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上好的香米碾碎了熬煮，缈缈的炊烟里，满是白米的清香，起锅的时候加入一点点盐巴，不要米的残渣，把香香浓浓的米汤小心的倒在骨瓷的碗里。
用心，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只是几天的时间，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岳大小姐，干起活来越来越顺手了，烧菜不敢说，但是熬粥的水平已经可以和金荷比肩了。
时间尚早，李蕴商午睡还没有醒，把米汤放在炉子上温着，岳泽阳站在灶台边，小心的揭开熬鸡汤的砂锅盖子，用小勺子慢慢的撇尽上面的浮油，白嫩的小手粗糙了很多，手背上都有些干裂起皮了。
最近岳小姐很愁，家里面知道她回来了，却一直住在赵府，她是个未嫁的姑娘，这样住在别人的府上于理不合，甚至伤风败俗，之前是让岳管家带她回家，她执意不回，岳管家心疼李蕴商，也跟着偷偷放水，可是昨日，岳夫人亲自来的，说她丢尽了岳家的脸，说她把爹爹气得几日起不来床，在她心里那样端庄贤淑的娘亲，几乎歇斯底里的要她回家。
她总是要回家的。
可是。。。哥哥怎么办？
岳泽阳端着米汤进去的时候，李蕴商已经醒了，无力的靠在软枕上望着她，许是刚刚睡醒，黑曜石般的眸子雾气蒙蒙的。
“哥，今天醒得早了，身上不舒服吗？”
岳泽阳放下骨瓷的小碗就要探他额头的温度，他总是连绵的低烧，身子绵软无力，偏生又刺痛难忍。只是只要他还清醒着，就从来不会说一句疼。
“没有”李蕴商声音浅淡的说，现在的他还是沉默的很，但是已经不想刚开始的时候那般不理人，他刚醒的时候，只是觉得累，身体累，心更累，那时候他不想说一句话，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来尝尝看今天的粥好不好喝”岳泽阳在外面忧心忡忡，看见了哥哥就又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了。李蕴商在外面的那些日子，从来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肠胃的损伤很大，养了这几日还是只能喝些米汤。
“等一下再喝吧”李蕴商撑着床铺努力吃力的坐起来一些。
“过来坐”
“嗯”岳泽阳乖巧听话的侧坐在床边，心里高兴的很，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哥哥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
苍白消瘦的手轻轻的拿起岳泽阳一只手，冰凉的手怜惜的碰碰白嫩起皮的手背。
李蕴商拿过枕边特意跟孙盾要的润肤油，修长的指间沾了一点慢慢的涂抹在岳泽阳的手背上，他躺得久了，手臂没有力气，手指麻麻木木的也不大灵活，涂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涂匀了。
岳泽阳心里甜甜蜜蜜的，姑娘低着头，嘴角压抑不住的上翘。
“泽阳，回家去吧”李蕴商的声音低沉淡漠，还是一贯的语调，就像在说，阳阳，今天天气真好一样随意。
“为什么？”岳泽阳心里正高兴着，猛地这样一盆冷水泼下来，只觉得心都凉透了，这些日子的委屈和纠结都一股脑的爆发了，大颗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阳阳”李蕴商也没想到她会一下子就哭了，忙拿了身边的帕子给她擦眼泪，动作快了点眼前马上一阵阵的发黑。但是李蕴商没工夫管这些了，吃力的坐直了身子去擦眼泪。
“你别哭啊，你总得回家的，你个女孩子这样住在外面不合适的。。。”李蕴商终是太虚弱，自己坐了一会儿就撑不住了，身子一颤，又软倒回靠枕上，牵动心脉，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就惨白惨白的，苍白的手狠狠的压着胸口，压抑的喘息着。
“哥”岳泽阳忙倒出药丸小心的给他服了进去，都怪她，明明哥哥还病着，却又发了大小姐的脾气害哥哥发病，嫩白的小手小心的给他顺着胸口。
“没事，只是没坐稳”微弱的声音低低的说。
“我是说，你回家去住。。。然后有空过来看我，这样夫人和老爷。。。也放点心啊”李蕴商侧头靠躺着，纤细优美的脖颈苍白脆弱。
“嗯，你不早说，我以为你要赶我走呢”岳泽阳的鼻头哭的红红的，看着可怜兮兮的。
“你也没等。。。我说完”李蕴商闭目歇了一会儿，又拿过岳泽阳另一只手细细的涂上润肤油。
“你把米汤先温着，我睡一下再喝。。。你收拾一下就回去吧”孙盾给他新配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他发过病又太累，昏昏沉沉的就意识模糊了。
快要日落的时候，岳泽阳拎着小包裹百般不情愿的回了岳府，岳泽阳领着金荷在怡神院的门口局促的站着，攥着衣袖的手心全是湿冷的汗。
“你还知道回来！”岳夫人发怒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这些日子是真的累坏了，岳老爷身体反反复复就是不见大好，岳泽阳也是一点不省心，更愁的就是岳家的生意，从前都是李蕴商打理好了才给她过目的，那时候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可现在一团乱麻的都等着她，再加上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家里采办年货准备礼品等等一堆复杂琐碎都等着她呢。
只是半月的光景，岳夫人就像苍老了十岁一样。
“娘，都是女儿任性”岳泽阳靠在岳夫人的膝上乖巧的认错。
“唉”岳夫人也是真的想女儿了，女儿远去边疆的那些天日日夜夜的挂念着，生怕出点什么意外，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不回家，这么多日见不到女儿，岳夫人天大的火气也都消了。
“娘，是阳阳不好非要去边疆的，不关哥哥的事”听到岳夫人叹气，就知道岳夫人多半是不怪她了，岳家对她这儿膝下独女向来是疼到骨子的。
“蕴商他。。。身体怎么样了？”岳夫人虽然不出岳家大门，但也知道赵越景为了找到李蕴商几乎把整个朝阳城翻过来了，她心里也是担心的，天寒地冻的，就那身子骨一个人在外面住怎么能行，岳夫人甚至托了岳管家出去也帮着一起找，后来知道找回来了，岳夫人也就放心了，那日去赵府找岳泽阳本以为会看见李蕴商的，结果悄悄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还是岳管家跟她说，李蕴商病的太重还在昏睡，她才悻悻的回来。
“不太好，但是只要好好照顾他，总是会好的”
“嗯”岳夫人冷淡的应了一声，形状姣好的杏核眼里有异样的东西闪烁，这人儿都是这样，李蕴商在府里的时候，不管做什么，岳夫人横看竖看都觉得他做的不好，做的不用心，可人走了换她自己来干，岳夫人才知道其中的艰辛，一桩桩，一件件的，商场上的那堆东西错综复杂，光是查账，岳夫人就累的连饭不想吃了，偏偏家里无论大事小情的都要来烦她，而这些的全部，原本都是李蕴商一个人来做的，而且做的条理清晰，有条不紊。
“娘，我们让哥哥回来好不好？”岳泽阳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岳夫人的脸色。岳泽阳回岳家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可以让哥哥重新回岳家。
“这件事你不要管，娘心里有数”岳夫人拍了拍岳泽阳的肩头示意她站起来，岳夫人心里是真的特别希望李蕴商回来，不说那一堆烦人的活一下都有人重新接手，岳夫人从心里本身就不想让李蕴商走，她自己抱回来的孩子，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能舍得赶走。
“起来吧，我带你进去看看你爹爹，你这儿孩子也真是的，在外面那么多天都不知道回家来看看你爹，亏得你爹爹那么疼你！”
“嗯”岳泽阳被数落的吐了吐舌头。
岳老爷的主卧烧的极暖，才转过回廊，岳泽阳就感受到了热度，掀起藏青色的棉帘子，带着中药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岳老爷靠在堆起来的软枕上正看着一本书，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岳泽阳回来了，放下书本就要撑着坐起来。
“咳咳。。。”却突然像力不从心一样费力的咳了起来。
“爹爹”岳泽阳忙跑过去给他揉胸口顺气，这些日子，岳泽阳做这些都做的熟练了，李蕴商气血不畅，再加上心疾沉重，经常无缘无故的呼吸困难，也不知道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边上有没有人好好的照顾他。
“老爷，要不要用一颗药？”岳夫人看他咳得厉害，怕他是因为岳泽阳而动怒生气再伤了身子，忙把雪蛤丹拿了出来，倒不是用来镇咳的，雪蛤丹大补养身，多服些总是好的。
“不了”岳老爷咳得久了，声音都些嘶哑。靠在靠枕上虚弱的看着岳泽阳。
“算了，回来就好”
“爹爹你原谅我了？爹爹最好了”岳泽阳扑到他怀里撒娇，把头埋到他怀里闷声说，“爹爹你病的好像重了很多，都怪女儿太任性了”
“我以为阳阳嫌爹爹总是病着才不回家的呢”
“才不是，才不是”岳泽阳急忙在他怀里摇头。
“爹爹这次病的确实重了些，到现在还没力气自己坐起来，阳阳会不会嫌弃爹爹又老又病的？”岳老爷穿着华贵的青玉锦的中衣，靠在软枕上虚弱着声音说。
“才不会呢，女儿怎么可能嫌弃自己爹爹”
“那阳阳留在爹爹这儿照顾爹爹一段时间好不好？”
“啊？我。。。”我还要去照顾哥哥的啊！不是有很多人照顾爹爹的吗？
“是啊，阳阳你留这儿吧，娘最近忙得厉害，也没时间陪你爹爹，他又正病重着，光靠下人照顾我也不放心”岳夫人在旁边忙补充着。
“好”岳泽阳把头从岳老爷怀里探出来，清秀的小眉毛皱成一团。
父母之命岂可违，何况爹爹病着，岳泽阳一颗心都皱巴巴的了，只能尽量挤出时间去看哥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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