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犹记得那天，我以大鹏展翅之姿落地时，还未来得及将展开做翅膀样的手收回，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手心里攥着一个毛茸茸的黄毛小鸡仔的小正太。
小鸡仔似乎吃的挺好，整只鸡圆润的像一只球，当然，它的主人，也就是徐小宝，比它更像一只球。一人一鸡站在一起，就像一只大球抓着小球。
彼时，我还没深刻地体验到眼前这个貌似纯良天真的小正太是有多么的难缠，我看着他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以为他就像是大马路上那种一根糖葫芦就能骗走的傻孩子。
小正太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看我，声音软糯：“你是谁呀。”
他手心里的小鸡仔也叽叽地小声叫着：“叽叽叽叽叽。”
我尴尬地收起大鹏展翅的姿势，抓了抓头假装四处看风景。
这院子有点荒凉，四处杂草丛生，一看就没有仔细被打理过。院子不大，正中央有一棵看上去有些年岁的松树，松树下架着一个小秋千，秋千的旁边是一个摇椅。
院子的东边，有一扇角门，角门此刻半掩着，想来面前这小正太就是从那角门穿过来的。
见我不应声，小正太又问我：“你是谁，从哪里来的呀。”
从墙那头来的。
这话我断然是不肯能告诉小正太的，我当时一时琢磨不透他的身份，说是少爷吧，在这京城我还真没见过长得这么圆润的少爷，说是小厮吧，看他身上的穿着也不太像。
于是我套他的话：“我是天上来的仙女儿呀，你刚刚不是也看见了吗？咳咳，我是从天上飞下来的。”我厚颜无耻道，“你又是谁？”
小正太摸了摸手里的小鸡仔，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说出的话却不像他长得那般讨喜：“仙女儿都长得跟你一样丑吗？”
我：“……”
小正太继续插刀：“仙女儿从天上飞下来的时候，都会双臂展开，做那么蠢的落地动作吗？”
我：“……呵呵。”
小正太：“还没我的阿黄扑腾的姿势好看。”
我：“……呵呵呵。”
小正太哪怕再多说一个字，我都怀疑我会克制不住打死他，但是他显然还有点眼力劲儿，不再提“仙女儿”这个话题，转而道：“我听说仙女儿都会仙术的，能点石成金的那种。既然你是天上飞下来的小女儿，那你能不能让我的阿黄快点长大呢？”
假冒仙女儿的我懵逼了，我与小正太手中叫阿黄的小鸡仔大眼瞪小眼，劝说道：“这小鸡仔子不挺可爱的么，长大就不可爱了。”
小正太笑得天真可爱：“不是的呀，长大才可爱呢。”说着，小正太突然烦恼了起来，嘟着嘴道，“我每天都有给它喂好多好多吃的，可是它为什么长的这么慢呢。”
我道：“养宠物要有耐心。”
小正太嘟嘴：“长大长肥了，烤起来才好吃呀。”
我：“……”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这个小正太把小鸡仔养的这么用心这么肥，只是为了等它长大了宰了吃掉？
小正太接着道，吸溜了一下口水：“都说烤肥鸡很好吃的，我好不容易才求着哥哥答应给我买只小鸡仔养着玩，都没敢告诉哥哥，我是想养来吃的。”
我沉默了。
我突然有点不忍心告诉眼前正温柔地摸着小鸡仔、眼里满含着希望小鸡仔快快长大变成一只味道鲜美香喷喷的烤鸡的期待的小正太，像这种被当成宠物养的鸡仔，一般来说，是养不大的。
也就是说，他想亲手把长大后的小鸡仔送上烤鸡这个美好愿望，注定是实现不了了。
我想了想，平生为数不多的想做好事的念头冒了出来，我对他说：“你把小鸡仔给我，我一个时辰后给你送只好吃的烤鸡过来。但是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嗯，徐家七少爷的行踪和爱好。”
小正太张口就将徐孟旭给卖了：“我家七哥现在在房间里看书，他喜欢会做好吃的烤鸡的女孩子。”
我：“……”
“嘻嘻嘻，还有，我叫徐小宝。”
这便是我和徐小宝的相识。
我用一只烤鸡收买了他，他用一只长不大的小鸡仔抱住了我这个长期提供他烤鸡的大腿。
当年徐小宝眼巴巴等着吃烤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怎么如今他就变得这么有骨气了？
徐小宝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不要，七哥不让我吃烤鸡。”
我恍然记起，说起来好像还真是这样的，我和徐小宝的烤鸡交易都是背着徐孟旭进行，每次都是我将烤好的肥鸡用荷叶包起来，赶着热气儿送来给徐小宝吃，而且巧的是，每次徐孟旭都不在场，似乎都是徐小宝掐着点儿让我送过来的。
我估摸着，也许是徐小宝担心我在他家烤鸡的动静太大，把徐孟旭给招引了过来，被抓个现行。
徐小宝的声音闷闷的，叫我莫名的就有些心疼他。
瞧这娃，想吃烤鸡都想成这样了，还吃不着。我一时冲动，开口道：“你等我半个……不、一刻钟！”
我依稀记得，距离徐家大宅不远处有一家客栈，做的烤鸡勉强也还能吃。
我撒开腿儿就往那家客栈跑，不顾小二的阻拦直冲他们家后厨房：“快快快，把这烤鸡给我包起来！”
“姑娘，你这……”
“不差钱！”我甩过去一锭银子。
“好嘞，动作麻利点儿，快给贵客将这烤鸡包起来！”
我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一刻钟赶回了那熟悉的偏门，我瞧了瞧门，喘着粗气道：“小宝？可爱聪明又伶……”
徐小宝真不愧是徐小宝，隔着门儿都能闻到我手里包着的烤鸡香味，“呼啦”一声就扯开大门，双眼放光地望着我……手里的烤鸡。
我：“……俐的小宝。”
一炷香后。
我坐在松树下的石凳上，看着满桌子的鸡骨头，陷入了沉思。
徐小宝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角的油腥，一拍圆鼓鼓的肚子，笑得惬意：“哎呀，吃饱了！”
说着，他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块脏兮兮的布，将桌子上的鸡骨头残骸一扫，扫进那布里面系成一个小包裹，熟门熟路地塞进了几步开外的墙角边的一个狗洞里。
看徐小宝这一动作做得如此行云流水、十分熟练，一看就是个惯犯。
我撑着下巴，好奇问他：“徐小宝同学，你七哥为什么不让你吃烤鸡呀？”
徐小宝抹了抹嘴：“我也不知道，就是不让我吃。”
徐小宝显然无意跟我多聊这个话题，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检查了一圈衣裳上有没有沾染上油腥，又从腰间系着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小枚话梅，往嘴巴里塞去，含含糊糊地进入主题道：“你是来见我三哥，还是来见我七哥的？”
我被徐小宝这话呛了一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咳咳，你三哥还在这啊？”
我本来是打算来偷偷看望一眼徐孟旭的，不过既然徐季尧也在，那就顺便也看望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打算，就见徐小宝拍了拍手，将嘴里喊着的话梅吐了出来，道：“不知道，我就没在这里见过他。”
我：“……”
日头渐渐升上来了，离我要进宫的时间所剩无几了，于是我道：“那带我去见见你七哥吧，我就偷偷看他一眼，保证不说话。”
徐小宝点了点头，小大人似的背着双手在前面领路：“我七哥最近身体不太好，你还是偷偷看完就走，不要说话比较好，我怕你一说话又要气的他吐血。”
我争辩：“上次他吐血哪能赖我？”
“不赖你赖谁？你一来我七哥就吐血晕倒了，这不是因为你难道还因为是我不成？”
徐小宝说得有理有据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只能默默背上了这口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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