
“小白，你怎么来了？老头儿让你来接我吗？”白亦瑶将药篓反背在胸前，摸着海东青的羽毛。
这只海东青是白亦瑶跟着师父苏冀去采药的时候在山崖上发现的，当时小白身上伤痕累累，苏冀说救不活了，白亦瑶执意把它带回去给它包扎，喂了许多好药才从阎王那里抢了回来。
海东青蹭蹭白亦瑶的小脸，展翅冲入了云霄。白亦瑶摇摇头，甩着腰间垂下来的系带往凤阳庄赶回去。
凤阳庄内，苏冀坐在主位。右手边坐着一个大叔，门外马车旁一群精壮男子和两个小丫头站在那里。苏冀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两口，茶盏旁是一封拆开了的信。
一旁的大叔开了口“先生，在下是邢国公府的管家白寂，我们家老爷让在下来接小姐回去，具体情况相信老爷也在信里说明了。”
不慌不忙的吹了吹杯子里漂浮的茶梗“怎么？瑶瑶小的时候白镇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言将瑶瑶扔在我这，当时我说了，这孩子以后跟你们白家没有关系了，现在我好不容易把人拉扯大，你们倒来我这抢人，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先生，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但俗话说，血浓于水，咱们还是要看小姐自己的意愿，小姐兴许也想回家呢。”白寂笑眯眯的拿起茶盏。
“哼，瑶瑶在我这长到这么大，没吃你们白府一口米，没穿你们白府一条线，要是瑶瑶回去以后被人欺负了，挨饿了，受冻了又没人为她做主，老夫如何放心。”苏冀把茶盏重重一磕。
“先生……”白寂伸手刚要说些什么只听到一声尖利的鸣叫，一名身穿青衫的少女进了门来。
白亦瑶进了门拎起桌上的茶壶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抹了抹嘴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了，老头，这么急让小白找我回来什么事？”白亦瑶跷着二郎腿，脚尖一抖一抖的。
苏冀看着她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丫头，一个姑娘家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体统？”白亦瑶斜斜的瞥了苏冀一眼。
“本小姐长这么大，天天听庄外的人说我有爹生没娘教的，我哪知道什么是体统。”白亦瑶捻起一粒花生米抛进口中。
“小姐。”白寂站起身来冲着白亦瑶做了个揖。
“你是何人？是来求医的？”白亦瑶正了正身子。
“我们凤阳庄有规矩，非濒死之人不救，十恶不赦之人不救，不忠不孝之人不救。”
“我观你气息通畅，面色红润，下盘稳健，虽面有疲态却不像是带病之人。”
“小姐，在下是邢国公府的管家白寂。”白寂还是笑眯眯的。
“……管家？那是你府上有人得了病需要我上门问诊？”
“小姐，在下不是来求医的。”
“不是来求医的？”白亦瑶兴致缺缺身子一歪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玩头发。
“小姐，国公大人让在下来请小姐回家。”
“回家？哪里？邢国公府？”
“瑶小姐，您本是邢国公府的嫡亲小姐，当年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国公大人不得已将您寄养在先生这里，如今老夫人寿诞在即，国公大人也时常惦念小姐，所以让在下请小姐回家。”
“不可说的原因？我且问你，当年你们国公府是否遭仇敌追杀？”
“回小姐，并无。”
“我再问你，我是否遭人拐带？”
“回小姐，亦无。”
“那我便奇怪了，偌大一个国公府，既无仇敌追杀，亦无遭人拐带，其他小姐姑娘都无事，为何偏偏是我被丢掉？”
白亦瑶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国公府的小姐，从她记事起，庄子外的小孩们都会说她是没爹娘的野孩子，她曾哭着跑回来问苏冀，苏冀告诉了她事实。
那时她还不知道国公府代表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跟大家一样都是有爹娘的都能偷偷开心好久。
后来她再被人欺负了，都会大声告诉别人自己也是有爹娘的，她爷爷是国公。
那些小孩都会嘲笑她吹牛，她也曾期盼着有朝一日会有一对夫妻来凤阳庄找她，说是自己的父母，哪怕是寻常人家也好，日复一日的期盼逐渐被浓浓的失望掩盖，今日见了白寂，她心里的怨气再收不住。
“白管家，你且先在庄里住下，我跟瑶瑶谈谈。”苏冀明白白亦瑶心里对父母的渴望，她如此这般不过是委屈罢了。
“丫头，你果真不回去？”苏冀走过来拍拍她的头。
“师父，他们既然不要我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是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能让他们把还是婴孩的我丢给了你。”白亦瑶低着头红了眼圈。
“唉”苏冀叹了口气。
“瑶瑶，当年的事太过复杂，具体是何缘由我不便解释，你可以当面去问白镇。”
“老头儿，你也不打算要我了吗？”白亦瑶握紧了拳头。
“丫头，我没说不要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拿你当亲孙女，只是如今情况复杂。
你爷爷是国公，你爹也是鼎鼎有名的将军，前段日子你父兄奉旨带兵出征，虽说打退了夷族，甚至横推夷族数城。
夷族人见事不成，便给你父兄下毒，你父亲中毒不深，却也站不起来了，你兄长侥幸未中奸计。
可见你父亲双腿已废，你兄长气不过，单枪匹马冲进了敌军阵营一阵冲杀，被敌军弓箭手伤了一只眼睛，后来敌军将你父兄团团围困。
你小叔得知讯息带兵增援，这才将你父兄救下，可你父兄如今非伤即残，你爷爷寄信过来希望我可以帮你父兄解毒疗伤，但我曾发誓不再踏入京都，他们是你父兄，血浓于水，丫头你天分极好，医术不比我差多少，只是缺乏历练，如今时机恰好，你当真不想去看看。”
“我……”白亦瑶心中茫然。
“丫头，如今国公府的人都在庄里住着，倒也不急于这一时，我先去让人准备饭菜。”苏冀摇了摇头留她一人思考。
白亦瑶十分混乱，她曾幻想过无数次有人来接自己，一次又一次失望以后本以为可以毫无波澜，可是当今日真的来临她却不能平静。
苏冀迟迟不告诉自己的真相，父兄的伤残，如果这是真的，她真的，想回去看看，也许她潜意识里对于家还是有所期待的吧，。
哪怕回去了结果不是她想要的，她还是想回去，就算，就算是了结一个遗憾也好……
晚饭之后，白亦瑶去找了苏冀。
“老头儿，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丫头，你决定了。”
“老头儿，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哪怕他们把我丢了，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想当面问问他们为什么不要我。”白亦瑶跪坐在苏冀脚边，慢慢将头放在他的腿上。
苏冀摸了摸她的脑袋，“丫头，想做什么就做吧，如果你回去以后他们对你不好，欺负你，你记得回家里，家里还有我和你师兄疼你。”
白亦瑶红着眼重重地抿了抿嘴，在心里下了决定。
“白管家，可能要辛苦你们了，我们这就走吧。”
“小姐，何不明日出发，跟先生好好道个别，在下不急于这一时。”对于白亦瑶这个时候决定要走，白寂有些讶然。
“相逢总是喜悦，离别徒留伤感，既然决定要走，就该说走便走，何苦让等待的人徒生惆怅。”白亦瑶对着苏冀的房门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苏冀的屋里并未点灯，黑暗里苏冀背着手站在门后看着门外的倒影和白亦瑶一行人远走的动静沉默不语。
凤阳庄地处偏僻，按照白亦瑶他们的进度，少说也得七日后才能到达京都，可谁知第三天夜里就出了意外！
马车终究比不上快马，他们没能赶到下一个驿站天就黑了，不得已在林中休息。
“小姐，下车来活动一下吧，顺便吃点东西。”白寂敲敲马车的窗子。
白亦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坐在了火堆旁，拿出随身的水囊喝了口水。
远处突然传来了厮杀声，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此地不宜久留。”白寂当即下了决定。
不等他们驶出多远，一群穿着黑衣的人护着一名戴着银白面具的青衫男子匆匆而过，看那样子青衫男子受伤颇重。
白亦瑶心道不好。
果然，不多时一群蒙面黑衣人紧追而来，大约三四十人，每人刀上都沾着血迹，一看便是杀手。
“看来，祸从天降，无妄之灾喽。”白亦瑶叹道。
“首领，马车。”
“看起来不像是前来接应的。”
“废什么话，此事关系重大，这些人，全部杀掉，以绝后患。”说完杀手头领打了个手势，三分之二的人跟他继续追查，剩下的人举着刀围了过来。
“保护小姐！”白寂从腰间抽出长剑。
混乱中不断有护卫被砍杀，两名小丫鬟也倒在血泊中，白寂功夫不错，可毕竟双拳难抵四手。
以白寂的功夫，自保绰绰有余，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
白亦瑶当机立断，“白管家不用管我，待你将他们斩杀再来寻我。”
说话间从腰间摸出数枚银钉击倒两人，往林子深处钻去，有两名黑衣人见状也举着刀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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