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我并说不清楚。
今天看阿大的态度，更让我觉得愈发奇怪。
阿大之前送李大厨来司马先生这里看病我是见识过的，李大厨那么胖的一个汉子，直接就被他扛上了肩头。是的，没错，就是抗麻袋的那种抗法。
而现在，阿大并没有用对待李大厨的那种姿势去对待季先生。
他小心翼翼地将季先生扶起，充当人形拐棍儿，撑着季先生一步一步往前挪。
我跟阿七落在后头，我开口喊住阿大：“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大没有回头，声音洪亮如钟：“掌柜的让我过来的，说这里有人需要帮忙。”
我挑眉，有些吃惊。
这个韩掌柜，当真是料事如神，一早就料到今天早晨司马先生会将我和季先生赶出来，特地派了阿大这个青年劳动力来“搬运行李”？
我对韩掌柜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人，可是越来越好奇了。
我盯着阿大的背影看，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季先生，仿佛正扶着什么容易碰碎的无价之宝。
这个态度，未免也太小心翼翼了。
“阿大。”
我快走几步追上阿大，发现他的额头不知什么时候竟冒出了一曾薄薄的冷汗。
我有些奇怪，问他：“季先生难道比李大厨还重吗？”
明明看起来，无论是从身高，还是从体型，季先生都不会比李大厨体重更重才对。可是为什么当初阿大扛着李大厨的时候能健步如飞，等到今日，他扶季先生的时候，却一副步履维艰十分辛苦的样子。
阿大扶季先生的姿势十分奇怪，两只手撑着根本没有清醒过来的季先生，阿大自己的身体却尽量离季先生很远，努力拉开上方的距离。
他额头滲出了冷汗，都没能抽出空手去擦汗，冷汗顺着脸部轮廓往下滑，有那么一点滑入了阿大的眼睛。
汗进入眼睛是很难受的。
阿大眨巴眨巴了眼，眼眶有些微红。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旁，阿七则一声不吭地跟在我的身后。这段路并不长，可是看阿大的表情，却仿佛走在刀尖上，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我问阿大：“你好像很怕季先生？”
阿大表情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头盯着前方的路，目不斜视。
“没有。”他沉声道。
“可是看你的样子，就是这样。”
“……”
“季先生是很可怕的人？”
“……”
“难道他是什么汪洋大盗凶残暴戾？”
“……”
“阿大你为什么不说话？”
无论我之后怎么追问，阿大却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任我怎么追问就是不肯开口。见他这样，我愈发觉得奇怪。
季先生他，到底是什么人？
往日里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走完的路，今天磨蹭了大半年个时辰才走到客栈门口。客栈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冷静，大堂里甚至一个食客都没有，老二老三不见人影，韩掌柜则百无聊赖地依靠在柜台前，漫不经心地拨打着面前的算盘。
我们走进客栈的时候，韩掌柜余光瞥见我们，脸上无聊的表情一变，挂上了笑意。他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走到我们的面前，上下打量着被阿大扶着的季先生。
“啧啧啧，可真可怜。”韩掌柜笑得极其欠扁，我都恨不得一巴掌糊上他的脸，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看得我也越来越碍眼。当然，他随后说出来的话，比他的脸还要欠扁。韩掌柜说：“瞧瞧，这又被扫地出门了吧。”
“呵呵。”我冷笑。
韩掌柜哪壶不开提哪壶：“季先生出门前还是好好的，怎么跟你去了一趟司马先生那儿，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叫跟着我去？我又没拉着他去。”我不满韩掌柜的说法。
韩掌柜丝毫不介意我说什么，自顾自说：“我听说，是因为你太重了，季先生就抱了你一会儿，就被累的昏过去了？”
我：“……”
我极其愤怒道：“谣言！都是谣言！我跟你讲，你可不能造谣！”
韩掌柜笑嘻嘻：“阿大，先把季先生送到楼上的房间里去。”
“是。”
“别送错了，可千万送到你身旁这位赵姑娘的房间里去。”
阿大点了点头，艰难地扶着季先生往前走，木质楼梯台阶太多，他以那种姿势根本就很难将季先生弄上去，季先生脚下被台阶拦住，两人险些摔倒。
最后还是阿七看不过去，上前帮忙，阿大和阿七一左一右，顺利地将季先生扶上了楼梯。
我对韩掌柜的这个安排很不满，我冲他道：“凭为什么要送到我房间里去？”
韩掌柜回答的理直气壮：“就凭他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我不服：“什么叫因为我？我又没对他做什么！”
韩掌柜道：“那群黑衣人不是冲着你去的？当晚拦在你面前的不是季先生？季先生不是为了保护你才被那黑衣人给打中的？”
我有些心虚，但输人不输阵，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再挣扎一下的，我说：“阿童都说了，那是因为季先生有旧伤！我……季先生变成这样我的责任最多占两成……三成不能再多了！”
“哦～旧伤啊。”韩掌柜拖长着语调说，“那你想不想知道，他这旧伤是怎么来的？”
我嘟嘟囔囔：“反正不是因为我。”
韩掌柜笑得意味深长：“不是因为你呀……”
每次跟韩掌柜说话，都能让我气得半死，我不想再理会他，从他身旁绕过冲上楼梯：“不跟你瞎咧咧了。”
“季先生就交给你照顾了。”
“我不！”
“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
韩掌柜绝对是故意的。
哼，我才不照顾他呢，反正我有阿七！
隔天吃过午饭后，他就将阿七使唤了出去，还美其名曰让阿七去跟阿二采购客栈所需要的物资。就这半天都不会有一个客人来的客栈，还需要采购什么物资？！
更气人的是，他们竟然要出远门，听那意思，没个三五天的还不能回来。换句话来说，这三五天里，客栈里剩下的活人就剩下我和韩掌柜，以及李大厨。
哦，还有躺在那里始终没有睁开眼醒过来的季先生。
韩掌柜在一楼算着账，我并不想看见他那张讨人厌的脸，所以我吃过晚饭后就晃悠着上了二楼，我把二楼每个房间都挨个转了一遍，最后转着转着，又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口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香喷喷好吃闻得见的肉粥，是李大厨的拿手之作。
也不知道是谁把肉粥放在房间门口的，难道指望着房间里那个昏迷不醒的病人自己醒过来喝粥吗？
我盯着那碗粥看了许久，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认命地端起托盘，推门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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