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声音有些熟悉。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名。
“徐季尧?是徐季尧对不对?”
徐季尧不是之前离开这里了么?为什么现在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听声音似乎是受了重伤?
“我要进去。”我说。
阿童站在门口:“先生说你不能进来。”
“你要拦我?”我反问,“用你的那把袖中剑拦我?”
阿童微微歪着脑袋看着我,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仿佛这世间并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为之动容:“你要进来?哪怕你进来后会后悔?”
我并不明白阿童当时会问我那么奇怪的话,但是我还是斩钉截铁道:“我要进去。”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我赵阿陵会后悔的事情。
“好。”
出乎意料的,阿童竟真的侧开了身子,让我进去,在我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他还很体贴地替我接过了昏迷的徐孟旭:“他给我来照顾,你去吧。”
我点了点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房间走去。
寂静的夜里,我仿佛听见阿童的声音在我身后几不可闻地响起:“你不该再回来这里的。”
推开房门,我看到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一幕。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子躺在房间正中央的那张木板搭成的床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张脸毫无血色,唇却已经被咬出了丝丝血迹。
他是昏迷着的,但是却发出一声声低沉的闷哼。
那是谁?
那张脸我并不认识。
司马先生忙忙碌碌地在他身前转着,全神贯注地借着那跃动的烛光,将一根又一根细细的银针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没有打搅司马先生,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在房间找了个一个角落安静的站着。
那是一张年轻又俊朗的脸。
我并不擅长描述男子的长相,况且我活了这么多年,尤其是在边疆待得那些年,见过的男子多之又多,不敢说见过这世间最英俊的男子,但是上上之姿的男子我也是见过不少的。
他的长相,在我所见过的男子之中并排不上前三。细细看去,像是那种在战场上久经沙场的长相,本来温润如玉的五官,像是被血气侵蚀一样,带上了一丝肃杀之气。
我绞尽脑汁地回想,我并没有见过这样一张脸。
他到底是谁呢?
我方才听到的徐季尧的声音,难道只是幻觉?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久到天边已经泛白,久到不远处还能听见雄鸡啼鸣的声音,久到阿童不知何时也进了房,随在司马先生身侧忙忙碌碌。
房间里静的仿佛只能听见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以及那人微弱的呼吸心跳声。
“笃笃——”一声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这场救治仿佛到了关键的时刻,阿童蹙了蹙眉,一只手紧紧地按住床上的男子,一只手拿着一根银针,他似乎并腾不出手去接待敲门的人。
而司马先生全神贯注,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并未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你去。”
司马先生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
“我?”我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
“先生……”阿童似是有些不赞同。
“专心。”司马先生却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又全神贯注投注于救治病人这一事情当中。
我踌躇了一会儿,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打开大门,门内的我与门外的人俱是一愣。
门外的那人我认识,或者说,印象还很深刻,正是那日在皇甫布庄遇到的少年,我还一度怀疑他绑架了阿七。
正如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此时他的怀中正抱着一个人,我侧目看去,心里又是一惊。
那少年怀中的人,似乎正是布庄里的那位少女。
这可真是稀奇,当日少女不是已经被送往这地方来了么?怎么如今又再一次被送了过来。
我心下狐疑,那少年看我的表情也是一脸怀疑,他沉声开口,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中独有的嘶哑和些许怪异:“你是何人?先生和阿童呢?”
恰在这时,身后又传来有些熟悉的痛呼声,还夹杂着司马先生的焦急声。
“阿童,压住他!”
“是,先生。”
眼前显然并不是解释的最好时机,我微微侧身让出地方:“你先进来吧。”
少年仍旧一脸狐疑,但还是抱着怀中的少女进了院子,随我一起安静地候在一旁。
此刻我脑中一片浆糊,没空搭理那少年时不时看过来的试探眼光,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徐孟旭的脸,一会儿又浮现徐季尧的脸,过一会儿竟还浮现出房间里那陌生的男子的身影。
“你不该再回来这里的。”
不期然的,阿童的声音又再次萦绕在我的耳边,久久不去。
我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现在,那重要的东西就在我的眼前,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拨开迷雾抓住它。
可是,我却抬不起手,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压制着我,不让我去发现它。
到底是什么?
我到底遗漏了什么?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那位抱着少女来这里的少年突然凑了过来,声音犹犹豫豫:“或许,你是赵姑娘?”
我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重复:“你可是赵阿陵?”
我下意识点头。
他露出了然的神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觉得奇怪,却没有心力去想这其中的诡异之处。
恰在这时,司马先生带着阿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俱是一脸疲惫。那与我搭话的男子见司马先生走了出来,忙不迭的再次抱起被他带来的少女,走到司马先生的面前,道:“先生,人我带回来了。”
司马先生点了点头,看那表情似乎是急需休息,并不想多说什么,跨过那少年便往一边的厢房走去。
阿童则慢了司马先生一步,伸手接过少年怀中的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她若是一直这样……”
少年显然比阿童更加犹豫,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我知道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但还是有个不情之请……这次能不能让我也陪在她身边……”
“阿邵,你知道先生的规矩。”
“我知道。”
他们像是在打哑谜,说着我并听不懂的话,而更令我吃惊的是,在那个被阿童叫做阿邵的少年说出“我知道”之后,他竟然神情一冷,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左手臂重重一划,血溢了出来,很快就染红了他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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